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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張宰相彈劾張易之和張昌宗,是朝臣們第二次大規模集體上書要求女皇嚴懲張家兄弟。

這一次女皇仍然選擇庇護二張。

張家兄弟權勢滔天,氣焰愈發囂張。

暖春過後,宮裏的池內綻出新荷。蟬鳴聒噪的炎夏時節,一個魏姓男子上書自薦,說自己身材雄偉,遠甚張易之和張昌宗,自願入宮侍奉女皇。

朝野一片譁然。

御史宋壬從坊卒那裏聽說洛陽的流言後,不由大怒,直言不諱地批評女皇,還以“夫人”稱呼張易之、張昌宗二人。

因爲朝臣們接連幾次彈劾二張,和之後魏姓男子毛遂自薦之事,越來越多的民間百姓開始關注女皇對二張兄弟超乎尋常的袒護,關於控鶴府的種種荒淫傳說鬧得滿城風雨。

女皇安撫宋壬,逐走魏姓男子,並下令將控鶴府改爲“奉辰府”。

事情並不棘手,但很大程度上影響到她的名聲。

二張並不甘心只充當她的耳目和男寵,他們野心更大。

他們和朝臣的矛盾越來越深,就像羽箭扣在弦上一樣,局勢緊張,一觸即發。

上陽宮,甘露臺。

竹簾高卷,從正堂到側間的路上,每一塊地磚都鋪滿簟席,天氣熱,氈毯已經撤走了。

一個時辰過去,胖乎乎的皇太孫阿鴻從房間這一頭爬到另一頭,宮婢們激動不已,齊聲歡呼。

阿鴻仰起臉,嘎嘎笑,跟着宮婢們一起拍手。

裴英娘忍不住扶額。

阿鴻一個時辰才爬出十幾步,宮婢們怎麼這麼欣慰?

她們難道不該搖頭嘆息,然後掩下擔憂,鼓勵阿鴻繼續爬嗎?

她鬆開箜篌,走到兒子跟前。

阿鴻盯着她的塵香錦緞睡鞋看,等她走近,他張開肉乎乎的胳膊,要她抱。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還不能走路,但能勉強靠自己的力氣站直,扶着東西能慢走幾步,乳孃最近正在教他,奈何他太懶,隨時隨地要人抱,連爬都要看心情。

沒人管他,他一個人可以坐在榻牀上玩半天,等到累了才擡起頭,讓乳孃或者宮婢抱他去休息。裴英娘一開始擔心他性情孤僻,結果仔細觀察過幾天后發現並非如此,他只是懶得動而已。

裴英娘盤腿坐下,兩手平舉,示意阿鴻爬向自己,“來,阿鴻,到阿孃這兒來。”

阿鴻盯着她看,像是在疑惑爲什麼母親不抱他。

裴英娘狠下心,假裝看不懂他疑惑背後的委屈,“過來。”

阿鴻扭頭看半夏和忍冬,眼睛裏水光瀲灩,要她們抱他,他夠不到裴英娘。

自己爬?太費事了。

半夏和忍冬看到皇太孫這麼委屈巴巴的目光,心裏早就化成一灘水,連忙上前,小心翼翼把他抱起來,送到裴英娘懷裏。

阿鴻很高興。

裴英娘很不高興。

半夏面色訕訕,只得把躺在母親懷裏手舞足蹈的皇太孫重新抱起來,放回他原來坐的地方。

阿鴻呆住了,看看母親,再看看自己,他怎麼又回來了?

乳孃和宮婢們紛紛低頭,不敢和阿鴻對視,被他眼巴巴盯着看,她們肯定不忍心。

李旦進門時,看到裴英娘以手支頤,斜倚憑几,慢條斯理剝荔枝喫,宮人跪坐在身後爲她打扇。

而他們的嫡長子阿鴻一臉委屈,手腳並用着爬向母親,想往母親懷裏鑽,剛捱到母親的衣袖,又被宮婢抱回門檻後邊。

如此重複幾次,阿鴻癟癟嘴巴,似乎想大哭一場,不知怎麼還是忍住了。他鍥而不捨,繼續往裴英娘懷裏爬。

阿鴻很疑惑。阿孃身上香香的,他很喜歡待在阿孃身邊,可是阿孃今天好像不認識他了,不抱他,還把他推開。

他想不明白爲什麼,再一次被宮婢抱開的時候,他握緊小拳頭,準備要哭了!

這時,一雙手從宮婢懷裏接過他,所有人一下子變矮了,他聞到一種和藥汁子一樣苦苦的香氣,這股味道他很熟悉,是阿耶。

阿耶很疼他,會把他抱起來,帶他走到很高的地方去看風景。

其實他不喜歡看風景,他不喜歡太高的地方,但阿耶把他抱得很緊,他一點都不怕。

李旦屈腿挨着裴英娘坐,放下兒子,扶他站穩,扭頭問她:“怎麼不讓大郎抱?”

阿鴻靠着他壯實的胳膊,踉踉蹌蹌站穩,肉乎乎的餓手掌抓他襆頭的帛帶玩。

裴英娘剛剝出一顆荔枝,隨手把晶瑩的果肉塞到李旦嘴裏,“他一整天只爬出幾丈遠,奉御說得讓他多動動。”

李旦低低嗯一聲,阿鴻覺得阿耶回來了,阿孃一定會縱容他,鬆開帛帶,再一次開心地往阿孃懷裏撲。

這一回宮婢們沒有攔他,他緊緊攥住阿孃的半臂衣襟,咯咯笑。

還沒笑出聲,又被抱走了。

李旦扶着他,要他用他那雙初夏肥筍般的胖腿往前邁步。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更茫然了。

裴英娘失笑,洗淨手,抱起阿鴻,“他纔剛過完週歲不久,能站穩就不錯啦,阿兄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乳孃教阿鴻從爬到慢慢扶着東西走,這一階段主要是鼓勵他多運動,靠滿地亂爬練好協調性,不必真的學會,以他的年紀來說,學走路太早。

李旦捏捏阿鴻的手心,小傢伙喫得好睡得好,長得很壯實。

膳房的宮人送來晚膳,乳孃抱阿鴻去洗漱。

阿鴻不想離開父母身邊,扭頭抱着李旦不放,“吧嗒”一口,親阿耶一臉口水。

李旦愣住了。

喫飯的時候他心不在焉的,裴英娘忍了又忍,決定不笑話他。

夜裏入睡前,李旦輕聲問:“三歲啓蒙是不是太早了?”

皇子的功課很繁重,李治和女皇年輕時對兒女很嚴格,李旦和李顯小時候常常挨罰,到李令月的時候,因爲是最小的孩子,又是公主,那時李治的身體每況愈下,她才能優哉遊哉開小差,把上學當成春遊一樣。

裴英娘暗歎一口氣,被兒子親一口就心軟了,說好的嚴父果然不能當真!

月光灑滿內室,她攏起紗帳,道:“那就四歲開蒙吧。”

先挑好老師,讓阿鴻打好基礎,最好是既能和他玩到一起,又能教授他書本知識的老師,寓教於樂,讓他能夠一邊享受無憂無慮的童年,一邊學習書本上學不到的道理。

找老師的事讓裴英娘頭疼了一陣時日,李旦忙着前朝的事,她主動把這項大事攬到自己身上。

各大世家熱情向她推薦人選,還有人把家中郎君送到上陽宮陪伴阿鴻,以後好給阿鴻當伴讀。

於是老師還沒找着,裴英娘先把阿鴻的伴讀定下來了。

第一批入選的自然是李令月家的兩個小魔王,薛崇胤和薛崇簡。

李令月又懷孕了。

裴英娘帶着阿鴻到公主府探望李令月,她很興奮地告訴裴英娘,奉御們推測她這一胎極有可能是小娘子。

她背倚牀欄,輕撫隆起的肚子,喜滋滋道,“三郎說我這一次懷胎脾氣比以前好多了,一定是小娘子,而且是個很乖的小娘子。”

話音剛落,廊外傳來一陣哭聲。

李令月柳眉倒豎,捶牀厲聲道:“是不是大郎和二郎欺負皇太孫了?你們出去看看!敢以大欺小,又皮癢了!”

裴英娘噎了一下……她剛剛找薛紹打聽情況,薛紹強調好幾次,說李令月的脾氣比以前柔和了很多,她怎麼覺得……李令月比以前更暴躁了?

昭善跌跌撞撞走進房,薛崇胤和薛崇簡跟在她身後,薛崇簡走路還不穩當,拉着兄長的衣袖躲在後面,薛崇胤畏畏縮縮,目光躲閃,不敢看裴英娘。

這番作態,分明就是心中有鬼,剛剛那陣哭聲一定是他們把阿鴻欺負哭了!

李令月氣不打一處來,抄起漆盤裏的玉如意就要往地上摔。

裴英娘連忙攔住她,這玉如意可是西域那邊的貢品,很值錢的。

乳孃抱着阿鴻進門,他頭也不擡,依偎在婦人懷裏玩一隻布老虎,那是裴英娘讓忍冬縫製的玩具,芯子是棉花,外面用龍綃紗,柔軟細滑,還很結實,他很喜歡。

裴英娘眼珠一轉,阿鴻不愛哭,剛纔那哭聲不像他的聲音,而且乳孃臉上的神情不大對勁。

半夏走到她身後,“殿下,哭的是薛二郎。”

她挑起眉,“二郎爲什麼哭?”

半夏忍笑道:“薛大郎和二郎陪太孫玩,太孫不理他們,二郎繞着院子跑了好幾圈,又跳又唱的,還親自帶着人去摘了好多小石榴給太孫看,太孫看都不看他一眼,大郎取笑二郎,二郎就哭了。”

另一頭,昭善也壓低聲音把事情的原委和李令月講明白。

李令月哭笑不得,放緩神色,笑着道:“多大的事!”

裴英娘招手把薛崇簡叫到身邊,摸摸他的臉。

薛崇簡窘得小臉通紅,不肯擡頭。

她笑而不語,拉起他的手,他手裏緊緊攥着幾枚青石榴,“二郎真乖,等阿鴻長大了,你們可以一起摘石榴。”

薛崇簡臉上燒得更熱,耳根也紅透了。

公主府車水馬龍,薛紹領着長史在府門外迎客,長廊外人聲笑語不絕。

裴英娘不能在外面耽擱太久,和李令月說了些家常話後便告辭離去。

等幾百護衛精兵們簇擁着捲棚車浩浩蕩蕩離開公主府,薛紹立刻走到正院來,打發走兩個扭打在一起的兒子,問李令月,“公主,你沒說結親的事吧?”

李令月瞥他一眼,“誰和誰結親?”

薛紹掃視一圈,放下羅帳,小聲說:“和太孫結親。”

李令月眉頭緊皺,“阿鴻纔多大?我怎麼會有這個想頭?那些人未免太操心了!”

薛紹輕輕舒出一口氣,苦笑道:“還有比他們更心急的……今天不少人話裏話外試探我,大郎和二郎是不是早就被定下了。”

薛紹的父親是駙馬,他自己也娶了公主,薛家一門雙駙馬,李令月和李旦、裴英娘感情很好,在世人看來,薛家下一代再出一個駙馬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

李令月喝口茶,慢慢道,“我以前和英娘玩笑的時候,提起過以後要結親……”

薛紹臉色一變,“公主……”

李令月放下茶盞,嗔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急什麼?”

薛紹擡手拉高錦被,掖好被角,靦腆一笑。

李令月緩口氣,接着道,“等英娘生下阿鴻後,我就沒說過那種話了。英孃的兒子以後必定是皇子,女兒是嫡出公主,他們的婚姻不止是家事,也關係到朝堂,我有分寸,不會仗着是他們的姑母就在一旁指手畫腳。何況結親是爲了結兩家之好,我和八兄、英娘是家人,相濡以沫,休慼與共,不必再強行扣一層姻親關係,萬一將來公主不喜歡大郎、二郎,非要把他們湊成一對,那不是結親,是結仇。”

她揮揮手,“兒女的事讓他們自己去操心,等他們長大要娶親的時候,只要他們自己喜歡那小娘子,身份上也合適,我絕不會棒打鴛鴦。”

薛紹握住李令月的手。

他們情投意合,門當戶對,可是在這段婚姻中,他們不得不承受來自身邊親人的壓力。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們不會再把這種痛苦強加給自己的孩子。

李令月掩嘴低笑,湊到薛紹耳邊,“還有,八兄那麼看重英娘,依我看,他將來不知會把小皇子、小公主寵成什麼樣,我給小皇子、小公主當姑母就夠了,做岳母或是做阿姑都不合適。”

不論是大郎和二郎中的一個娶小公主,還是她以後生一個小娘子嫁給阿鴻當太孫妃,家世上看很般配,但是可能性很小。

“給阿鴻當伴讀不是很好嗎?”李令月躺回枕上,“其他的別想了。”

薛紹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夫妻二人小聲商量事情,廊外又響起哭聲。

昭善掀簾進房,李令月推薛紹出去,“大郎和二郎又打起來了……你出去瞧瞧。”

薛紹起身出去。

昭善從袖中掏出一張禮單子,道:“貴主,英王府的郭孺人送來賀禮。”

李令月接過禮單子,匆匆掃兩眼,笑了一聲,“她倒是出手大方。”

昭善跪坐着爲李令月按摩雙腿,“貴主,郭孺人帶着郡王來的。”

郡王李重潤是李顯的長子,郭氏所生。

李令月沉吟片刻,“你出去帶她來見我。”

趙觀音已經逝去好幾年了,李顯的正妃位子一直空懸着,原本英王妃最有可能是韋沉香,但郭氏爲李顯生下長子,李顯遭到流放,冊妃的事情便耽擱下來。

李令月聽相熟的命婦說韋沉香這幾年吃了很多苦,不像之前那麼野心勃勃,在均州、房州期間,每一次李顯夢中驚醒,她耐心安慰,對他不離不棄。李顯感激她的付出,想讓她當英王妃,可郭氏也陪了他那麼多年,還爲他生下長子,他搖擺不定,乾脆拖拖拉拉不冊立正妃。

很符合李顯一直以來的處事風格。

郭氏進房後,推李重潤上前,要他給姑母磕頭。

李令月微笑着道:“我們大人說話無趣,昭善,領潤郎出去和他表兄弟玩。”

薛崇胤和薛崇簡打得不可開交,一轉眼,兄弟倆又和好如初,正在院子裏玩步打波羅球。

李重潤跟着昭善走出去。太子的兒子是郡王,親王之子不一定能封郡王,因他是李顯長子,沒有意外的話以後是承繼家業的嗣子,纔有資格獲封郡王。阿鴻是裴英娘所生,皇太孫之名傳遍中原南北,沒有人能動搖他的地位。

李令月幽幽道:“韋氏最近還老實嗎?”

郭氏正襟危坐,“回公主,這個我也說不上來……她剛剛生產不久,見了郎君就哭,郎君心疼她,答應她要把裹娘許配給她的從侄韋家四郎。”

李裹兒是皇家之後,韋氏此舉,一來方便以後掌控女兒,二來可以擡高侄兒的身份。

李令月冷笑一聲,韋沉香這一次終於生了個小郎君,她欣喜若狂,想靠兒子打動李顯,達到晉封英王妃的目的。

“能當正妃的人只有一個。”她俯視郭氏,“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郭氏倒吸一口氣,雙手直抖,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她顫聲道:“求貴主指點妾。”

李令月冷聲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不想多說,該怎麼做,你心裏有數。”

郭氏耳朵裏嗡嗡嗡嗡一片響,心臟差點從胸腔裏蹦出來,“妾不會讓貴主失望。”

韋沉香沒什麼本事,野心卻不小,剛過上幾天好日子就妄想和女皇一樣插手朝政,簡直不知所謂。女皇幾十年摸爬滾打,風風雨雨一路走來,處變不驚,性情剛毅,就憑她,能和女皇相提並論麼?

而且她還好死不死,惹到太子和太子妃。太子妃不和她計較,太子也不會讓她好過。

郭氏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麼,她只要凡事和韋氏作對就夠了。

回到英王府,郭氏問使女,“郎君呢?”

使女往隔壁院子努努嘴,回道:“說是小郎君早起有些發熱,喫什麼都吐,非要郎君抱着哄纔行,郎君喫完朝食就過去了,午飯也是在那邊喫的。”

郭氏輕蔑地笑了一下。

她讓使女挑幾匹從公主府帶回來的錦緞,去探望韋氏和韋氏剛生的小郎君。

走到庭院門口,斜刺裏忽然有個人影直衝過來,撞進她懷裏。

郭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使女們七手八腳架住她。

她心口直跳,皺眉看向差點害她跌倒的罪魁禍首。

李裹兒擡眼掃她一眼,冷哼一聲,擡腳走開。

一股火氣衝上心頭,郭氏眉心緊皺。

她怎麼說也是李裹兒的長輩,李裹兒差點撞倒她,不僅不賠禮道歉,臉上還一副嫌惡的表情,彷彿在責怪她不該擋她的路。

不好和一個年幼的小娘子計較,郭氏按耐住怒氣,拂袖走開。

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問身邊使女,“大娘臉上怎麼有紅印?”

使女指指回廊盡頭的院子,小聲答:“小娘子自己不肯說,奴聽府裏的人私下裏議論,是打的。”

李顯溺愛兒女,能打李裹兒的,只有她的母親韋沉香。

郭氏忽然停下腳步。

韋沉香頭一胎未能如願生下小郎君,心中一直有個疙瘩。後來她搶在韋沉香前面爲李顯生下李重潤後,韋沉香對李裹兒的態度越來越差,在房州時,大家擠在一座院子裏,淺房淺屋,掉了一根筷子在地上,隔壁房間聽得一清二楚。

郭氏不止一次聽到韋沉香罵李裹兒不中用,如果她是個小郎君,說不定她早就當上皇后了。

李裹兒的性子一日比一日陰沉。

郭氏有時候不經意看到李裹兒看人的眼神,嚇得一個哆嗦。

韋沉香如今終於生下小郎君,郭氏以爲她會對李裹兒好一點,沒想到她卻愈演愈烈,竟然動手打李裹兒。

郭氏搖搖頭,繼續往韋沉香的院子走去。

裴英娘直到中秋節過後,才知道魏姓男子毛遂自薦的事。

他自薦的方式,就是吹噓自己牀技好……

女皇沒有勃然大怒,沒有大開殺戒。她心平氣和地處理此事,宋壬的奏摺言辭辛辣,她不僅不怪罪,還主動安撫宋壬。

即使垂垂老矣,女皇再一次用她的沉着冷靜穩定局勢。

然而宋壬是個硬骨頭,在以“夫人”直呼二張,徹底得罪張易之和張昌宗,同時惹惱女皇后,他拒絕老友出京避風頭的建議,繼續尋找能夠把二張拉下馬的罪證。

這天他找到機會,下令抓捕張昌宗的家奴,罪名是霸佔百姓田產。

李旦再度早出晚歸,這一次他開始給最近投靠他的武家人安排差事。

裴英娘有種預感,朝臣們很快會以張昌宗的家奴爲契機,第三次發動對張家兄弟的彈劾。

李旦沒有想過靠羣臣逼女皇捨棄二張,他只是在一次次調動朝臣們和民間百姓的情緒,等所有掩藏在平靜表象的矛盾爆發的那一刻,纔是他動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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