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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算籌這種東西,不管學了多少次,裴英娘還是用不習慣,不曉得工匠什麼時候按照她的要求做出算盤來。

書案上的賬本一本摞一本,堆得滿滿的。

書坊、瓷坊、油坊、織坊、南北東西縱橫的商隊……一家家分門別類,不同顏色分別代表不同的工坊。

虧得賬本是刊印成冊的線裝本,如果還是卷軸裝,起碼得有幾百卷,她看一個月也看不完。

她一邊喝茶喫茶食,一邊翻看賬本,一盤雙拌方破餅喫完,纔看完兩本。

她估算了一下利潤,茶也不喝了,點心也不吃了,立即讓人去傳喚長史和管家。

長史是李治送給她使喚的宮人,管理賓客事宜和內外事務,管家是她親自任命的心腹,只負責商隊和工坊的事。

商隊踏足的範圍一年比一年大,去年終於和胡人搭上關係,裴英娘知道其中好幾樁生意是暴利,自己不差錢,但是算着算着,還是忍不住驚歎,這也太多了吧?

這還沒算上今年的湯沐邑呢!

長史和管家不知道裴英娘爲什麼忽然傳喚他們,以爲出了什麼大事,急急忙忙趕到正廳,才知她疑惑自己的私房錢,兩人都鬆了口氣。

長史笑呵呵道,“十幾家工坊每年的進項就很可觀了,另有聖人添的,還沒記在賬上呢。”

裴英娘意會。李治和武皇后給她很多特權,所以她的商隊和工坊不需要應付各種苛捐雜稅,幾年積累下來,自然是一大筆財富。

有些稅可以免,打點各處關卡的花費少不了。不過她知道樹大招風,主動讓出部分利益,隨着各方勢力的慢慢滲入,那些事不需要她操心,自有各大世家出面料理。

她蹙眉沉吟片刻,“拿出百萬錢,沿路鋪路修橋,撫育鰥寡孤獨,資助讀書人,尤其是諸羈縻州那邊,多建幾座渡口……怎麼使都行,一筆筆詳細記清賬目,我要看的。”

長史和管家對視一眼,應承下來。

長史笑着說:“娘子不必煩憂。阿福、阿祿每次南來北往,一路上修築道路,僱人開墾土地,碰到災荒捐錢捐物,做了不少善事,娘子樂善好施之名遠揚大江南北,無須忐忑不安。”

簡而言之,這種需要掙名頭的事,阿福和阿祿做起來駕輕就熟。

兄弟倆籠絡人心,籠絡不住時讓蔡淨塵走一趟,煞神所過之處,再硬的刺頭也得服軟,這時候兄弟倆再適時出現,保管把那些人收拾得服帖順從。

武力威懾和春風化雨般的懷柔雙管齊下,縱使嫉妒永安觀名下利益巨大的人想挑撥,也挑不出什麼大風浪。

那些想直接下手除掉她的,已經收拾行李,狼狽離開長安。

裴英娘輕舒一口氣。

她接着看賬本。

庫房的綾羅綢緞夠她幾輩子穿用,金玉、寶石、珍珠,琉璃、瑟瑟、鴉忽什麼的,數不勝數,名下的田畝山地寫滿整整一本冊子,獸舍的健馬、壯牛排成排,豪奴甲士那些就不說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比李旦有錢……

而且李治還沒頒賜嫁妝!

她剛想到這一點,那頭蓬萊宮的內侍登門求見,輕甩拂塵,笑嘻嘻道:“聖人請真師入宮一趟。”

忍冬塞了一枚金鋌給內侍。

內侍沒有推卻,熟練地掩進袖子裏,眨眨眼睛,促狹道:“聖人有賞,真師得預備幾架寬敞的牛車纔行。”

使女們都笑了。

長史是從宮裏出來的,笑着提醒裴英娘,“聖人有時候高興,賞賜大臣不用布帛,叫人開了私庫,由大臣們自己挑選賞賜,能拿多少,全憑各人本事。那年裴相公硬是背了一袋金餅子出來,宰相夫人誇他好計算。袁相公體弱,搬不動大物件,只抱了幾匹布帛,被府中夫人好一頓捶呢!”

原來李治還有這樣的惡趣味,裴英娘搖頭失笑。

她換了身稍顯正式的衣袍,乘坐牛車進宮,到了含涼殿,李治和李令月同時扭頭看她。

李令月捧着琉璃酒杯,抿嘴笑,“英娘,阿父讓人開了庫房,裏頭的金銀財寶,你能拿多少拿多少,不要和阿父客氣!”

李治微笑着說,“十七嬌弱,一個人怎麼擡得動那些黃金玉石?”他示意殿前的千牛衛和裴英娘一起去庫房,好幫她搬運財寶,“看中什麼拿什麼,牛車備好了,用過午膳,讓秦巖送你回去。”

李治連護送她的人都挑好了,裴英娘再婉拒,未免太見外。

秦巖和十幾個人高馬大的千牛衛簇擁着她進私庫。

宮中的財寶自然不必說,件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滿室珠光寶氣,光華折射,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裴英娘能聽到千牛衛們吞嚥口水的聲音,文武全才,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千牛衛們,也抵擋不住財富的誘惑。

她斟酌着選了一些特別佔地方的大件,很快把牛車裝滿。

李令月擔心裴英娘不會選,特意打發昭善跟着她。

昭善看她直接忽略珍珠寶石這些最討小娘子喜歡的首飾,小聲問她,“真師怎麼專挑大物件拿?”

難不成是爲了裝點喜房?

裴英娘指揮秦巖把幾匹金線錦搬出去,“難道真要把聖人的庫房搬空?大件就夠了。”

昭善點點頭,聖人寵愛永安真師,自然覺得真師什麼都好,巴不得把財寶捧到她面前任她選,別人就不這麼想了。

真師知道分寸,不得意忘形,才能在宮裏過得順風順水。

當初她也是因爲真師真心孺慕聖人、親近公主,纔會把真師當成自己人的。

秦巖一肚子小心思,偷偷和裴英娘支招,“那隻鈿螺漆盒瞧見沒?是羈縻州送來的貢物,裏頭全是珍珠,最大那顆珍珠有葡萄那麼大,我親眼見過的,真師拿那個罷!”

裴英娘呵呵笑,“要拿你自己拿。”

宮中品相最好、色澤最圓潤的珍珠,一般是武皇后用來賞賜內外命婦的,她寧願大搖大擺擡幾塊金磚出去,也不會動武皇后的東西。

而且說真的,珍珠這東西,她是真的不缺,羈縻州諸部族進獻的珍珠,其實是她的人賣出去的……

胡人在推銷寶石這方面天賦異稟。

裴英娘收留的那些波斯胡人個個膽大心黑,漢話說得不通順也能把自己的貨物誇得天花亂墜。顏色灰暗的寶石,經他們的巧手一打理——比如往潮溼的土壤裏一埋,用各種腐爛的肉類密封幾個月,再拿出來之後立刻大變樣,經過處理的寶石身價倍增,百倍、千倍都是常事。

裴英娘沒想過坑李治和武皇后,但是誰讓文武大臣喜歡追捧胡人的寶石呢,她已經在私庫裏看到好幾樣眼熟的奇珍異寶了。

她挑好寶貝,回到後殿內室,李治和李令月很不滿意,“太少了!再套幾輛車,每一輛都要裝得滿滿當當,今天可是專門給你挑嫁妝的!小娘子一輩子只有這麼一次機會,隨便拿。”

她哭笑不得,回到庫房,又挑了幾架鑲嵌琉璃的檀木屏風、玉石凍鼎、書房文具、古籍珍本,尤其是珍藏的畫卷、書卷拿了好多,與其把它們堆在庫房裏落灰,不如帶出去讓書坊的抄書手重新抄錄刊印,留存後世。

就這樣來來回回添了三四次,李治仍然意猶未盡,裴英娘走得腿都酸了,挽着他的胳膊撒嬌,“阿父疼我的話,給阿兄多準備些彩禮,也是一樣的。”

李旦的彩禮肯定不是給李治、武皇后的,李治早就說過,婚事雖然倉促,但要按着規矩一步步置辦,彩禮、嫁妝要備齊,至於彩禮嫁妝給誰,當然是給裴英娘。

左口袋裏掏出來,轉眼進了右口袋,裴英娘怎麼都不會喫虧。

李令月在一旁輕嗤一聲,故作不滿,“英娘果然偏心,還沒成婚呢,就急着幫八兄討賞賜了!”

裴英娘笑睨她一眼,“我聽說三表兄又升官了?”

薛紹尚公主後,官拜左奉宸將軍,李令月嫌不夠氣派,求李治另外賞了幾個官銜,雖然只是虛名,但說出去很能唬人。

李令月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算了,她們姐妹倆彼此彼此,誰也不能笑話誰。

李治聽姐妹倆互相拆臺,笑得開懷。

內室歡聲笑語,姍姍來遲的武皇后駐足殿外聽了半晌,沒有讓人通報,悄悄返回蓬萊殿。

九郎這麼高興,讓他多享受一會兒天倫之樂吧。

裴英娘進了一趟宮,午後幾十輛牛車浩浩蕩蕩馳出宮門,從建福門一直延伸到皇城的方向,一眼望不到盡頭。

正好是快放衙的時候,皇城的官吏們忍不住放下手頭差事,擠到坊門前看熱鬧。

剛出了狩獵的事,聖人立刻大肆封賞裴英娘,這其中的意味,他們自然心領神會。

永安真師將於明年開春還俗,然後嫁給相王的消息,市井裏坊的黎庶不得而知,但這樁喜事很快傳遍天子腳下的高門顯貴之家。

此前只是謠言,真正信的人不多。這一次是聖人的貼身內侍親口說出的話,衆人再沒有什麼疑問了。

幾十車嫁妝擺在那兒,金光閃耀的,由不得他們不信吶!

袁凌志聽戶奴哆哆嗦嗦說完聖人已經下旨賜婚的事,急得面紅耳赤,“真師怎麼可能嫁給相王?相王是她的兄長啊!”

袁宰相涼涼地掃兒子一眼,冷哼一聲,“聖人做主,還能有假?蠢兒,相王不是你能招惹的,趁早絕了念頭,早日成家,讓你母親少操點心!”

袁凌志呆了半天,喃喃道:“公主可以養面首,真師爲什麼放着公主不做,去當什麼相王妃?相王那麼刻板,有什麼情趣可言?”

袁宰相狠翻了幾個白眼,示意左右拉走袁凌志,再跟兒子多說幾句話,他得少活好幾個月!

英王李顯後知後覺,既有匪夷所思之感,又覺得理所當然。

李旦性情冷淡,卻樂意整天和十七娘待在一起,他早就覺得古怪了。

之前沒人捅破窗戶紙,李治偶有暗示,但沒有真的公佈什麼正式敕令。他隱隱約約知道大概,沒有深究,遇到裴英孃的事,會下意識去看李旦的反應,但是沒想過宮裏謠傳的賜婚竟然是真的。

此前礙於裴英娘年紀小,他不好調笑李旦,現在賜婚的敕書都擬定好了,哼哼,他一定要好好過過嘴癮!把李旦擠兌得無言以對!

太平公主出閣沒兩天,英王妃趙觀音就聽說賜婚的事了。當時李賢、太子妃裴氏、六王妃房氏也都在場,因爲太過震驚,大家都將信將疑,不敢多問。

唯獨李顯傻乎乎的沒當回事,以爲李治和李旦在開玩笑。

其實趙觀音很久以前便看出李旦對裴英娘不一般,但是李旦真的排除萬難取得二聖的許可,還是叫她驚愕不已。

她以爲李旦和裴英娘礙於身份,只能一直這麼曖昧下去,彼此婚娶,然後藕斷絲連。

皇室公主嫁得不如意,和喜歡的情郎暗中保持來往,駙馬不僅裝聾作啞,有些還替公主蒐羅情人……

這樣的事早已屢見不鮮,一個是親王,一個是收養的公主,真拋開體面攪和到一起,別人還真不敢管。

相王沒有那樣做,費盡周折謀劃,正正當當娶裴英娘爲妻,可以說是非常難得了。

趙觀音不由想起當年嫁給李顯時的情景,婚車駛過暮色下的朱雀大街,沿路火把熊熊燃燒,她得意洋洋,滿腦子絕不輸於人後的抱負、期許。

英王妃多麼體面尊貴,她根本不在乎郎君李顯是什麼樣的人,只看重親王妃的頭銜。

那時有多天真,現在就有多悲涼。

她只是阿孃不甘心之下,安插進皇室的一顆釘子,阿孃自負於皇室公主的身份,捨不得天家尊榮,寧願拿她的幸福做賭注。

她記得那時候也是有人向阿耶提過親的,那人官職不高,但是出身清貴,年紀輕輕考中進士,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她那會兒被富貴榮華迷花了眼,沒法回頭了。

李顯對她很好,但是他同樣對孺人韋沉香和郭氏好,還有府裏豢養的歌姬、舞伎,平康坊的花娘,宮裏的宮婢……他憐愛的女子,不知凡幾。

她眼裏揉不得沙子,奈何情勢不由人,最終還是不得不含淚任沙子折磨她的心神。

李顯曾經用真心待她,那時候她不知道珍惜。如今她想用真心挽回丈夫,丈夫卻疑神疑鬼,懷疑她想使壞。

她是阿耶和阿孃捧在手掌心裏嬌寵長大的,傲慢驕縱,這兩年開始學着收斂,脾氣被一點點磨平,從前棱角分明的寶石,成了一塊光禿禿的石頭。

身旁的使女心疼她,偷偷抹淚,抱怨裴英娘害了她。

她冷笑連連,明白自小陪自己長大的使女也有異心了。

裴英娘不曾害過她。

阿耶說得對,她和阿孃落到今日的地步,全部是咎由自取。

當初她不該貪戀權貴,不該妄想成爲下一個武皇后,不該挑撥太平公主和裴英娘,不該一而再再而三慫恿二聖爲李旦賜婚,妄想把韋沉香送到李旦身邊,爲自己添一份助力……

聖人選中她爲英王妃,對她抱以期望,她卻任意妄爲,所作所爲沒有哪一件讓聖人順心。

不僅害得聖人在武皇后面前失了面子,還連累阿耶受朝中同僚嘲笑。

太平公主和裴英娘曾經想過和她和平共處,她成親的時候,姐妹倆歡歡喜喜叫她“阿嫂”,幫她扶穩歪了的花釵,扶她跨過高高的門檻。

她那時是怎麼迴應的?

她橫眉冷對,想離間太平公主和裴英娘,然後一步步孤立太平公主——這種事她不是第一次做,長安的貴女們畏懼武皇后,不敢接近太平公主,她藉機籠絡了許多世家貴女,和太平公主打擂臺。

小娘子們的爭風喫醋,被她當成頭等正經事,別人都長大了,只有她還活在十一二歲,以爲阿孃是天地間最可靠的人,有阿孃,她可以什麼都不怕。

阿孃和阿耶都走了,她去城外送別,和阿耶抱頭痛哭。

阿孃不許她哭,上車之前,還緊緊抓着她的手,囑咐她不能放過裴英娘。

她會不會受到連累,會不會被李顯厭棄……這些阿孃通通沒想過。

隔壁院牆傳來幾聲嬌笑,柔婉嬌嗔中夾雜着李顯憨厚的笑聲。

他和韋沉香在池子裏盪舟採蓮,蓮花早就開敗了,是摘蓮蓬的好時節。

趙觀音拂去不知不覺爬滿臉頰的淚珠,對傳話的使女道:“把我的妝盒擡來,我挑幾枝髮釵,你親自送去永安觀賀喜。”

這個使女,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使女不敢問她爲什麼倚着欄杆垂淚,躬身應喏。

文武百官們確認賜婚的旨意是真,紛紛往永安觀送賀禮,這不出奇。

但是連慈恩寺的大和尚都給裴英娘送賀禮,實在是……

她把禮單子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啼笑皆非。

好好的出家人,婚嫁之事就別湊熱鬧了!

這天各家送禮的人剛走,武承嗣上門求見。

他想徵詢裴英孃的意思,武皇后暗示婚禮時新娘要從武家嫁出去,但是李旦顯然不喜歡武家大宅。

他不敢得罪姑母,也不想得罪李旦,兩難之下,只能來問正主。

裴英娘出嫁之後,永安觀會徹底改建成道觀和書坊,供文人墨客在此觀閱圖書,交流心得體會。從這裏出嫁不大合適,怎麼說也是出家修道,表面工作還是要儘量做足的。

難道真要從武家出嫁?

不止武承嗣發愁,她也犯難。

隆慶坊裏,同樣有人正愁眉不展。

聖人打開私庫,讓永安真師隨意挑選珍寶的事傳到相王府,馮德替李旦高興,又有些爲難,這到底是聖人嫁女呢,還是聖人娶媳?

聖人給未來的相王妃準備那麼多嫁妝,郎主得拿出多少彩禮,纔不會被人恥笑啊?

他抓心撓肝,等了好幾天,沒等到聖人傳召李旦。長嘆一口氣,覺得聖人好像有點偏心:聖人坐擁天下,財寶享之不盡,怎麼只讓娘子隨便拿,不召郎主去呢?

自己的嫡親兒子成親在即,讓郎主也去私庫搬幾大車財寶,纔是正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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