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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攤牌

“殿下,在我心中,您聖潔而且高貴,我的堂兄絕對配不上您。”

在艾格隆及時的解釋之下,原本發怒的瑪麗亞終於被哄了回來,臉色也變得和緩了下來。

“所以說,您希望我幫助您的堂兄找一門親事?”

“對。”艾格隆點了點頭,“而且他的要求並不高,只要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名門就行了,他只想藉此來讓外界承認我們的家族地位。”

從拿破崙皇帝開始,波拿巴家族就一直試圖通過聯姻方式來融入到歐洲君主大家庭當中,他自己就身體力行地娶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之前還試圖求婚沙皇的妹妹),在臨死之前,他在遺囑裏對家族第二代的期望就是,“要麼娶王族的公主要麼家族內部通婚”,總之就是不能丟了“家格”。

大革命的繼承者,就是以這種毫不掩飾的態度拋棄了大革命思想的。

當然,從家族角度來說,這也無可厚非,就連瑪麗亞也認爲這是維持波拿巴家族利益的必經之路。

看到艾格隆的態度如此誠懇,原本怒火中燒的瑪麗亞,心裏逐漸又站在了他的一邊。

只不過,出於喜歡嘲諷的習慣,她故意反問了艾格隆。

“哎呀,這個問題您不是應該勞煩下您的妻子嗎?她可是哈布斯堡的公主,應該很有辦法嗎纔對?”

“特蕾莎當然也在爲此上心,她還委託過她的父親卡爾大公來幫忙。不過,卡爾大公性格剛峻,平常和外人很少來往,因此他倉促之間也很難找到合適人選;而您如果能夠在這件事上幫忙的話,不止是我,我的堂兄也會對您感激不盡的——”

艾格隆故意擡出了特蕾莎,然後這毫不意外地激起了瑪麗亞心裏對特蕾莎的敵意,進而就激發起了她的好勝心理。

如果自己能夠幫艾格隆的堂兄找到一門親事,那就無異於是在皇族當中拉攏到了一個盟友,那未來跟特蕾莎唱對臺戲豈不是更加有資本了嗎?她頓時就想到了這一點,然後就立刻產生了積極性。

“好吧既然您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不幫點忙的話那也實在說不過去,畢竟您也給過我很多恩惠呢……”於是,瑪麗亞點了點頭,勉爲其難地答應了這個要求,“說實話,作爲一個老姑娘,我纔沒有什麼待嫁公主可以介紹呢……不過,我的母親來自於巴登家族,我的外祖母來自於黑森-達姆施泰特家族,這都是枝繁葉茂的王族,如果我向她們請求幫忙的話,她們肯定會有一些合適人選可以推薦的——”

看來自己找對人了。

艾格隆心想。

衆所周知,德意志作爲歐洲封建制最古老、最徹底的“活化石”,在千年繁衍之後,擁有着衆多具有王族身份的家族。

而且,這些家族在繁衍之餘,領地也會因爲遺產繼承而變得越來越稀薄,到現在,只擁有一個縣甚至一個鄉地盤的窮王公遍地都是,甚至有些人除了頭銜之外幾乎一無所有。

窮則思變,在困境之下,一些古老的王室就打起了婚嫁的主意。

經過宗教戰爭之後,德意志的王公分成了天主教和新教兩派,看似水火不容,但是在現實的窘迫面前,所謂宗教藩籬也就不重要了。

俄羅斯沙皇羅曼諾夫家族,信奉東正教,在天主教和新教看來這完全就是異端,然而最近一百年以來,羅曼諾夫家族一直都在和黑森-達姆施泰特、奧爾登堡等等德意志王公聯姻,出身於小王公家族的葉卡捷琳娜大帝,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員。

經過了幾代人的聯姻和混血,現在除了信奉東正教之外,羅曼諾夫家族已經完全德意志化了,幾乎和俄羅斯人沒有任何關係。

爲什麼這些王公願意和蠻荒之地的異端聯姻呢?無非就是沙皇一家捨得給錢罷了。

說到底,自古以來,王公貴族們在宗教信仰上面,並沒有那麼“堅貞不屈”。

所以,哪怕是新教諸侯,只要艾格隆給得出合適的價錢,一樣有落魄王公願意把女兒嫁給他的堂兄,成爲法蘭西皇室的一員。

不過,王公貴族從來講究的是一個“體面”,哪怕是賣女兒也不可能急不可待明碼標價,必須要走一套冠冕堂皇的程序,要顯得符合古老的貴族傳統,這就需要一個合適的中間人充當介紹人,在其中牽線搭橋。

這個中間人必須在圈子裏具有一定的輩分和威望,也得到雙方的信任,也只有這樣,金錢交易纔會變成溫情脈脈的愛情和婚姻。

所以,如果瑪麗亞讓自己的母親和外祖母牽線搭橋的話,事情就會好辦很多了。

當然,想要讓這樣的婚事成真,除了和沙皇一樣給出豐厚的“彩禮”之外,艾格隆還要讓外界相信他的統治已經穩固,相信波拿巴家族將會長期佔據法蘭西的皇位,一直充當歐洲最強有力的統治家族之一。

如果波拿巴家族又和上次一樣旋起旋滅,哪怕再捨得出錢,恐怕也沒有王公願意聯姻吧。

作爲美泉宮裏長大的孩子,艾格隆也深知其中的種種關節,眼下既然瑪麗亞願意出頭幫忙,他也自然希望能夠玉成此事。

這不僅僅是在“獎賞”自己的堂兄,也是在增加自己的家族勢力和地位。

不過,他也從瑪麗亞突然迸發出來的積極性當中,嗅到了一絲異樣,不過只要能夠爲自己完成心願,就算有什麼私心也隨她去吧。

在答應了這個請求之後,瑪麗亞也隨口改換了話題。

“陛下,您還記得您上次跟我說過的遊樂場計劃嗎?”

“嗯,我當然記得。”艾格隆點了點頭。

“我對您的這個設想印象非常深刻。”瑪麗亞又來了興致,“請問您準備什麼時候真正開始實踐它呢?”

“在今年秋天正式開始吧,那時候它旁邊的奧斯特里茨火車站也將要動工修建了,兩邊正好一起動工。”艾格隆回答。

也就是說在幾個月之後嗎?瑪麗亞默默地記在了心裏。

對艾格隆來說,這只是他和朋友之間無意的談資,但是對其他許多人來說,這可是價值萬金的商機——而她,就可以成爲談資和萬金之間的“搬運工”,順便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好處。

“聽上去您打算大興土木了啊……”瑪麗亞又試探着問。“想必您也不會只在巴黎的郊區施展拳腳吧?難道不想在巴黎留下您的印記嗎?”

“那是當然!”一說到這個話題,艾格隆頓時又興致盎然起來。“在我的長期規劃當中,等到政府財政稍微寬裕,那時候巴黎整個都要重建一次!我敢跟您保證,到時候它會變得更加光芒四射,你們誰也認不出它原本的樣貌了。”

“哦?就我看來,巴黎現在就已經是光芒四射了,如果還能夠更加璀璨的話……那將成爲何等瑰寶呀……”瑪麗亞挑了挑眉毛,滿懷興趣地看着艾格隆,“您打算具體如何着手呢?”

瑪麗亞這很明顯是在套話,然而此刻的艾格隆卻毫無隱藏的打算。

說到底他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對親手“改天換地”有着謎一樣的執迷;對在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面前顯擺,同樣也有着謎一樣的執迷。

而現在,他可以將兩種執迷有機結合在一起發泄出來,他又有什麼必要隱藏呢?

他簡直有一種遇到了“知音”的感覺。

於是,和上一次一樣,他又濤濤不絕,在書房用各種東西做道具,比劃了一下自己對巴黎未來逐步的改造計劃,街道要拓寬、而且要更加規整,要修建更多橫跨塞納河的精美橋樑,各處街道的公寓房屋也要按照美學和衛生原則重新修繕。

一言以蔽之,他照抄了原本歷史線上拿破崙三世和奧斯曼男爵對巴黎的改造方案,只是在一些小小的地方,出於自己個人的審美愛好,做出了一點修改。

他毫無心理愧疚地搶走原本屬於自己堂兄的榮光,反正這都是波拿巴家族留給法國的“饋贈”,堂兄給和他給又有什麼區別呢?

興之所至,他甚至還用鉛筆在紙上畫了一個簡易的草圖,向瑪麗亞示意。

而在他濤濤不絕、激情洋溢的解說當中,瑪麗亞也聽得入神了。

在她看來,這個精力充沛的俊美青年,比往常更加魅力四射。

本質上,女子容易被那些進行宏偉事業的征服者所吸引,癡迷於那種領袖魅力,更加在潛意識裏希望自己能夠成爲駕馭這種“領袖魅力”的人。

她認真地聽着,時不時還提出幾個問題,而艾格隆也進行了詳盡的解釋。

在不知不覺當中,時間悄然流逝,來到了晚餐的時間,而這時候,艾格隆終於不無遺憾地結束了這一場對話。

“抱歉,殿下,我要回寢宮和特蕾莎用餐了。”

“沒事,我已經受益匪淺。”瑪麗亞用滿含欽佩的眼神看着艾格隆,“今天您所說的東西,再次讓我感到震撼,我覺得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您剛纔的風采……”

被瑪麗亞這樣一頓誇誇,艾格隆更是心花怒放。

“這還只是紙上的誇誇其談而已,算不了什麼,等到時候我把這些東西都變成現實,那纔有趣呢!到時候我們還可以再度攜手同遊,您肯定會迷上這樣的新巴黎的。”

“那好,希望那時候我還沒有老吧~”瑪麗亞笑嘻嘻地回答。“您可別爽約喲……”

“一言爲定。”艾格隆立刻做出了承諾。

兩個人興致盎然地告了別,而瑪麗亞在離開之前,順手把艾格隆剛剛畫下的草圖塞到了自己的袖子裏。

艾格隆回到了自己的寢宮,然後和特蕾莎一起用餐。

“特蕾莎,剛剛我收到了瑪麗亞殿下的抗議……”在找好時機之後,他向特蕾莎說,“她認爲她作爲友好國家的公主,不應該在迎回先皇靈柩的重大場合上缺席,我認爲她言之有理。”

“殿下,您希望她在場嗎?”特蕾莎並沒有生氣,而是不動聲色地反問,“我沒有邀請她,並非是刻意疏遠她,而是鑑於她平日表現,不得已而爲之。難道您不怕她到時候失態撒潑?那時候您可就成了千古笑柄呢……”

“她跟我保證過,到時候絕不會失態。”艾格隆小聲辯解,“她雖然平常是有點任性妄爲,但多少還是知道輕重的,在那樣重大的場合下她不至於失態;況且,就算她再怎麼膽大,她也應該知道後果,不光我饒不了她,維特爾斯巴赫家族也饒不了她。所以,我認爲,我們不必擔心這個。”

“好吧,既然殿下您不害怕,那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特蕾莎也沒有再爭辯,而是點了點頭,“那我就補上邀請吧,反正她也確實有資格出席。”

嗯?這就完事了?

特蕾莎如此輕易地就點了頭,倒是讓原本做好心理準備的艾格隆突然迷茫了。

難道她脾氣突然變得更好了?一時間艾格隆心裏有些迷惑。

不過,既然特蕾莎這麼好說話,他自然也不想過多糾纏下去,於是就略過了這個話題,繼續和特蕾莎共進晚餐,夫妻兩人的氣氛融洽和諧。

他哪裏知道,其實這一切都在特蕾莎預料之中。

一開始她故意在慶典排除瑪麗亞,就知道瑪麗亞一定會向自己的丈夫訴苦,也知道瑪麗亞可以拿出“合情合理”的理由來擠兌艾格隆,讓自己的丈夫改變自己的決定。

但她還要這麼做,就是爲了把瑪麗亞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意氣之爭上面。

說到底,這只是一種障眼法而已。

單純不讓瑪麗亞出席重要儀式,雖然頗爲打臉,但對瑪麗亞沒有什麼實質傷害,特蕾莎既然決定要針對瑪麗亞出手,那自然就不會這樣“小打小鬧”,一定要打出致命傷害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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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獲得邀請的瑪麗亞,自然喜氣洋洋,甚至有點趾高氣揚起來。

和艾格隆告別之後,一回到家,她就趁着自己的記憶還在,在筆上詳細記述了艾格隆和她談論過城市改造計劃的具體細節,而艾格隆寫下的草圖,也被她夾在了其中。

看上去這不過是不起眼的紙片,但實際上這可是金山。

只要把它賣給合適的人就好。

於是,在第二天,瑪麗亞以“想去巴黎逛一逛”的名義,只帶了自己的貼身侍女,輕裝簡從地離開了楓丹白露,前往了巴黎。

當來到巴黎之後,她興致勃勃地下了馬車,準備一邊逛街一邊前往博旺的銀行。

然而,她還沒有走出幾步路,就被幾個穿着宮廷衛兵制服的人給截住了。

“瑪麗亞殿下,您涉嫌盜竊我國的國家機密並以此牟利,請跟我們走一趟——”爲首的高大男子對她說。

這是在做什麼?逮捕我?荒唐!

在這一瞬間,瑪麗亞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連思維都幾乎短路了。

片刻之後,羞辱和憤怒,讓她臉頰漲得通紅,然後她大聲抗議了出來。

“我是來散心的,你們想幹什麼!”

“對不住了,殿下。”對面的人們不爲所動,強行夾住了她,把她拉上了一輛馬車,返回楓丹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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