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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賢

房玄齡,齊州臨淄人也。初仕隋,爲隰城尉。坐事,除名徙上郡。太宗徇地渭北,玄齡杖策謁于軍門。太宗一見,便如舊識,署渭北道行軍記室參軍。玄齡既遇知己,遂罄竭心力。是時,賊寇每平,衆人競求金寶,玄齡獨先收人物,致之幕府,及有謀臣猛將,與之潛相申結,各致死力。累授秦王府記室,兼陝東道大行臺考功郎中。玄齡在秦府十餘年,恆典管記。隱太子、巢刺王以玄齡及杜如晦爲太宗所親禮,甚惡之,譖之高祖,由是與如晦並遭驅斥。及隱太子將有變也,太宗召玄齡、如晦,令衣道士服,潛引入謀議。及事平,太宗入春宮,擢拜太子左庶子。貞觀元年,遷中書令。三年,拜尚書左僕射,監修國史,封梁國公,實封一千三百戶。既總任百司,虔恭夙夜,盡心竭節,不欲一物失所。聞人有善,若己有之。明達吏事,飾以文學,審定法令,意在寬平。不以求備取人,不以己長格物,隨能收敘,無隔疏賤。論者稱爲良相焉。十三年,加太子少師。玄齡自以一居端揆十有五年,頻抗表辭位,優詔不許。十六年,進拜司空,仍總朝政,依舊監修國史。玄齡復以年老請致仕,太宗遣使謂曰:“國家久相任使,一朝忽無良相,如失兩手。公若筋力不衰,無煩此讓。自知衰謝,當更奏聞。”玄齡遂止。太宗又嘗追思王業之艱難,佐命之匡弼,乃作威鳳賦以自喻,因賜玄齡,其見稱類如此。

杜如晦,京兆萬年人也。武德初,爲秦王府兵曹參軍,俄遷陝州總管府長史。時府中多英俊,被外遷者衆,太宗患之。記室房玄齡曰:“府僚去者雖多,蓋不足惜。杜如晦聰明識達,王佐才也。若大王守藩端拱,無所用之;必欲經營四方,非此人莫可。”太宗自此彌加禮重,寄以心腹,遂奏爲府屬,常參謀帷幄。時軍國多事,剖斷如流,深爲時輩所服。累除天策府從事中郎,兼文學館學士。隱太子之敗,如晦與玄齡功第一,遷拜太子右庶子。俄遷兵部尚書,進封蔡國公,實封一千三百戶。貞觀二年,以本官檢校侍中。三年,拜尚書右僕射,兼知吏部選事。仍與房玄齡共掌朝政。至於臺閣規模,典章文物,皆二人所定,甚獲當時之譽,時稱房、杜焉。

魏徵,鉅鹿人也。近徙家相州之內黃。武德末,爲太子洗馬。見太宗與隱太子陰相傾奪,每勸建成早爲之謀。太宗既誅隱太子,召徵責之曰:“汝離間我兄弟,何也”衆皆爲之危懼。徵慷慨自若,從容對曰:“皇太子若從臣言,必無今日之禍。”太宗爲之斂容,厚加禮異,擢拜諫議大夫。數引之臥內,訪以政術。徵雅有經國之才,性又抗直,無所屈撓。太宗每與之言,未嘗不悅。徵亦喜逢知己之主,竭其力用。又勞之曰:“卿所諫前後二百餘事,皆稱朕意。非卿忠誠奉國,何能若是”三年,累遷祕書監,參預朝政,深謀遠算,多所弘益。太宗嘗謂曰:“卿罪重於中鉤,我任卿逾於管仲,近代君臣相得,寧有似我於卿者乎”六年,太宗幸九成宮,宴近臣,長孫無忌曰:“王、魏徵,往事息隱,臣見之若仇,不謂今者又同此宴。”太宗曰:“魏徵往者實我所仇,但其盡心所事,有足嘉者。朕能擢而用之,何慚古烈徵每犯顏切諫,不許我爲非,我所以重之也。”徵再拜曰:“陛下導臣使言,臣所以敢言。若陛下不受臣言,臣亦何敢犯龍鱗,觸忌諱也”太宗大悅,各賜錢十五萬。七年,代王爲侍中,累封鄭國公。尋以疾乞辭所職,請爲散官。太宗曰:“朕拔卿於仇虜之中,任卿以樞要之職,見朕之非,未嘗不諫。公獨不見金之在礦,何足貴哉良冶鍛而爲器,便爲人所寶。朕方自比於金,以卿爲良工。雖有疾,未爲衰老,豈得便爾耶”徵乃止。後復固辭,聽解侍中,授以特進,仍知門下省事。十二年,太宗以誕皇孫,詔宴公卿。帝極歡,謂侍臣曰:“貞觀以前,從我平定天下,周旋艱險,玄齡之功無所與讓。貞觀之後,盡心於我,獻納忠讜,安國利人,成我今日功業,爲天下所稱者,惟魏徵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於是親解佩刀以賜二人。庶人承乾在春宮,不修德業;魏王泰寵愛日隆,內外庶寮,鹹有疑議。太宗聞而惡之,謂侍臣曰:“當今朝臣,忠謇無如魏徵,我遣傅皇太子,用絕天下之望。”十七年,遂授太子太師,知門下事如故。徵自陳有疾,太宗謂曰:“太子宗社之本,須有師傅,故選中正,以爲輔弼。知公疹病,可臥護之。”徵乃就職。尋遇疾。徵宅內先無正堂,太宗時欲營小殿,乃輟其材爲造,五日而就。遣中使賜以布被素褥,遂其所尚。後數日,薨。太宗親臨慟哭,贈司空,諡曰文貞。太宗親爲制碑文,復自書於石。特賜其家食實封九百戶。太宗後嘗謂侍臣曰:“夫以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爲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己過。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鏡矣”因泣下久之。乃詔曰:“昔惟魏徵,每顯予過。自其逝也,雖過莫彰。朕豈獨有非於往時,而皆是於茲日故亦庶僚苟順,難觸龍鱗者歟所以虛己外求,披迷內省。言而不用,朕所甘心;用而不言,誰之責也自斯已後,各悉乃誠。若有是非,直言無隱。”

王,太原祁縣人也。武德中,爲隱太子中允,甚爲建成所禮。後以連其陰謀事,流於州。建成誅後,太宗即位,召拜諫議大夫。每推誠盡節,多所獻納嘗上封事切諫,太宗謂曰:“卿所論皆中朕之失,自古人君莫不欲社稷永安,然而不得者,只爲不聞己過,或聞而不能改故也。今朕有所失,卿能直言,朕復聞過能改,何慮社稷之不安乎”太宗又嘗謂曰:“卿若常居諫官,朕必永無過失。”顧待益厚。貞觀元年,遷黃門侍郎,參預政事,兼太子右庶子。二年,進拜侍中。時房玄齡、魏徵、李靖、溫彥博、戴胄與同知國政,嘗因侍宴,太宗謂曰:“卿識鑑津通,尤善談論,自玄齡等,咸宜品藻。又可自量孰與諸子賢。”對曰:“孜孜奉國,知無不爲,臣不如玄齡。每以諫諍爲心,恥君不及堯、舜,臣不如魏徵。才兼文武,出將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詳明,出納惟允,臣不如溫彥博。處繁理劇,衆務必舉,臣不如戴胄。至於激濁揚清,嫉惡好善,臣於數子,亦有一日之長。”太宗深然其言,羣公亦各以爲盡己所懷,謂之確論。

李靖,京兆三原人也。大業末,爲馬邑郡丞。會高祖爲太原留守,靖觀察高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鎖上變,詣江都。至長安,道塞不能而止。高祖克京城,執靖,將斬之,靖大呼曰:“公起義兵除暴亂,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斬壯士乎”太宗亦加救靖,高祖遂舍之。武德中,以平蕭銑、輔公功,歷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太宗嗣位,召拜刑部尚書。貞觀二年,以本官檢校中書令。三年,轉兵部尚書,爲代州行軍總管,進擊突厥定襄城,破之。突厥諸部落俱走磧北,北擒隋齊王之子楊道政,及煬帝蕭後,送於長安。突利可汗來降,頡利可汗僅以身遁。太宗謂曰:“昔李陵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名書竹帛。卿以三千輕騎,深入虜庭,克復定襄,威振北狄,實古今未有,足報往年渭水之役矣。”以功進封代國公。此後,頡利可汗大懼,四年,退保鐵山,遣使入朝謝罪,請舉國內附。又以靖爲定襄道行軍總管,往迎頡利。頡利雖外請降,而心懷疑貳。詔遣鴻臚卿唐儉、攝戶部尚書將軍安修仁慰諭之,靖謂副將張公謹曰:“詔使到彼,虜必自寬,乃選津騎齎二十日糧,引兵自白道襲之。”公謹曰:“既許其降,詔使在彼,未宜討擊。”靖曰:“此兵機也,時不可失。”遂督軍疾進。行至陰山,遇其斥候千餘帳,皆俘以隨軍。頡利見使者甚悅,不虞官兵至也。靖前鋒乘霧而行,去其牙帳七裏,頡利始覺,列兵未及成陣,單馬輕走,虜衆因而潰散。斬萬餘級,殺其妻隋義成公主,俘男女十餘萬,斥土界自陰山至於大漠,遂滅其國。尋獲頡利可汗於別部落,餘衆悉降。太宗大悅,顧謂侍臣曰:“朕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國家草創,突厥強梁,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稱臣於頡利,朕未嘗不痛心疾首,志滅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者暫動偏師,無往不捷,單于稽顙,恥其雪乎”羣臣皆稱萬歲。尋拜靖光祿大夫、尚書右僕射,賜實封五百戶。又爲西海道行軍大總管,徵吐谷渾,大破其國。改封衛國公。及靖身亡,有詔許墳塋制度依漢衛、霍故事,築闕象突厥內燕然山、吐谷渾內磧石二山,以旌殊績。

虞世南,會稽餘姚人也。貞觀初,太宗引爲上客,因開文館,館中號爲多士,鹹推世南爲文學之宗。授以記室,與房玄齡對掌文翰。嘗命寫列女傳以裝屏風,於時無本,世南暗書之,一無遺失。貞觀七年,累遷祕書監。太宗每機務之隙,引之談論,共觀經史。世南雖容貌懦弱,如不勝衣,而志性抗烈,每論及古先帝王爲政得失,必存規諷,多所補益。及高祖晏駕,太宗執喪過禮,哀容毀悴,久替萬機,文武百寮,計無所出,世南每入進諫,太宗甚嘉納之,益所親禮。嘗謂侍臣曰:“朕因暇日,每與虞世南商榷古今。朕有一言之善,世南未嘗不悅;有一言之失,未嘗不悵恨。其懇誠若此,朕用嘉焉。羣臣皆若世南,天下何憂不治”太宗嘗稱世南有五絕:一曰德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學,四曰詞藻,五曰書翰。及卒,太宗舉哀於別次,哭之甚慟。喪事官給,仍賜以東園祕器,贈禮部尚書,諡曰文懿。太宗手敕魏王泰曰:“虞世南於我,猶一體也。拾遺補闕,無日暫忘,實當代名臣,人輪準的。吾有小善,必將順而成之;吾有小失,必犯顏而諫之。今其雲亡,石渠、東觀之中,無復人矣,痛惜豈可言耶”未幾,太宗爲詩一篇,追思往古理亂之道,既而嘆曰:“鍾子期死,伯牙不復鼓琴。朕之此篇,將何所示”因令起居褚遂良詣其靈帳讀訖焚之,其悲悼也若此。又令與房玄齡、長孫無忌、杜如晦、李靖等二十四人,圖形於凌煙閣。

李,曹州離狐人也。本姓徐,初仕李密,爲左武侯大將軍。密後爲王世充所破,擁衆歸國,猶據密舊境十郡之地。武德二年,謂長史郭孝恪曰:“魏公既歸大唐,今此人衆土地,魏公所有也。吾若上表獻之,則是利主之敗,自爲己功,以邀富貴,是吾所恥。今宜具錄州縣及軍人戶口,總啓魏公,聽公自獻,此則魏公之功也,不亦可乎”乃遣使啓密。使人初至,高祖聞無表,惟有啓與密,甚怪之。使者以意聞奏,高祖方大喜曰:“徐感德推功,實純臣也。”拜黎州總管,賜姓李氏,附屬籍於宗正。封其父蓋爲濟陰王,固辭王爵,乃封舒國公,授散騎常侍。尋加右武侯大將軍。及李密反叛伏誅,發喪行服,備君臣之禮,表請收葬。高祖遂歸其屍。於是大具威儀,三軍縞素,葬於黎陽山。禮成,釋服而散,朝野義之。尋爲竇建德所攻,陷於建德,又自拔歸京師。從太宗徵王世充、竇建德,平之。貞觀元年,拜幷州都督,令行禁止,號爲稱職,突厥甚加畏憚。太宗謂侍臣曰:“隋煬帝不解津選賢良,鎮撫邊境,惟遠築長城,廣屯將士,以備突厥,而情識之惑,一至於此。朕今委任李於幷州,遂得突厥畏威遠遁,塞垣安靜,豈不勝數千里長城耶”其後幷州改置大都督府,又以爲長史,累封英國公。在幷州凡十六年,召拜兵部尚書,兼知政事時遇暴疾,驗方雲鬚灰可以療之,太宗自剪須爲其和藥頓首見血,泣以陳謝。太宗曰:“吾爲社稷計耳,不煩深謝。”十七年,高宗居春宮,轉太子詹事,加特進,仍知政事。太宗又嘗宴,顧曰:“朕將屬以孤幼,思之無越卿者。公往不遺於李密,今豈負於朕哉”雪涕致辭,因噬指流血。俄沉醉,御服覆之,其見委信如此每行軍,用師籌算,臨敵應變,動合事機。自貞觀以來,討擊突厥、頡利及薛延陀、高麗等,並大破之。太宗嘗曰:“李靖、李二人,古之韓、白、衛、霍豈能及也”馬周,博州茌平人也。貞觀五年,至京師,舍於中郎將常何之家。時太宗令百官上書言得失,周爲何陳便宜二十餘事,令奏之,事皆合旨。太宗怪其能,問何,何對曰:“此非臣所發意,乃臣家客馬周也。”太宗即日召之,未至間,凡四度遣使催促。及謁見,與語甚悅。令直門下省,授監察御史,累除中書舍人。周有機辯,能敷奏,深識事端,故動無不中。太宗嘗曰:“我於馬周,暫時不見,則便思之。”十八年,歷遷中書令,兼太子左庶子,周既職兼兩宮,處事平允,甚獲當時之譽。又以本官攝吏部尚書。太宗嘗謂侍臣曰:“周見事敏速,性甚慎至。至於論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之,多稱朕意。既寫忠誠,親附於朕,實藉此人,共康時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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