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遺忘

管它呢！叢溯咬了咬牙，一口氣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完，六點多去了一傢俬人醫院，預約了主任醫師，又是做測試又是問問題，折騰了兩個小時，結果就是隔靴搔癢，她對第一次見的陌生人根本不能敞開心扉，走出大門時，甚至還鬆了口氣。

“叢溯，你來看心理醫生？”

叢溯下意識回頭看，程至峯衝她揮了揮手，她下意識提了口氣，還沒想好用什麼理由矇混過去，對方先開口了，“好巧啊，我也剛和心理醫生談完。”

“你是？”

“心理陰影。”程至峯緩緩的吐出四個字，表情依然沒有大的變化，“高中那年，我因爲場意外腿斷了，沒有根治好，我繼父對我徹底失望，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弟弟身上，把我送到了另一個地方一段時間。”

“再後來，我弟因爲大學時和同學去什麼地方支教，因爲在那裏生病了醫療條件不夠好，搶救不及時去世了，所以才輪的上我來接觸我爸的公司。”

程至峯沒有提自己的母親一個字，他不愛她，在他眼裏，她就是個徹頭徹尾愛錢如命的女人，揹着不堪的名聲生下他，在他被繼父冷落時，她也嫌惡他不爭氣，用看廢棄商品的眼神看他。

叢溯眼神裏滿是憐憫，“沒事的，你會遇到一個真正珍視你的人的。”

叢溯還想說些什麼安慰他，後來發現自己都沒明白，沒資格去開導別人，寒暄幾句後就各自開車回了公司，程至峯直接開去了一片墓園。

“今天我在心理診所碰見她了，她還是那樣，什麼都想不起來。”程至峯把從花店買來的一束菊花放在一個墓碑前，墓碑上的女生看起來很年輕，十八九歲的樣子，笑得很單純溫婉。

“可她怎麼能忘了呢？憑什麼她們把你牽扯進那場意外裏，她還活着，你就死了呢？”程至峯低着頭，有些過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周身散發着一股冷冽的寒氣，與平日裏的溫和形象判若兩人。

“有的人啊，以爲忘了就沒事了。沒關係，我會讓她一步步想起來的。”程至峯伸手撫上墓碑，冰涼刺骨，映得他臉上的笑容陰森森的，他掏出手機，不緊不慢的按下了一串號碼。

“羅林，我今天在心理診所碰見叢溯了，她也不說因爲什麼，我沒白子嘉的號碼，她們兩個不是很好的朋友嗎？你和她說一聲吧。”

“好，沒問題。”對方很快掛斷了電話，程至峯把手機收起來後又在墓園呆了很久，晚上八點多才離開。

他似乎斷定羅林不會告訴白子嘉，也不會直接問叢溯，他只會一步一步緩慢的靠近她，但到最後也不會真正走進她心裏。

真的就向他想的那樣，羅林果然什麼都沒說，像之前一樣有事沒事聯繫叢溯，有時候她難免有些不耐煩，“你就沒有自己要忙的事嗎？”

“我有時間去處理，還有唐啓桐幫我呢。”羅林大搖大擺的坐在叢溯辦公室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玩手機，故意開着遊戲聲音，叢溯聽着聽着就煩了，“你怎麼和張彎灣一樣，你們生下來都是磨我的吧！”

“你崩潰什麼啊，看你工作那麼疲憊，我這不是幫你調理一下嗎。”羅林一臉的嬉皮笑臉，也不害怕叢溯惡狠狠的眼神，“叢溯，從我見你開始，你就一直悶着頭努力，幾乎沒讓自己放鬆過，幹嘛活這麼累呢。”

“隨你便吧。”叢溯又一次敗下陣來，不再理他，遊戲聲也沒有了，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叢溯從文件堆中擡起頭來，才發現羅林還沒走，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睡着了正好，可以悄無聲息的離開。叢溯輕輕的提起包，走到門口還沒推開門，聽到羅林有些迷糊的聲音，“你太不仗義了吧，好歹叫我一聲啊，你讓我在你辦公室過夜？”

“呵呵，你無所謂我還要名聲呢。”叢溯斜了他一眼，利索的推門往外走，羅林連忙跟了上去，也不管她去幹什麼，坐上車就去了白子嘉的雜誌社，在車上也不住的找話說：“你下了班沒事就去接白子嘉嗎？”

“我只在工作結束的早去接她，一般都是各自回家。”叢溯像個機器人樣問一句答一句，羅林竟然沒有冷場，總能找到話說，叢溯頭都快炸了，自己高中時幫過一個話嘮嗎？

到了小區後羅林都是自己打車回自己家或者公司，這樣閒的沒事幹的模式持續了整整一個月，突然某一天，羅林不再每天跟着叢溯回家了，沒幾天她接到了叢媽的電話，叢媽在電話那頭說的話幾乎讓她氣的昏厥。

不纏着我了，改去纏我媽了啊！叢溯只覺得胃裏都是火辣辣的，叢媽語氣的欣喜很好的抑制了她的怒火，“那個孩子人挺好的，雖然來找我是爲了和你談合作的事，我怎麼說也是經營過公司的人，有利益關係是沒錯，但他的確不是獻殷勤。”

叢溯當然不能打擊正在興頭上的叢媽，嗯嗯哦哦的應付着，掛了電話後深深的吐了口氣，白子嘉看她不對勁，伸手掐了下她臉，“你怎麼了，火氣這麼大？”

“嗯，我想宰了那個姓羅的。”叢溯恨得牙癢癢，沒注意到白子嘉有些變味的表情，“叢溯，你放心，羅林他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你不好的事，我和他都恨不得把心掏給你。”

“因爲他和我一樣，都喜歡你。”

白子嘉說完，眼裏沒有嫉妒失落，她就那樣微笑的看着叢溯，沒有任何複雜的情緒，這種眼神，她在羅林眼裏經常看到。

就在這一刻，叢溯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她應該是毫不猶豫的堅持白子嘉的，卻又無法忽視羅林爲她做的一切。

好渣。她忍不住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