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林餘

周圍有說有笑的人互相敬酒的聲音幾乎蓋過了叢溯的聲音，她沒喫多少東西，提起喜糖盒子站起身準備離開，“我先走了。”

她幾乎是逃一般的出去後攔了輛出租車，鑽進車裏後說完地址她又補了一句，“麻煩師傅快點。”

“怎麼了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出租車師傅是個健談的中年大叔，叢溯應付着回答對方仍是侃侃而談，莫名其妙接收了一頓安慰開解的話，她哭笑不得的下了車，心情竟沒有那麼沉重了。

回到家叢溯剛插上鑰匙，沒有轉門就開了，她警惕的往裏瞄了一眼，叢媽在廚房裏忙活，看見叢溯後連忙走過去幫她拿東西，“你這孩子進自己家門怎麼偷偷摸摸的。”

“媽，你來一趟也不說聲，我還以爲家裏進賊了。”

“淨瞎說，子嘉呢，怎麼沒和你一起？”

“她，她最近升職了，公司給她安排了別的房子住。”叢溯不自覺的躲避叢媽的眼神，坐下來就開喫，叢媽也沒多問什麼。

“媽，你怎麼突然來我這兒了？”叢溯隨口問道。

“原來的房子我便宜賣給林阿姨兒子了，在你家附近新買了套房子，等味道散了我再過去住。”

“怎麼突然把房子賣了？媽，你在那邊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叢溯臉色立變，叢媽連忙解釋道：“你想多了，你現在定居在這裏，我不放心你纔過來的。”

“這樣要是有誰欺負我女兒，我就能立馬趕過來。”雖然這句話是開玩笑的，但叢溯總覺得是有什麼事，私底下調查了一番也沒查出什麼結果，也就作罷了。

房子裏又變成了兩個人，每天回家都能喫到熱乎的家常菜，叢溯剛從分手的陰影裏走出來一點，夏書涵的一條短信像炸彈一樣，讓她的生活再一次掀起驚濤駭浪。

叢溯按時去了男人說的地方，他早在包間裏等着她，夏書涵沒有前兩次時那麼邋遢了，穿的整齊乾淨，看起來和平常人沒什麼兩樣。

“想喝點什麼？”

“不了，喝不下。”叢溯冷言拒絕，“你這次想要多少錢，說吧。”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比了兩個手指，“兩千萬。”

“三寧剛恢復元氣不久，我現在拿不出這麼多。”叢溯開門見山，“我最多能拿出一千萬，剩下的我會在今年之內給你。”

“叢溯，你不乾脆啊，怎麼上次東拼西湊也肯給我呢？”夏書涵冷笑着抿了口眼前的咖啡，絲毫讓人聯想不到他是個會趁火打劫的人。

總歸讀這麼多年書男人氣質透着溫和，多多少少掩蓋了皮囊下噁心駭人的面孔。

叢溯極力扼制想要動手的衝動，“你要這樣的話，我只能把公司賣了，如果你以後再要錢，我拿不出來逼急了我大家只好一起死，沒別的更好的辦法。”

叢溯撕破臉到底震懾到了夏書涵，她那一刻渾身冒出來的殺氣不是假的，男人笑着搓了搓手，“叢溯，你看你說的，我要真想弄錢有的是辦法，有個叫羅林的不是喜歡你嗎，爲了你他還能不給我？”

“你是想乖乖拿錢，還是想現在就魚死網破你死我活。”叢溯把銀行卡放到桌子上，男人忙不迭的收了起來，“我聽你的，但你今年之內要是拿不出來，你知道我的手段。”

公司賬上少了一千萬很快葉玟知道了，當天她把叢溯硬拉到自己家裏，摁完號碼把手機塞給她。“報警吧，叢溯，你家早晚要被他拖垮的。”

叢溯木木的盯着那三個數字看，看得眼睛都有些重影，“葉玟，你覺得，法律能解決所有問題嗎？”

“當年他強暴未成年私自轉移財產數罪併罰在監獄蹲了十四年，出來那年我二十六，他換了一種方式禍害我和我媽，假如他再進一趟監獄，之後再被放出來，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就能變本加厲。”

“所以葉玟，我只能受他鉗制。”

叢溯默默放下手機不論葉玟說什麼她只敷衍地應付，心裏想的是白子嘉，她突然不傷心了，白子嘉離開她是好的，不用爲這些事煩心。

夜裏叢溯還在處理項目進度，滿腦子想的是怎麼攬幾個大項目，三點多處理完後眼睛都睜不開了，設好鬧鐘後倒頭就睡。沒到五點手機又響了，她接起來瞬間清醒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沒，夏書涵沒找我。”

“那你下午的定位是怎麼回事？那家咖啡館離現在夏書涵住的地方步行就十分鐘，叢溯，你別騙我。”

“……”

“他又找你要錢了吧，他問你要多少？”

“羅林，你真覺得你給他錢事情就能解決了？以後他還會再要，你給他的我再給你，不如讓我一個人解決。”

叢溯說完掛了電話把手機丟到一邊，煩躁的抓了抓頭髮，下意識望向窗外，她住在二十八層樓的高層，從上往下望，車和樓都顯得特別渺小。

站在高處她總有種錯覺，想要跳下去，她知道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卻又想就這麼放任下去。很快她又否決這種危險的想法，每天都會糾結好幾次，臉色愈加憔悴，連化妝都蓋不住她從身體裏透出來的頹喪的氣息。

叢溯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叢溯狀態不好，叢媽也不放心回新家，住了一個多月叢溯也沒說什麼，照常回家喫飯睡覺，眼看着女兒每況愈下，叢媽實在忍不住了，在飯桌上猶豫了半天眼看着叢溯喫完要回臥室連忙叫住了她，“叢溯，你有什麼事和我說說行嗎？”

叢媽的眼裏滿是祈求，叢溯確實不忍心了瞞下去了，但一想到說出來叢媽擔心不說，可能會更麻煩，叢溯強顏歡笑着推開了叢媽的手，“媽，沒什麼事，就是公司最近效益一般，我有點費心而已。”

“是嗎。”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叢媽還是有幾分沮喪，她默默的收拾碗筷，叢溯在房間裏聽到叢媽在客廳裏收拾的聲音，擡手使勁擦了下眼睛。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儘管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叢溯還是在週末擠出了一天時間去了市裏一家有名的心理醫院，叢溯約了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女人，一開門屋裏坐着的只有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輕男人，叢溯登時愣住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原來的李玲醫生身體不適回家了，我是替她班的，你要是介意的話，再等等換一個醫師給你諮詢也行。”

“那需要等多久？”

“我看看……”男人拿着平板查看了一會兒，面露難色，“你可能得等幾個小時，因爲是週末，來看心理醫生的人多……”

“沒事，那就算了。”

“請坐，我叫林餘，你叫我林醫生就行。”兩人分別坐下後林餘問了些測試問題，叢溯都遮遮掩掩的回答了。林餘自然也看出來了，時間過了一小時什麼結果都沒有，“叢小姐，看你的樣子像是有男性恐懼症，以前經歷過失戀或者其他事嗎？”

被看穿的感覺很不舒服，叢溯下意識擰緊了眉，“沒有。”

“沒事，你別緊張，我們心理醫生什麼人什麼事都見過，以前有一個女生反應比你還嚴重，慢慢治療會好的。”

叢溯點了點頭，心理防備還是沒鬆懈多少，好在對方也沒太激進，兩個小時結束後叢溯長舒了口氣，提起包就要往外走，林餘眼疾手快的叫住了她，“雖然你沒敞開心說話，但你能來看心理醫生已經是往前邁了一步了。”

“我覺得你更適合在網站上對話治療，你關注下官網，醫師在線的你都可以進行對話，效果應該會更好。”

林餘的真誠不是裝的，叢溯感激的點點頭，“謝謝。”

“謝什麼，這是醫生的本分。”

從心理醫院出來後叢溯回了公司，週末沒多少人，葉玟也不在。新遞交的策劃堆的像小山一般，她忙到十點多才處理完，索性給叢媽發了條信息在休息室躺下了。叢溯習慣性的只留牀頭櫃一盞昏暗的燈，想了想把手機放在牀頭，往上蓋了蓋被子。

難得這一次叢溯睡到了早上六點沒做什麼噩夢，之後幾乎每週叢溯都會從網上找心理醫生諮詢，聽多了勸解的話心裏多少沒那麼鬱悶了，叢溯也開始漸漸接受白子嘉離開她的事實。

原來真的不是誰離了誰就不能活，是離了錢不能活。

叢溯忙到腳不沾地，偏偏今年的行業不景氣，三寧不算什麼大公司，接的幾個項目都沒掙到多少錢，連續兩個月在公司過，難得回家一趟叢媽竟不在家，她頓了一下返身就要出門，剛好撞上從外面回來的叢媽，身後還跟着幾個阿姨，見到叢溯很是熟絡的打招呼，叢溯也認出來了，“王姨，過完年我忙得很，一直沒空回家看看，謝謝你們平時陪着我媽了。”

“這孩子真會說話，我喜歡。”另一個體態豐腴珠光寶氣的女人笑盈盈的拉了拉叢溯的手，“叫我沈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