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宿命·難解

段紅花接到消息的時候，的確是吃了一驚。在紅燈閣裏，作爲殺手，只有任務和服從。至於理由，那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只是，這一次，他的任務並非是殺人，而是將那個他已經十六年未見的人帶回來，送到一個未知的地方。

這個人，就是段紅花視爲一生的對手。

這個對手，就是沉嶽。

月靈宮傾覆，段紅花與沉嶽分別帶着年幼的月遺夢與月嶠君分別出逃亡命天涯。而當年亡命天涯的時候，卻碰見了前來討命的音絕塵。

被江湖追殺已經奄奄一息的段紅花，再也無力抵抗音絕塵，她不明白，那個女人爲什麼要苦苦相逼如此。

她從他的身邊帶走了月遺夢，而滿身創傷段紅花倒在血泊裏。

他以爲自己就要死了，不過那只是他以爲的而已。

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已經是置身在紅燈閣裏了。

而站在他的牀榻邊的人，竟然是穆艾之。

段紅花掙扎着起了身，倒是穆艾之攔住了他道“以你現如今的身體狀況，你覺得你出了這個門你有什麼生還的機會嗎？”

段紅花問道“這是哪裏？你將我帶到這裏做什麼？遺夢呢，我要去找遺夢。”

穆艾之瞥了他一眼說道“這個時候就不要逞強了，師尊將幼子託付於你，如今人卻不知去向。你這個月靈宮的主事當的還真的是讓人大跌眼鏡。”

段紅花說道“夠了，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評價我？”

穆艾之說道“你這個人我說你還說不得了嗎？你以爲這裏還是月靈宮，你還是那個風光的段主事嗎？認清現實比較重要。”

段紅花說道“那是宮主交給我的任務，你不願做的事情，我會去做。”

穆艾之說道“你想如何？出去白白給他們一條命嗎？我的主事大人，我們現在都只當是身爲鬼魅一般的人，換個身份好好活着，你纔有可能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年少輕狂，爲了執念爭鬥不休，大起大落，當時的他只覺得內心酸甜苦辣百轉千回。

如今躺在這張牀上，一無所有，自己的所有驕傲和自尊都已經消失不見，他突然發現自己手上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他以爲自己可以做那個救世主，可是在所有事實的面前，他顯得無能爲力。

段紅花說道“這是哪裏？”

穆艾之答道“紅燈閣，是紅燈閣的主人救了你一命。”

段紅花問道“紅燈閣的主人是誰？”

穆艾之說道“這個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在這裏面遇見我曾經的一位好友。”

段紅花聽着那一聲好友，直覺的問道“又是誰家的女子吧？”

穆艾之倒是坦然承認道“的確，她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人。”

段紅花聽着說道“你那糟糕的情史，我沒有興趣。”中原書吧.zyshuaba.

穆艾之瞧了他一眼說道“好好在這裏養傷，一切都不必擔心，至於音絕塵，我會幫你處理她。”

段紅花說道“用你那慣用對付女人的手段嗎？”

穆艾之說道“你就算再記恨我，也別往我頭上扣這樣的帽子。我又不是沉嶽，會一直遷就着你，你也不要總覺得是我欠你什麼，段紅花，你姐姐的死全然是自作自受，至於你，我甚至不知道遺失少主到底是否是你再報復師尊。”

段紅花說道“你是這樣想我的？”

穆艾之說道“沒辦法，我這也是合理懷疑，段紅花，你最不應該的其實就是跟沉嶽慪氣。你自私的簡直可怕，與你姐姐一樣，都是想毀掉自己最不該毀掉的東西。你想毀了沉嶽，卻不想毀掉的是整個月靈宮，是從小到大養着你的地方。段紅花，你捫心自問，到底是誰害了誰？”

段紅花聽着穆艾之的話，片刻無言。

穆艾之對他說道“從來就沒有任何人欠過你什麼東西。段紅花，這一切你早該料想到的，你想要做什麼，就應該考慮到一切的後果。從香雪出走，再到你逼沉嶽下山。以及一步步落入敵人的圈套之中。一步錯，步步錯，棋差一招，滿盤皆輸。你師父尚未等到她所希望的那一日，遭此大難你不該如此的糊塗。”

穆艾之說的每一句話，都像鞭撻在段紅花心上的一道傷疤，以至於他活了這麼久，腦海之中總是不斷的懺悔着自己的每一處。

他想起師父臨終之前，所留下的遺憾，果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什麼都抵擋不過人性的考驗。

而這一次，暌違多年，他再度聽見他的消息，卻是要爲了救自己一命的紅燈閣，去將他抓回來。

他其實很清楚，這種所謂的活捉，比殺人更可怕。

永遠都不知道對方的籌碼是什麼。

紅燈閣的底細，這麼多年來，他也都漸漸的瞭解過了，穆艾之口中那個所謂的神祕主人，是穆艾之那個情人的兒子。但在紅燈閣之中，這個所謂的主人的存在感倒像是個陌生人。

反倒是紅燈閣裏面的一切，都是由當初穆艾之那個所謂的情人在打理的，而自從段紅花加入紅燈閣之後，他再見到穆艾之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

他最開始並不想了解這個人到底瞞了他什麼，可當到後來，他發現，穆艾之所想跟他全然不同。

段紅花想要彌補，但穆艾之想要重生。

遍尋天下已有十六年，這些年，他跑了不少的地方，卻從未再尋得一絲關於音絕塵與月遺夢的消息。

像是宮主臨危受命，託孤給他與沉嶽，那時候，他才真正明白，原來他想要的信任都在自己的手上。

手足至親的背叛，丈夫的算計，朋友的背後插刀，以及門徒的不忠不義。

但段紅花細細想過，城淵這麼些年來，並未做什麼爲害人間的事情。可是人們往往最後才明白，一切都是那麼晚了。

遲了。

但這一次，段紅花做好了決定。

段紅花終於趕到庸城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了。

庸城的一切，他還算是熟悉，當年城淵與李凌峯也算是交好的朋友，這韓凌教的路，他可是沒少幫城淵去跑。

而現在，喬裝打扮後的段紅花，走進了客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