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皇天

當謝天生再次來到天皇宮外的那條河流前時，頓時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異樣。

除了四周的環境太過安靜了以外，便是原先佈置在山峯外的那層禁制消失了。

因爲有“請帖”的緣故，謝天生與凌翩鴻上次並沒有做出任何破壞禁制的舉動，便輕而易舉地見到了張爲峯，所以對這個依託於先天八卦佈置的屏障的強度並沒有直觀的瞭解。

不過，既然連凌翩鴻都要一段時間才能破解的禁制，某種程度上就已經不容小覷了。

“禁制消失，難道是山上發生了意外？”

謝天生站在河邊，擡頭望向遠處隱藏在雲海當中的峯頂，忍不住皺眉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之所以不急着趕去一探究竟，是因爲謝天生還有一個疑慮，那就是這個意外很可能跟張爲峯有關係！

想也知道，張爲峯必然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家周圍的禁制被人破壞，只有在他沒有出手、或是根本無法出手的情況下，纔會發生這種事情。

而以張爲峯展現出來的實力，能讓他無法出手的存在又強到了何種程度？

因此，明知事情不對還急匆匆地去打探情況，怎麼看都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只可惜，我似乎也沒有其他選擇了啊！”

就在這時，謝天生又看了眼天色，不由語氣無奈地自言自語道，“按照約定，凌翩鴻應該已經在趕往五帝宮各處了，我要是什麼都不錯，這次恐怕就要白來一趟了。”

說罷，謝天生又暗自衡量了一番，然後才擡腳朝遠處的山路走去。

當來到山腳下的山門處時，謝天生心中突然又生出一絲警兆，彷彿再往前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一樣。

“不對！”

謝天生眼神一凝，瞬間離開地面，縱身飛上了半空。

轟！

謝天生剛離開地面，他原先站立的位置便裂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併發出了一聲劇烈的轟鳴。

“嗯？”

謝天生皺眉俯視着身下的裂縫，還未來得及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便又看到一片猩紅色的液體從地底涌了出來，並散發出了一種濃郁到令人喫驚的香氣。

緊接着，那些猩紅色的液體越聚越多，眨眼間就形成巨大的湖泊，將天皇宮所在的山峯變爲了一座“湖心孤島”。

譁！

與此同時，血紅色的湖面上忽然掀起了一道數千丈的巨浪，而在巨浪之上，赫然浮現出了一尊散發着瑩瑩綠光的青銅鼎！

青銅鼎四足方正，其上鐫刻着各種植物的花紋，在綠芒的映襯下，無不栩栩如生，散發出更加猛烈的藥香。

然而，相比於這尊引人遐想的青銅鼎本身，謝天生的注意卻是完全被盤坐在鼎中的那道身影給吸引住了。

那是一名有着驚人美貌的男子，渾身散發着恐怖的氣息，彷彿只要睜眼，便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謝天生在男子身旁還發現了一柄赤紅色的巨劍，雖然顏色與造型都發生了些許改變，但很明顯就是孤峯殘陽！

“張爲峯？”

謝天生不確定地叫了一聲，只見鼎中的那名男子竟是真的張開眼睛，射出了兩道宛若實質的目光。

轟！

伴隨着天地震顫般的轟鳴，謝天生頓時臉色一白，朝後飛出了數百丈！

“好強！”

謝天生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再看向遠處那名自鼎中站起身的男子，忍不住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話音剛落，謝天生便看到那名男子又轉頭看向了自己，然後......

他竟然重新回到了原處，甚至就連先前受到的傷勢都完全消失了！

“新輪迴？不對，這是單純的......”

謝天生驚訝地望着自身的變化，眼神頓時一凝，“時間倒流！”

“不錯，看來我的想法果然沒錯。”

此時，謝天生對面的那名男子緩緩擡起手掌，放在眼前自言自語道，“除了演化萬物的先天八卦外，三皇本身三位一體的位格也可以讓時間實現不斷輪迴的過程，而且更加隨心所欲。”

說罷，不等謝天生反應，男子又輕描淡寫地朝謝天生伸出了一根手指。

“呃......”

謝天生悶哼了一聲，胸口頓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採取應對措施，便又看到對面反手朝自己握了下手掌。

果不其然，隨着對方的動作，謝天生胸前的傷口、連同破碎的衣物竟然又在瞬間恢復了原樣！

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一切的變化都只發生在謝天生一個人身上，而像那道重新落回湖面的巨浪、以及隨風飄蕩的香氣，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

謝天生忽然平靜了下來，並陷入了沉默。

因爲從對方這兩次明顯帶着實驗性質的出手來看，他已經確定了自己絕不可能是對手了、甚至連抵抗都未必做得到，所以與其輕舉妄動，倒不如靜觀其變，看看對方想幹什麼。

只不過令人意外的是，男子在試驗完自己的手段後，竟是直接就無視了謝天生，伸手抓住一旁的孤峯殘陽，再收起空中的青銅鼎，便朝身下的湖面落了下去。

譁！

男子腳尖輕點在猩紅如血的湖面上，頓時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旋渦，然後託着青銅鼎的手掌微微一擡，便將整片血湖盡數收了進去。

接着，男子踩在乾燥的地面上，頭也不回地說道：“看在軒轅與女媧兩位道友的面子上，本座不會與你爲難，但如果你們仍執意破壞本座的試驗，那就別怪本座言之不預了。”

謝天生聞言，雙眼不由微微眯了起來，出聲道：“我倒是不介意爲道友做傳話的工作，但在此之前，我總要知曉道友的身份，然後才能轉述給凌翩鴻吧？

畢竟我就是個幫忙的，至於要不要按道友的吩咐，不再幹涉這場試驗，還有看她怎麼選擇。”

“......”

男子沉默了片刻，語氣漠然地回答，“記住，本座名爲——皇天！”

轟！

話音剛落，空中頓時劃過了一道閃電，而謝天生先前經過的河流也是水位暴漲，瞬間就取代了原先的血湖，形成了一片澤國。

謝天生估算着時間，知道這是凌翩鴻覆滅了五帝宮後造成的異象，所以並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神色。

於是，謝天生拱手朝對方行了一禮，語氣平靜地問道：“那麼皇天道友，不知道先前的約定是否還作數？”

“什麼約定？”

“就是我若能說服道友，道友便會主動停止試驗，徹底終結這場輪迴。”

“嗯？”

皇天聞言，不由轉身望向半空中的謝天生，淡淡地問道，“所以說，你已經找到駁斥本座的理由了？”

“沒錯。”

謝天生見狀，眼神不由閃爍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緩緩來到地面上，望着皇天道，“我雖然很認同道友不斷探索、永不放棄的精神，但仍然覺得道友在將想法付諸實踐的過程中，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皇天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地回道：“如果你還是想從試驗經過的角度來說服本座的話，那你可以省些力氣了，因爲這本來便是必須經歷的過程。”

“我並沒有打算老調重彈，只是覺得道友身負大功德，雖說所作所爲都是爲了應對大劫，但也不能、至少不應該辜負衆生曾對你的期待。”

謝天生說道，“道友摸索了這麼久，相信應該比我更清楚火雲洞中發生的一切。

八聖宮高高在上，原本同樣受人敬仰的五帝近乎墮入魔道，任意奴隸衆生，致使整個火雲洞民不聊生，人人談之色變。

難道，這些就是道友想看到的麼？”

皇天深深地看了眼謝天生，眼神平靜地回道：“凡事皆有得失，若想對抗大劫，必然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纔行。

存一利而得百害，莫如納十害而活衆生，觀道友先前作爲，應該比本座更清楚這個道理纔是。”

“但我從未覺得自己的想法能夠凌駕於其他人之上，即便是一視同仁的捨得，也不會否認自己犯下的錯誤。”

謝天生回道，“可是道友進行的試驗，卻是將自己的意志強壓在了不明真相的他人身上，並且還將自己對衆生造成的苦難推脫到大義上，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麼？”

說罷，謝天生身周頓時爆發出數道凌厲的劍氣，在蔓延過來的河面上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浪花！

“道友想要對抗大劫，然而卻致使衆生遭受了比大劫還要絕望的災難。

如此本末倒置的情況下，道友又如何保證自己的試驗沒有緣木求魚，失去了原本的方向呢？”

“......”

謝天生隨意而爲的劍氣自然無法阻擋河水氾濫的趨勢，皇天站在沒過腳面的洪水當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不過，就在謝天生以爲自己終於說服對方了時候，皇天又再次搖了搖頭。

“道友的見解還是過於片面了，既然是探索，那麼即便是緣木求魚也是值得嘗試的方向。”

皇天說着，緩緩擡起手，“至於道友剛剛提到的罪業，本座也從沒有自欺欺人的想法，其實若能對抗大劫，本座便是捨棄自身也毫不介意的。

因此，道友還是無法真正說服本座。”

“等等......”

謝天生還想說些什麼，突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錯位感襲來，打斷了自己的話。

咔~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閃電劈到一半就停了下來，然後重新回到了雲層當中，而現場肆虐的洪水也退回成了一條平靜的河流。

除謝天生消失了以外，所有的一切又迴歸到了風平浪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