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殘酷

第二天清晨，謝天生剛剛收好新煉好的一爐丹藥，葛辭就來到了藏書閣。

剛一見面，葛辭就將手上的一個小包裹遞了過來，語氣複雜地說道：“這是趙家讓我轉交給你的謝禮，一共是一百塊上品靈石，你點一下。”

“師兄說笑了。”

謝天生裝作沒看到葛辭的表情，隨手將包裹放在了一邊，然後一臉平靜地望着對方。

“......”

葛辭見謝天生不說話，只好主動開口道，“那個，我有件事情搞不明白，不知道師弟能不能替我解答？”

謝天生點了點頭：“師兄請講。”

葛辭望着謝天生一臉淡然的神色，強行忍住喝酒的衝動，問道：“你是怎麼知道趙家會來送禮的？”

謝天生回道：“猜的。”

“這種一不小心就會造成靈墟宗跟趙家開戰的事情，你竟然是靠猜的？”

葛辭一愣，看向謝天生的眼神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其實也不完全是猜測。”

這時，謝天生又說了句差點讓葛辭閃斷腰的話，“我在看到那個趙千山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對方有些不對勁，只是等到他被飛鵬打敗，那個趙白浪又出現後，我才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葛辭問道：“什麼想法？”

“就是正陽宗......”

謝天生說着，突然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我一開始的想法是正陽宗在背後搗鬼，想要借趙家的手來對付靈墟宗。

但是聽說金瓊也死在了趙白浪的手上，所以我現在唯一確信的只有趙千山確實中了迷心丹，還有趙白浪有問題罷了。”

“金瓊死了？”

葛辭頓時皺起了眉頭，甚至連謝天生是從哪裏得到這個消息的都沒問。

“這樣看來，正陽宗恐怕會將這件事情遷怒到靈墟宗身上啊！”

謝天生擡起眼皮，問道：“師兄真的是在擔心正陽宗？”

葛辭沒好氣地瞪了謝天生一眼，回道：“我擔心是仙道盟方面，要是這件事情鬧大了，難保那些人不會再趁機搞什麼小動作。”

“仙道盟方面不用擔心，因爲......”

謝天生攤了攤手掌，“趙家在趙白浪的屍體上發現了妖氣，所以仙道盟肯定會派人來靈墟城的。”

“什麼？”

葛辭再一次驚了，隨後急忙壓低聲音，一臉正色地望向了謝天生。

“別看我，那道妖氣跟我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謝天生擺了擺手，先將自己推了個一乾二淨，然後話鋒一轉，“我可以理解師兄你不想靈墟宗引來過多的注意，但韜光養晦到連外面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未免有些太過了呢？”

“我......”

葛辭張了張嘴，卻又被謝天生給打斷了。

“我知道以靈墟宗目前的處境，一舉一動都必須謹慎，可這樣的氛圍同樣也會令宗內弟子人心浮動，產生一些其他的心思。”

“遠的不說，展飛鵬之前就是一個例子。”

“另外，想要復興靈墟宗，光靠一味的隱忍是不夠的，適時展現一些實力，纔是更好的選擇。”

葛辭聽着謝天生的話，眼中不時閃過複雜的神色，最後又全都轉化爲了無語。

“那個......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剛剛就是想跟你討論一下，派誰去靈墟城打探這道妖氣的情報而已。”

“呃......”

謝天生面色一僵，止住了話頭。

好在他在葛辭面前向來都是一臉平靜的表情，所以不注意的話，倒是看不出來什麼。

“那不知道師兄打算派誰過去？”

“靈墟宗畢竟是距離靈墟城最近的宗派，眼下城內名爲斬妖除魔，實則因爲妖皇寶藏聚集起來的修真者不說有上千之術，幾百個還是有的。”

葛辭直視着謝天生，幽幽地說道，“就像師弟說的一樣，這麼大的事情，靈墟宗無論從什麼角度出發，都沒有置身事外的理由。

更何況眼下證據確鑿，靈墟城內的確出現了妖族的蹤跡，而且此時又跟靈墟宗扯上了關係，我們更加無法袖手旁觀了。”

謝天生望着侃侃而談的葛辭，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雖然對方看上去就是來送東西的，而且談話間的主動權也一直握住自己手上，但這次的話題貌似卻是由葛辭先挑起的？

還有就是，葛辭好歹也是靈墟宗宗主。

就算事先不知情，難道在得知謝天生斬殺了趙白浪後，還不會前往靈墟宗走一圈麼？

謝天生將這些想法迅速過了一遍，很快就得出了結論：“不好，大意了！”

果然，葛辭分析了一番後，終於將挖好的坑放在了謝天生面前。

“所以這個人必須有足夠的身份，而且能臨機應變，這樣才能在其他各門各派面前展現出靈墟宗的風範。”

然而，面對葛辭的“請君入甕”，謝天生卻是不打算就這樣跳進去。

“我還要煉丹，沒時間。”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像煉丹這種小事，完全可以先放到旁邊。”

“我的修爲纔到築基，鎮不住場子。”

“修真者的境界固然重要，但最終還是要看戰鬥力的，師弟能一劍斬殺趙白浪，實力已經夠了。”

“我不會飛。”

“我可以把定影梭借給師弟。”

葛辭微微一笑，徹底瓦解了謝天生最後的藉口。

“......”

謝天生陷入了沉默。

因爲他已經看出來，不管自己再說什麼，葛辭是鐵了心要他前往靈墟城了。

雖然不還知道葛辭爲什麼要堅持這麼做，但誰讓他纔是掌門，而且又是自己的師兄呢？

再加上趙洞庭昨晚的那番話，謝天生終於還是捏着鼻子妥協了。

“好吧，我去靈墟城跑一趟就是了。”

謝天生說道，“不過在出發之前，我還想請師兄答應我幾個條件。”

葛辭難得算計了謝天生一回，正是心情大好的時候，想也不想地點了點頭：“你說，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

“首先，我想要一把劍。”

話音剛落，葛辭手中就多出了一把連鞘長劍。

“這是五品流光劍，你先拿着用。”

謝天生接過長劍，跟之前的包裹放在一起，繼續說道：“其次，我還要一百塊上品靈石。”

“沒問題。”

葛辭笑得愈發燦爛，揮手就在地板上擺放了一堆閃閃發光的靈石。

謝天生定定地看着腳邊的靈石，過了好一會兒纔將視線重新移到葛辭臉上。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謝天生還是放棄了將要求改成一萬塊上品靈石的想法。

“還有什麼要求麼？”

葛辭笑的很開心，不論流光劍，還是一百塊上品靈石，對他而言都算不了什麼。

重要的是，能看到謝天生喫癟，這就夠了。

久違的，葛辭又有了那種跟同門師兄弟相處的感覺。

那時的他就跟現在一樣，會因爲一時意氣的勝負而欣喜。

只可惜這種感覺並未持續多久，便又被謝天生的話給衝散了。

“最後，我想帶着展飛鵬跟聞清溪一起去。”

葛辭的笑容逐漸消散，語氣平靜地問道：“爲什麼？”

“此事既然涉及到妖族，那麼總歸是要帶上展飛鵬的，畢竟只有親身經歷了一些事情，展飛鵬才能真正肩負起靈墟宗下一任掌門的重擔。”

謝天生回道，“至於聞清溪，你把她當成見證人之類的來看就行了。”

“這未免太殘酷了。”

“殘酷麼？”

謝天生不置可否地反問道，“師兄指的是再次利用不知情的仙道盟千金，將對方當成仙道盟跟靈墟宗博弈的棋子？

還是指讓靈墟宗的下一任掌門親手擊殺那個藏在靈墟城中的妖孽，從此洗刷身上的污點與流言？”

“......”

葛辭沉默了片刻，一言不發地轉身朝樓下走去。

直到即將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葛辭才頭也不回地說道：“定影梭就停在觀雲臺上，飛鵬知道怎麼操作，你們準備好就出發吧。”

謝天生目送着葛辭消失在藏書閣的禁制外，又將那隻裝有迷心丹的瓶子原封不動地重新放了回去。

有些事情是明知道不忍心，也必須要去做的，他沒必要爲這種情況浪費迷心丹。

......

靈墟城內，趙洞庭頂着一頭霧水，在護衛詫異的目光下交完一塊下品靈石的入城費，晃晃悠悠地沿着街道散步。

“雖說這靈墟城的風景不怎麼樣，但沒想到這裏的人倒是很熱情。”

在又一次婉拒了沿途商販的招攬後，趙洞庭突然發現前方突然出現一羣人朝自己衝了過來，不由暗自感慨道。

“有時候長得太帥確實不是一件好事，自己明明都已經這麼低調了，可竟然還是無法這種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光芒啊！”

想到這裏，趙洞庭不由縷了縷貼在額前的長髮，並擺出了一個自認最爲瀟灑的姿勢。

“大家不要急，想要簽名的話......”

“前面那個要飯的，還愣着幹什麼？快跑啊！”

人羣前方的一名老者看到趙洞庭擋在路中間，臉上不由浮現出焦急的神色，高聲喊道。

“嗯？要飯的？”

趙洞庭一愣，正打算轉頭，就感覺手腕一緊，然後就被洶涌的人羣裹挾着朝後方的城門跑去。

轟！

剛走沒幾步，一道劇烈的衝擊波便從遠處襲來，並將趙洞庭身周的人羣齊齊掀到了半空當中。

踏！

趙洞庭停下腳步，定定地望着那半截仍留在手腕上的斷臂，不由陷入了沉默當中。

轉頭再看，原本人來人往的熱鬧長街已然被夷爲平地，連同各種人類的殘肢斷臂被掩埋在廢墟下。

血液混合着灰塵在地面上緩緩流淌，形成了一副觸目驚心的殘酷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