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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回 喫得太多了

夜風一吹,韓長暮悲喜交加的腦子突然清醒了幾分,他回望了一眼小院兒的方向,剛剛消減下去的疑慮便又生了出來。

他眯了眯眼,停了片刻,才徑直走到了外書房。

外書房裏跪了一溜人,有明面上的侍衛,有暗地裏的暗衛,個個低着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韓長暮正襟危坐,冷冷的掃了下頭一眼,只這一眼,跪着的人頓時噤若寒蟬。

“都說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韓長暮淡淡的開口,聲音平穩,聽不出怒意。

但下頭跪着的人都心知肚明,世子越是平靜越是生了大怒了,搞不好要殺人。

一個侍衛膝行一步,跪到了前頭,低低伏在地上:“世子恕罪,是屬下等大意了,纔會令漢王殿下受了驚嚇。”

韓長暮的臉色未變,眉峯未挑,波瀾不驚道:“出了什麼事?”

聽話聽音,侍衛知道今日是在劫難逃了,總是要給漢王殿下一個交代的,畢竟這位祖宗嚇得都尿褲子了,到現在還在嚎呢。

他重重磕了個頭:“屬下並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外書房,但是卻從樹上射出一支羽箭,傷到了漢王殿下的身邊人,屬下等立刻去追,但卻一無所獲。”

韓長暮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移眸望向了其他人。

跪着那羣人裏,有一名渾身夜行衣打扮的暗衛也跪了出來,低頭道:“世子,屬下等聽到漢王殿下遇刺,也出來捉拿刺客,但,但......”他越說越沒底氣,最後戛然而止。

韓長暮的目光冷厲,落在那人身上,淡薄道:“身爲暗衛,職責爲何?”

暗衛低頭,心虛道:“身爲暗衛,安於隱藏,非主有難不得現身。”

韓長暮的目光在四名暗衛身上打了個轉,淡淡道:“今日擅自現身的暗衛和保護漢王殿下不利的侍衛,自己去金總管那裏領二十板。”

跪着的人齊聲稱是。

韓長暮揮了揮手,讓這些人盡數退了下去。

金玉低眉順眼的挪過去,訥訥道:“世子,方纔屬下已經仔細查過了,沒有人趁亂進過外書房。”

韓長暮撩了下眼皮兒:“沒有人?真正的高手要進外書房,怎麼可能留下痕跡讓你查到!”

金玉哽了一下,頗有幾分不服氣:“外書房的暗格密室都有機關,怎麼會有人能不觸發機關,就進入其中,屬下查過了,機關的確沒有被觸發過。”

韓長暮都被氣笑了,怎麼會沒人能做得到,他府裏現在不就藏着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高手嗎,他哼了一聲:“方纔那人現身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那身法,連我都追不上,能避開幾道機關又有什麼奇怪的!”

金玉難得的頂了句嘴:“世間真有這麼蠢的高手?身法極好,可射箭卻連個準頭都沒有,居然只射殺了個歌姬。”

韓長暮氣的想把金玉的腦子扒開,看看裏頭都裝了些什麼,怎麼會這麼蠢,他頭一次對自己的眼力產生了懷疑,怎麼會留這麼沒腦子的人在身邊這麼久。

他氣極反笑:“那人根本就沒想殺漢王,只是用了個調虎離山之計,把侍衛和暗衛都引開,方便進入外書房而已,虧得你們這麼蠢,還當真中了計。”

金玉低着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地上的磚縫,嘟囔了一句:“那還不是那位祖宗金貴麼!”

“你說什麼?”韓長暮皺眉問道。

金玉連連搖頭:“沒什麼,沒說什麼,世子,密室和暗格裏的東西,屬下都查過了,的確沒有人動過,那您說,這人是爲何而來的。”他想了想當時那人遠去的背影,咋舌道:“屬下看那人像是個姑娘,別是漢王殿下在外頭惹得什麼風流債吧。”

“就是個姑娘。”有個人影在韓長暮腦中一閃而過,他的疑心越來越重,突然問:“包騁今日是出來用的飯食,還是將飯食端回去用的?”

金玉不明就裏:“是端回去用的。”

韓長暮問:“飯量如何?”

金玉:“......”

他家世子是瘋了嗎,關心起一個糙老爺們的飯量,有,病,啊。

韓長暮等了片刻,沒等來金玉的回答,不禁掀起眼皮兒,冷颼颼的看了他一眼。

金玉立馬回神,皺眉道:“要說飯量,包公子應該是累着了,飯量是比從前大一些,喫的是多了些。”

韓長暮的臉沉了沉,眼角蘊着冰冷的煞氣,冷笑了一聲,起身快步往外走。

金玉不明就裏,也緊跟其後。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後頭傳來一聲淒厲的嚎叫:“嚇死,嚇死本王了,久朝啊,你,你怎麼還不來看我啊。”

這聲音之尖利,情緒之哀婉,令韓長暮狠狠打了個寒顫。

他無奈的笑了笑,拋下那把委屈可憐的聲音,往小院兒去了。

他行走間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到了客房門口,只見如豆燈火映在窗紙上,暗淡的搖曳。

他看了兩名侍衛一眼,一個起落便躍到了屋脊上。

兩名侍衛就好像沒有看到韓長暮一樣,連麪皮兒都沒扯動一下,依舊如兩顆木頭樁子似的,一動沒動。

韓長暮在高高的屋脊上輕巧的走了幾步,趴下來揭開一片屋瓦。

晦澀的光從屋瓦揭開的地方漏出來,照的他的臉龐明滅不定。

金玉在屋檐下擡起頭,張了張嘴,終是無言。

大半夜的上房揭瓦,偷看姑娘睡覺,真的好嗎?

韓長暮沿着那孔洞望下去,只見包騁外在胡牀裏,面前擱了幾個冷盤,並一壺酒。

“阿杳啊,你早點醒過來吧,我這麼一宿一宿的熬着,真的熬不住啊。”

“要不是有劉嫂做的這些好喫的,我早就垮了啊。”

“要不是看在冷少尹送來的那麼多銀子當謝禮,我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這一句一句的哀怨口不絕於耳,聽的韓長暮微微皺眉,原來冷臨江還送了銀子給包騁當謝禮,有好喫好喝的伺候着,還有大筆的銀子拿着,那他還抱怨個鬼啊。

包騁又灌了一口酒,繼續碎碎念。

“阿杳啊,要不你多躺幾日也行,劉嫂這飯食做的真不錯,你多躺幾日,我也能多喫幾日。”

“你多躺幾日,冷少尹保不齊看我辛苦,還要再多給我一些銀子呢。”

他又灌了一口酒,十分享受的搖頭晃腦。

“嘖嘖,這韓府的酒釀的是真不錯。”

韓長暮再也聽不下去了,足尖借力,從屋脊上翻身而下,走到房門前輕輕一推。

房間門並沒有上鎖,門吱呀一聲便推開了。

包騁嚇了一跳,手上的酒壺“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滴溜溜一轉,剩下的酒灑了滿地。

醇厚的酒香溢滿了房間,衝散了上好的沉水香。

“韓,韓,韓少使,您怎麼還沒睡覺?”包騁受了驚嚇,欲蓋彌彰的倒在地上的酒壺往食案底下踢了踢。

韓長暮又氣又好笑,指着地上洇開的一灘酒,道:“可惜了,去小廚房讓劉嫂再給你拿一壺,喝酒沒喝盡興怎麼行。”

包騁訕訕一笑,一張嘴,滿口的酒味兒薰得人頭暈:“不,不喝了。”

韓長暮嫌棄的揮了揮手:“行了,知道你辛苦了,你回房歇着吧,今夜我守着。”

包騁愣了一下,想到剛剛韓長暮還在疑心姚杳和他,若是現在拒絕了,只怕就更難打消此人的疑心了。

他點頭道:“好,好,那我就回去睡覺了。”他捂着嘴打了個酒氣沖天的飽嗝,腳步踉蹌一身醉意的出了門。

韓長暮慢慢的撩開帳幔,坐在牀沿兒,定定望着姚杳沉睡的臉龐,低嘆了一聲。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叩門聲:“世子,帶回來的那個內侍招了。”

韓長暮淡淡道:“進來回話。”

一名侍衛走進來,帶進一身微涼的夜色和濃重的血腥氣,他行了一禮,平靜道:“世子,那人是內侍省的內侍,名叫劉同,受了內侍省少監王彥盛的吩咐,一直盯着那處荒廢的膳房,盯着前來取東西的人。”

聽到王彥盛三個字,韓長暮腦中閃現出一個恭敬溫和的內侍模樣,他點頭道:“繼續說。”

侍衛擡眼,望了望昏睡不醒的姚杳,平靜如常的繼續:“據劉同所說,是王彥盛查出來顧榮乃是逃脫的先帝雲衛,爲了保命入宮做了內侍,五年前,王彥盛發現顧榮與人勾結,繪製了一副連接長安城暗渠的密道圖,用來修建密道,便下令捉拿顧榮,誰料顧榮聽到了風聲逃脫了,王彥盛便只好命他守着藏圖的地方,看能否抓到顧榮,或是抓到取圖之人。”

韓長暮聞言,緊緊皺起了眉頭。

沒想到這兩個人的說法全然相反。

顧榮說是他發現掖庭有人繪製密道圖,而劉同卻說是顧榮與人勾結,繪製了密道圖。

事實究竟如何,還得落到王彥盛的身上。

王彥盛乃是高輔國的乾兒子,也算得上是永安帝的心腹,拿到一張長安城的暗渠圖,應當是不難的。

而顧榮身爲先帝雲衛,也是有機會拿到這樣一張圖的。

只是,爲什麼要修建連接暗渠的密道,究竟是誰在修建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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