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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回 鑰匙找齊了

冷臨江尷尬極了。

還說,再說下去,連他都要被一同抓了。

韓長暮輕咳了一聲:“顯然是不能這麼跟聖人說的,這點罪名,不足以將這叔侄二人拿下,麗貴妃那裏也說不過去。”

冷臨江泄了氣,垂頭喪氣道:“那怎麼辦,動不了他們倆,難不成去觸拓跋伏允的黴頭?”

韓長暮低着頭,手指在那張素白的紙上摩挲,若有所思的低語:“這四人既然是獲罪女眷,那麼,迎娶也可以變成窩藏。”

冷臨江雙眼一亮,重重拍了下韓長暮的肩頭:“對啊,窩贓這事兒可就大了。”

韓長暮點着陳阿杳和陳阿遠的名字,心裏突然冒出個詭異的念頭來:“你們看這兩個名字,像不像姐妹倆?”

姚杳點頭:“像。”

冷臨江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說,她們四個人的名字,不是臨時起意的。”

韓長暮吁了口氣:“不像是臨時起意,其實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將她們四人拿下,嚴加審問,但是如此一來,就驚動了幕後相助她們的人,打草驚蛇了,便沒有辦法知道謝良覿究竟想要做什麼了。”

冷臨江重重捶了書案,只覺得鬱結於心,難以紓解。

韓長暮點着那兩個名字道:“若這二人真的是姐妹,那麼,陳,這個姓氏,便極有可能是她們的本姓,按照這二人的年紀和獲罪的年頭,我想,她們應當與十六年前,因罪抄家的陳家有些關係。”

姚杳狠狠的愣住了。

她穿越而來之時,與陳家相遇的頭一面,便是在刑部大牢中。

隨後她進了掖庭,與這些人四散飄零,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她張了張嘴,原想說些什麼,垂眸一看,看到韓長暮緊緊攥起的雙手,手背上骨節突出,撐得皮肉發白,薄薄的皮膚下面,青筋崩裂,簡直要爆了出來。

她心裏頓時打了個突。

這人說起陳家之時,竟然如此的咬牙切齒,顯然是有深仇大恨的。

若是叫他知道她曾經與陳家之人關在同一間牢房裏,進入掖庭爲奴,也是因爲陳家的女眷相助,他還不活剮了她啊。

她神思一轉,便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便看到冷臨江握住了韓長暮的手。

她擡眼一看,看到韓長暮雙眼赤紅,臉色陰沉似水,顯然已經被恨意衝昏了頭。

她暗自慶幸的嘆了口氣,慶幸自己反應的快,沒有把自己賣了。

冷臨江憂心忡忡的勸道:“久朝,也未必就是,都十六年了,陳家的人,怕是都死絕了,你,放過自己吧。”

韓長暮驟然鬆弛下來,臉色恢復如常,眉眼間仍是一派冷薄而溫潤的神情:“是,是我過於執念了。”

他話雖是這麼說的,可仍是心潮起伏,終歸意難平。

他一想到從高昌國救出來的人是陳家的人,便悔不當初。

他一想到在沙場上同生共死的兄弟是死在陳家人的構陷之下,便恨意頓生。

他的嘴脣抿的直直的,良久才道:“天亮之後,我單獨進宮面聖,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回稟聖人。”

冷臨江愣了一下:“你,要怎麼說?”

韓長暮詭異的一笑:“她們既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用回這個姓,那麼就莫要怪我順水推舟辣手無情了。”

聽到這話,姚杳遍體生寒,狠狠的打了個激靈,只覺得自己命大。

命太大了。

冷臨江看到韓長暮臉色陰沉,心知他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便也不再出言相勸,直視他的臉道:“你既做了決定,那,只管去做就是,我定會陪着你的。”

韓長暮動容的道了個謝:“好,那早些歇着吧,離天亮沒有幾個時辰了。”

姚杳一臉雀躍,總算是可以睡覺了,她掙扎着起身,卻被韓長暮按住了。

“你就在這裏歇着吧,我去後頭和漢王殿下擠一擠。”

姚杳捏了捏袖子,拼命搖頭:“不,不用了,卑職還是去客房睡吧,卑職擇牀,換個地方就睡不着。”

“是嗎?”韓長暮陰晴不定的掠了姚杳一眼,鬆開她的肩頭:“也好,本官也有些擇牀,換個地方也睡不着。”

姚杳暗自嘁了一聲,收拾好衣裳,和冷臨江一同走進了夜色中。

她擡頭望天,深幽的天幕像是有些沉重,像是頃刻間便要墜落下來一般。

她知道,今夜過後,有些事情,在無聲無息中悄然改變,有些命運,在不知不覺中便走向了歧途。

她和冷臨江在客院門口分開,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進了房間,她點了一盞燈燭,查看了一下地上灑落的香灰,並沒有印下足印,略微鬆了口氣,又多燃了幾盞燈。

她將小杌子拿到牀上,兩盞微弱的燈燭擱在上頭,隨後插了門,放下厚重的帳幔。

房間裏極靜,只能聽到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她從袖中取出那枚半個巴掌大的木牌,牌子下面的銅鈴被觸動了,發出清脆卻低幽的鈴聲。

她嚇了一跳,忙緊緊捂住銅鈴,拿銅剪剪了下來,放到了一旁。

有問題的不是銅鈴,而是木牌。

若不是當時韓長暮走動的步伐太大,帶動了那一排木牌相互觸碰,單憑這清脆的鈴聲,她是不會察覺到這塊木牌竟然是空心的。

她淺淺的透了口氣,拿了柄刀鋒極薄卻十分鋒利的匕首,沿着木牌側邊的木紋緩慢雕刻。

刀刃由淺入深的刺入木牌,剛剛刺了個刀尖兒進去,她便覺得刀尖上的阻力陡然變小了。

她挑脣一笑,果然是空的。

刀刃微微向前傾斜,她手上極爲穩當,極控制着刀刃沿着側邊上下割開,又攥緊了刀柄,不讓刀尖刺入木牌太深,唯恐弄壞了裏頭藏着的東西。

就這樣,姚杳攥着匕首,將木牌的四個側邊盡數劃開,輕輕一掰,那木牌便一分爲二了。

那木牌果然是中空的,裏頭放着一塊玉牌。

姚杳拿起來仔細端詳,只覺格外眼熟。

那是一塊瑩白透亮的玉牌,牌子中間雕刻了一朵四瓣梅花,這牌子並不是方方正正的,似乎是隨意雕了一個形狀,而玉牌的表面有幾處波瀾起伏。

姚杳微微皺眉,忙從牀頭她臨時改造的暗格中取出一個盒子,打開巧妙的機關鎖,取出裏頭的兩樣東西。

一個是製成山巒疊嶂模樣的玉簪,一個是形狀詭異的雕花玉牌。

那晶瑩剔透的雕花玉牌,與她從木牌中取出來的那枚,赫然相差無幾,只是略小一些。

姚杳的心頭一陣狂跳,倒吸了幾口氣,才平靜下來,將三樣東西整齊的擺在牀上。

她定睛望了良久,按照順序,將三樣東西拼在了一起。

果然,一如她頭一次拼那玉牌和髮簪時那樣,這三樣東西嚴絲合縫的拼在了一塊兒,怎麼晃動都沒有散落。

她仔細查看,的確是有三個極精巧而細微的卡扣,將這三樣扣在一處了。

直到此時,這枚鑰匙,纔算真正的完整了。

姚杳垂眸相望,心裏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是深知懷璧其罪這個道理的,眼下是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但以後呢,她已經深陷其中了,難保以後不會有人知道,那麼,此物非但不會是她的保命符,反倒會是她的催命毒。

她凝神片刻,找了一個符袋,將這三樣東西裝好,掛在了脖頸上貼身收藏。

時至今日,她已經不敢將此物視作尋常之物了,自然也就不敢尋常對待了。

就在姚杳有了意外收穫,忐忑不安之時,韓長暮卻沒有睡下,反倒去敲了謝孟夏的門。

謝孟夏捂着嘴打着哈欠開門,一臉哀怨道:“久朝啊,你不能拉着我和你一起玩命啊,我年紀大了,扛不住啊。”

韓長暮卻像是沒有聽到謝孟夏的哀怨一樣,提了一壺酒,徑直走到食案前坐下,自斟自飲了一杯。

謝孟夏大奇,忙關上門,探究的望着韓長暮:“久朝,你咋了,被姑娘騙了個人財兩空?”

韓長暮掠了謝孟夏一眼。

還別說,猜得還真準。

他沒精打采的點了下頭,又喝了一盞酒。

謝孟夏頓時來了精神,瞌睡蟲早跑到八百里外了,他一把按住韓長暮的手,濃濃的八卦之心寫了滿臉:“快,快,快說說看,是哪個姑娘這麼不開眼,放着你怎麼個財貌雙全都不要,她還想要誰,上天嫁玉帝啊。”

韓長暮抽出手,又灌了一口酒,才沉聲開口,將事情說了個大概,末了嘆息道:“我一直想不通她爲何要逃,現在想通了,她是怕我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怕死。”

謝孟夏伸手在韓長暮眼前晃了晃,見他還算清醒,便也跟着嘆氣:“久朝,你沒有對不住任何人,當初是你將她從那個火坑裏救出來的,是你千難萬險的把她帶回來的,否則,她怎麼有機會跟那些人相認,是她對不住你,你沒有對不住她。”

靜了片刻,韓長暮突然喃喃道:“可我,可我怎麼會認錯人呢,不,她,她怎麼會是陳家的人呢。”

謝孟夏深知韓長暮心裏的那道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頭,勸慰道:“久朝,你不要太自責了,這些不是你的錯,你當時什麼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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