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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回 隔牆有耳

話音方落,外頭猝然傳來篤篤篤的聲音,似乎有人敲響了雕花窗櫺。

姚杳二人吃了一驚,齊齊望向了窗戶。

薄而透的窗紙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抹高大的暗影,雖與夜色沉沉相融,但冷冽的氣勢透窗而入,實在讓人無法忽略不見。

這人不知何時來到的窗下,更是不知已經聽了多久。

姚杳心下一沉,什麼人的輕身功夫如此精湛,都靠的這樣近了,她居然半點沒有察覺到。

篤篤篤的聲音停下後,窗下傳來輕咳聲:“內衛司幾時辦案不講實證了?”

聽到這把冷清的聲音,包騁猛然鬆了口氣,推開門苦笑了一聲:“韓大人,您走路怎麼沒聲啊,您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他很有自覺性,既然打定了主意投身內衛司,便沒必要做那些扭扭捏捏的矯情了,再說了,做內衛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名頭說出去最後唬人,想到這裏,這一聲卑職他說的格外利落。

韓長暮從漆黑的夜色走出來,他穿了一身深邃的黑衣,髮髻也用一條窄窄的深青色緞帶束着,夜風在發間輕輕吹拂,那條緞帶在夜色中起伏,微瀾冷冷。

夜色朦朧,星月流光在韓長暮的背後灑落鋪展。

他逆光而來,眉眼和神情都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但那通身的光華卻是黑暗掩蓋不住的。

姚杳看着韓長暮走到門口,暗自嘆了口氣。

什麼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就是啊,活生生的站在跟前呢。

可惜這如玉公子是個芝麻湯圓。

面如玉心如墨,黑得很。

她站起來行了個禮,低着頭沒有說話。

韓長暮緩步走進房間,審視的巡弋了姚杳一眼,淡淡道:“姚參軍倒是越來越敢說了。”

姚杳謙卑道:“下官不敢。”

氣氛一時間冷了下來,尷尬的讓人想逃跑。

包騁趕忙輕咳了一聲,打破尷尬往回找補:“大人怎麼過來了。”

韓長暮揹負着雙手,睨了姚杳一眼:“若不過來,怎麼能聽到姚參軍誣陷內衛司?”

說完,他慢慢坐了下來,眼角帶着戲謔的笑,好整以暇的望着姚杳。

姚杳卻連頭都沒有擡,根本不去看韓長暮的眉眼神情,低着頭,還是方纔那般冷淡的謙卑:“下官不敢。”

韓長暮心頭一更,真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微擡下巴,悻悻道:“姚參軍過去吧,早些取到實證,”他轉頭朝包騁皮笑肉不笑道:“早些讓包公子安心。”

包騁悻悻的笑了笑,看着姚杳走出去,他趕忙行禮道:“卑職也過去看看。”

韓長暮點點頭,看着二人走出去,不知道包騁說了一句什麼,惹得姚杳笑眯眯的擡腿踹了包騁一腳。

房間裏沒有燃燈,只有幾縷微弱的月光透窗而入,光灑落的地方微微有些亮,可韓長暮坐着的地方,仍然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他溺在黑暗裏,臉上轉瞬即逝的莞爾嘲諷看起來有些驚悚,他順手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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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案上的瓜子,藉着從窗櫺透進來的微弱月光,慢條斯理的剝着瓜子殼。

入夜後,整座宅邸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樹影山石在黑暗中搖曳起伏,格外的詭異難言。

今夜的月光晦暗極了,穿過樹冠篩了滿地,便只剩下幾縷薄薄的光,幾乎連地上的磚石都照不分明。

包騁帶着姚杳穿花拂柳而過,黑暗中,被凸起的石子絆了個趔趄,險些一頭栽在地上,幸而姚杳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低聲奚落了一句:“在自己家裏都能摔着,你可真能幹。”

包騁訕訕一笑:“我怕露餡兒,很少在這府裏逛。”

姚杳點頭,這倒也是,包騁與她的情況不同,她穿來此地之時,原主尚且是個只有幾歲的小姑娘,親人又都死絕了,不怕被人看出不對勁來,可包騁卻不同了,不得不謹慎些。

她眯着眼看了看前路,疑惑道:“這包家的家底兒也不算薄,怎麼這麼摳門,夜裏連個路燈都不點的,也不怕摔着人。”

包騁環顧四圍,深幽的夜色如同潮涌,將整座宅邸吞噬殆盡。

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從我來的那天起,這宅邸夜裏就沒點過燈,也就各房各院兒裏亮堂點。”

姚杳心中頓時疑心大作,包家即便敗落了,但也不至於連個路燈都燃不起,況且,長安城裏素有說法,誰家的院子裏晚間越是燈火通明,那麼昭示着以後的日子越是能紅火富貴。

她自然是不信這種無稽之談的,但架不住一心想跨越階級壁壘往上走的人相信啊,故而長安城裏的一大盛景便是,東富西貴的裏坊中,但凡有些家產的人家,整夜整夜都是燈火通明的。

可包家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這不得不令人生疑。

依她所見,這戶人家能寵妾滅妻,能在數十年前因爲幾句流言,便險些幹出殘害親子這種事,也一定不是什麼衆人皆醉我獨醒人家。

二人並肩而行,穿過空無一人的院落,夜風穿過高高低低的樹冠,一陣窸窸窣窣,像是蟲蟻在暗處啃咬着。

二人的腳步輕快極了,鞋底子擦過鋪的整齊的青磚地,幾乎連聲音都沒有響起。

轉過一道迴廊,姚杳腳步一頓,突然回頭低聲問道:“你穿過來的時候,原主是什麼樣的?”

包騁皺着眉頭,冥思苦想了半晌,纔不確定道:“大約,是從,湖裏撈起來的吧,渾身溼噠噠的,只剩半條命,哦,不對,是沒有命了。”

姚杳擡頭眺望了一圈:“這府裏有湖嗎?”

包騁“撲哧”一下笑了:“別逗了,這是什麼地方,寸土寸金的長安城,就相當於咱們那邊的北京,還湖,府裏連大點的院子都沒有。”

姚杳點頭,看來這原主是在外頭落得水,不知道是被誰惦記上了,處心積慮的要弄死他,也是夠慘的。

又穿過一重半掩的院門,二人便走到了包馳的院子外頭,這一路上,沒有遇到半個巡夜之人,也不知是這包老爺格外心大,還是覺得自己敗落了,沒什麼賊會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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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馳的院子比包騁的大上不少,姚杳推了推院門,沒有推開,顯然院門已經反鎖起來了。

她走到一側的院牆地下,擡起了頭,這牆只有一人高,她抿了抿脣,向後退了一步,足尖在地上輕巧一點,便身輕如燕的躍上了牆頭。

衣袂翩躚間沒有發出聲響,像極了一縷幽暗的風襲過夜色。

包騁張了張嘴,想喊又怕驚動了旁人,嘟嘟囔囔的聲音壓在喉嚨裏,憋得他難受:“誒,我,我,爬不上去啊。”

“笨,”姚杳在牆頭嫌棄的低笑:“等着,我去給你開門。”

兩個人十分順利的進了院子,出人意料的是,這院子裏也同樣空無一人,並沒有如旁的深宅大院一般,廊下還留有守夜的下人。

而位於院子正中的正房和角落裏的耳房燈還亮着,看來那耳房便是下人守夜之處了。

姚杳點了下頭,貓着身子,貼着牆根兒下的暗影,飛快的先走到了耳房的窗戶下。

耳房裏雖然還燃着燈,但一聲聲起起伏伏的呼嚕聲卻從窗戶傳了出來,顯然所謂的守夜的下人,早已經睡熟了。

姚杳越發的疑惑不解了,偌大的包府,對下人的管束竟然如此鬆懈,着實有些不對勁。

包騁卻沒想這麼多,指了指正房綽約的燈火,壓低了聲音道:“還沒歇下。”

姚杳抿了抿脣,貓着身子掠到正房的窗下。

正房的窗戶與耳房的不同,碧綠色的窗櫺上雕了密密匝匝的合歡花,淡淡的月色落在上頭,花盞呈現出活色生香的模樣來。

窗戶上糊的並不是尋常的明紙,而是秋香色的軟煙羅。

姚杳知道這軟煙羅,是十分名貴的料子,宮裏常用來糊窗子做帳子,尋常人家是用不起這麼名貴的帳子的。

而這軟煙羅看起來織的細密,但卻不似明紙那般擋光隔音。

還未及姚杳二人趴在窗上,便聽到房間裏哼哼唧唧的聲音。

二人頓時心神一震,面面相覷,這聲音,呵呵,二人都是從十分開放的現代穿過來的,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電視劇裏常演。

包騁立刻擠開了姚杳,趴在軟煙羅上,從細密的縫隙望進去,一邊看一邊連連咋舌:“啊喲我去,現場直播啊這是。”

姚杳挑眉,也趴上去望了進去,這一望果然也是咋舌。

果然是,古人的花樣真多。

二人看得臉紅心跳,齊齊坐在了窗下,愣了半晌,包騁才用手肘碰了碰姚杳,壓低了聲音道:“東西定然在書房。”

姚杳點頭:“還是等他們睡了吧,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去書房。”

包騁低低嗯了一聲,房間裏的聲音恍若魔音,綿綿不絕的直往耳朵裏鑽,他狠狠捂住了耳朵,嘴脣險些咬出血來,忍得十分艱難。

他轉頭望了一眼姚杳,只見她微微閉着雙眼,臉上是一派平靜,像是入定一般一動不動,似乎並沒有受到房間裏那動靜的影響。

他暗自嘖舌,這定力,要不人家能幹大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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