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義氣難平

蔣氏一聽葉海利臉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心裏就明白丈夫肯定是不會同意拿出三十兩銀子了，可是，如果自己不拿出這銀子的話，那女兒和方家二小子的婚事不就是完全沒了指望了？

蔣氏越想心裏越難過，忍不住坐在牀上掉眼淚：“我可憐的女兒啊，你的命爲什麼這麼苦啊！從小就跟着人家身後當丫鬟，好不容易消停了兩年。這姻緣怎麼這麼坎坷呀？我們這是得罪了誰呀……”

葉海利本來就爲了賬簿的事情鬧心，現在被蔣氏這麼一哭，心裏更是煩躁的不行，他忍不住吼道：“哭哭哭，大半夜的，你是想把誰招來嗎？你是想把娘哭來，還是想讓三丫頭聽見咱倆說的話呢？你快給我住口吧，這件事情先往後放一放！我這邊要忙正事呢！反正我話說在頭裏，這三十兩銀子，我是拿不出來了，你要是有辦法，就自己想去吧，沒有辦法，就給咱們姑娘另外找人家！我的女兒也不是非要喫他方家這碗飯！”

蔣氏心裏委屈的很，被丈夫呵斥不敢再哭出來，只是她心裏終究還是義氣難平——

憑什麼當初四丫頭那個長得像鬼一樣的都能跟方明定親，還是方家上趕着登門求取的，而自己的女兒長得漂亮，人又溫柔大方懂事，卻被方家這樣嫌棄，需要那錢才能過門。

都是一家的孩子，憑什麼自己的女兒命就要這樣苦呢？

蔣氏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捨不得女兒受委屈，心裏開始盤算着，自己手裏有多少銀子，到底能不能湊夠這個錢。

其實葉海利在當鋪工作了這麼多年，偷偷拿回家的私房錢也不少，蔣氏雖然平時大手大腳，但其中大部分還都攢下來的，算一算也有將近20兩銀子的數目了。

這樣的話離三十兩銀子的缺口，就差不多這隻剩下十輛左右。

可是，這是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啊！

正常情況下，十兩銀子是莊戶人家一個家庭車不多一年的花銷。

蔣氏這樣一個一無所長的鄉下女人，是不可能短時間拿得出這筆錢的，但是，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突然想起，她孃家嫂子跟她說的那件事情。

蔣氏家裏是開香料鋪子的，她孃家的嫂子姓潘，住在下關村。

張氏家裏一共有三個哥哥，個個都是壯勞力，特別是他二哥還在鎮上開了一家大車店，日子可以說是過得非常富足。

只可惜老天似乎看不得他們家的日子太過圓滿，他二哥和二嫂結婚沒兩年，二哥便查出以後不能再生育。

此時兩人已經生了一個女兒，可惜這女兒生下來便有一隻眼睛看不到，另外一隻眼睛也看東西模糊不清，非但如此，她說話的時候，咬字也有些不太清楚。

莊戶人家娶媳婦一般都是生兒育女和幹活的，像他二哥家的女兒這種情況，幹活兒肯定是不利落，和鄉親們交往嘴皮子也不好使，所以就只剩下生兒育女這一個用途了。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沒有什麼人來上門提親，就算是偶有上們的，也都是死了老婆的鰥夫，或者是身體有殘疾的人，再不濟就是那種自己沒什麼本事整天胡混，衝着他們家的財產來的人。

張氏的二哥心裏明白自己的女兒和瞎子差不多，可她卻是個心氣兒高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兒隨隨便便嫁人，從而受了委屈，所以，到現在那女孩已經快要20歲了，卻依然是小姑獨處，在家裏待嫁。

正常情況下，當爹的想給自己的女兒找個好歸宿，這是人之常情，但是，蔣氏孃家嫂子的二哥，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就看着葉泓宇好，整天做夢想着能夠憑着親戚關係，把女兒給葉泓宇當老婆。

不過想歸想，他自然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直到自己的女兒配不上葉泓宇，所以一直只是憋在心裏，根本沒敢提。

直到這次葉泓宇受傷，他也終於找到了機會。

之前，葉泓宇受傷、葉家人四處求醫問藥的事情，曾經在鎮上鬧得沸沸揚揚，那個時候他就曾經通過人透過口風，說如果葉泓宇願意的話，他願意幫對方出全部的醫藥費和休養費用.

當時葉家全家上下都在爲葉泓宇的傷鬧心，家裏的氣氛也是也訝異而沉重的，蔣氏自然是不敢提這件事情。

後來全縣都知道葉泓宇的傷是好不了了，仕途也毀了，將來就是個空有秀才名頭的人，所有之前想要和葉泓宇接親的人家也都打了退堂鼓，潘老二的心思就又開始活動了起來。

在他想來，葉泓宇雖然是個秀才，但是以後也就真的只有個秀才的名頭了。

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根本就沒有辦法養活家人！而且他臉上有傷，腿上也有傷，就連想學他二伯去學堂做個講課的先生也做不到。

雖然現在葉家沒有分家，但是葉老爺子和葉老太太總有去的那一天，等到他們走了，誰來養活葉泓宇？難道要拿幾房叔叔接濟不成？

以後對於葉泓宇來說，有沒有銀子生活下去，就成了最大的問題！

當然，對於葉泓宇來說，生存是個問題，可對於他潘老二來說，錢就不是問題了！

他的大車店雖然不是什麼大買賣，但每月的流水，也夠養活葉泓宇夫妻倆了。而且，不是都說讀書人的腦子好嗎？到時候小兩口成了親，葉泓雖然不能幹什麼體力活，好歹能當個賬房、幫着算賬什麼的，這不也是一門營生？

而且，之前或許他們家閨女高攀不上葉泓宇，但是現在今非昔比了，對方的臉毀了，腿也瘸了，自己的女兒雖然視力不好，但是配上一個，毀了臉的廢物書生，還是可以的吧？？

這一代也就這樣了，等葉泓宇和自家閨女成婚之後，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多生幾個孩子，他又有秀才頭銜，把精力放在教育孩子上，將來未必不能培養個舉人姥爺出來！

潘老二越想越美，越想越覺得在自己有道理，於是，她自然也把這想法給回家跟自己的妹妹說了。

蔣氏的嫂子聽完之後，雖然覺得有些不靠譜，但是最後還是被他二哥說服了。於是之前蔣氏回孃家的時候，他便話裏話外提了這件事情，並且許諾了蔣氏，如果是這件事情辦成了，他會私底下給蔣氏辛苦銀子。

蔣氏一開始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裏，畢竟他是從小看着嶽泓宇長大的，知道對方是多麼心高氣傲的人，就算他殘疾了，也不可能娶這樣一個眼睛不好用，話還說不利索的女人進門的。

蔣氏至今還記得，當初張氏跟自己說這個事情的時候，還是有些心虛的。可能是因爲她心裏心裏也覺得，做這種事情有點對不起葉泓宇。

畢竟葉泓宇就有了殘疾，但人家好歹也是中了秀才的人，可孃家哥哥的女兒卻是打字不識一個，而且還盲眼拙舌，實在是有些配不上對方！

其實蔣氏潛意識裏也是這麼想的，不然的話她也不會拖到現在還沒有回家提這件事情。但現在，情況和之前又不一樣了，她女兒想要出嫁，很需要這筆錢。隔房的侄子，和親生的女兒相比，自然是自己女兒的事情纔是重中之重。

而且蔣氏轉念一想，做這件事情其實也是好事，葉泓宇以後也沒有了自己養活自己的能力，有了這麼一個老丈人願意養活他，又不需要他入贅，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嗎？

雖然那潘家的閨女有些缺陷，可是女人嘛，不都哪樣子？雖然那閨女不能幹活，但潘家也不缺人幫忙，至於生兒育女……女人嘛，關了燈還不都是一樣的？

就葉泓宇現在的情況，還有什麼可挑的呢？

她還應該感謝自己這個三嬸處處爲她着想纔對呢！

但是現在呢？現在事情不一樣了！

現在的蔣氏手裏非常需要銀子，爲了女兒的前程也說不得要這樣跑一趟了

蔣氏輾轉反側了半宿，終於還是做了決定，第二天一大早，她喫過早飯，就直接回了孃家。

找到了張氏之後，她們兩個人在房間裏關了一上午，最終講妥了條件——

關於葉泓宇和潘家閨女的親事，潘老二家拿出一百兩銀子，其中的七十兩銀子是給自己女兒的陪嫁，另外還搭送八畝上好的水田，剩下的三十兩銀子得私底下給蔣氏，作爲促成這件親事的酬勞。

女兒的事情解決了，蔣氏心情頓時好了不少，在告別了自己孃家嫂子之後，便腳步輕快地回了家。

一回家，蔣氏。便直接進了張氏的房間。

張氏平日裏是並不出門的，出了喫飯的時候去菜園子摘菜，還有看着做飯的兒媳婦們放了多少米油之外，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炕上度過的。

但是即便如此，張氏也還是希望所有的兒媳婦都能夠圍繞在自己的身邊，隨時聽候自己的使喚，因此他對於蔣氏擅自回家的行爲，非常的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