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時，茅草屋內傳來一陣響動。

隨即，破舊的房門被打開，一個婦人端着一碗湯從廚房裏面走出來。

婦人莫約三十幾歲，穿着一件淡黃色的粗布衣裳，五官倒是清秀，可面色枯黃時不時咳嗽，一看就是常年臥病的。

那雙瘦骨嶙峋的手和顧明霜肥胖的身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從記憶中，顧明霜得知這婦人是原身的母親，曹氏。

曹氏見顧明霜滿身傷痕，額頭上破了一塊皮，脖子上也都是掐出來的淤青，眼眶紅了又紅。

原以爲徐家出了讀書人是講道理的好人家，哪想如此霸道不講理。

她抹了抹淚，將湯放在石桌上，哽咽道：“霜兒，你先喫點東西墊墊肚子，娘去燒個水，待會兒給你洗澡。”

顧明霜低下頭來，目光落在那破了個口子的瓦罐碗上，不由皺眉。

雖說是湯，可湯裏就只有一塊不知道煮過幾次的骨頭，幾根野菜，跟豬泔水差不多。

這顧家也實在是太窮了。

曹氏見顧明霜看着碗發呆，不像往常那般狼吞虎嚥，頓時握住了她的手，哭着道：“霜兒，你怎麼不喫啊，你別嚇唬娘啊......”

顧明霜被曹氏緊緊的抓着，神色有些不適。

她上輩子是個孤兒，獨來獨往，從來沒有體驗過親情的溫暖。

將手抽出來，顧明霜語氣微僵：“娘，我想先洗澡......”

曹氏聽見她終於說話，這才鬆了一口氣，也沒察覺到自家女兒眼中閃爍着的不再是過去的愚笨和癡傻，而是犀利的光芒。

“好，好，那就先洗澡。”她伸出手，動作輕柔的攏了攏顧明霜亂糟糟的頭髮，安撫道：“你先坐着別動，娘這就進去燒水。”

顧明霜點了點頭。

這是在古代鄉下，燒水都是用大竈頭，等曹氏劈好柴，燒好水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瞧着木桶裏面熱乎乎的清水，顧明霜迫不及待的將身上的衣服給脫了下來，拿起木勺往身上衝洗着。

原身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澡了，指甲縫裏也全是黃泥，一雙肥厚的腳上都是溝壑老繭，腳指甲還發黃髮黑，肥肉裏積攢得陳年污垢散發着惡臭，差點將顧明霜噁心得暈過去。

拿起一邊洗碗的絲瓜瓢，使勁刷了一遍全身，顧明霜這才覺得利索不少。

她現在沒法一下子將身上的肥肉給減下來，最起碼要保持基本的清爽乾淨。

等以後有時間了，再慢慢減肥改變形象。

洗完澡之後，顧明霜換上乾淨的衣服。

見曹氏還在廚房裏面搗鼓，輕聲推開廚房的門走了進去。

廚房又陰暗又狹小，牆面發黃，屋頂上還破了好幾個洞。

櫥櫃裏空蕩蕩的，什麼喫食都沒有。

竈臺上放着洗乾淨的野菜，顧明霜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鍋裏只有兩個窩窩頭。

這麼點東西，哪夠一家人喫？

她皺起眉頭，再一次感受到了顧家的窮困。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曹氏正在生火，見顧明霜穿的乾乾淨淨的進來，眼中露出一抹震驚。

“霜兒，你怎麼自己把衣服給穿好了？”

女兒從小就是個傻子，別說是穿衣服了，就連如廁都要她脫褲子。她本來打算生完火就去給女兒洗澡的，現在怎麼......

顧明霜收回視線，走到曹氏的面前，不答反問：“大哥呢？”

她記得自己被村民給扛回來的時候，家裏還有一個少年，這會兒怎麼不在了？

難道是去徐家人算賬了嗎？

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怕是打不過徐家人。

“他給你抓藥去了。”曹氏看着顧明霜，一愣愣的，下意識的開口答道。

女兒話雖然不多，可臉上明明沒有了憨傻。

怎麼回事，是她看錯了不成？

正想着，顧明霜已經走到大竈頭後面坐下，道：“您先做飯，我來燒火吧。”

曹氏和她那便宜爹，含辛茹苦拉扯一個傻子長大不容易。

如今她既然穿越到了原身身上，以後也一定會好好孝順他們的。

只是，聽見顧明霜的話，曹氏卻瞪大了一雙眼睛。

眼淚在眼眶裏打滾，曹氏不敢置信的瞧着她，生怕自己是在做夢。

“霜兒，你，你怎麼......”

“娘，我已經不傻了。”

反正遲早都是要被發現的，顧明霜索性趁現在說出來。

她道：“女兒從臺階上滾下來，撞到了腦子，不僅沒死，反而做了一場夢。夢裏瞧見了菩薩，說我命不該絕，又將我送回來了。醒來之後，我便不傻了。”

曹氏淚光閃爍，忽然“啊”得一聲哭了出來，枯黃的臉上流下了兩行熱淚。

“霜兒，我的霜兒......你癡傻了十幾年。總算是老天開眼，你終於清醒了啊！”

說完，曹氏疾步到門口，衝着外面“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玉皇大帝如來佛祖，我給你們磕頭了。”

“娘，快起來。”顧明霜連忙把曹氏給拉了起來，見曹氏額頭都磕紅了，頓時一臉黑線。

這古人還真是迷信啊。

“沒事，娘這是太高興了。來，霜兒你先坐着。等你爹和大哥回來，娘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

瞧着曹氏喜極而泣的樣子，顧明霜的心裏一暖。

曹氏着急要把這好消息告訴顧遠道和顧文鈞，可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了，都沒瞧見兩人回來，頓時有些不安。

顧遠道原本在縣府裏當差，可卻因爲惹惱了上司被趕出來了。

好在寫的一手好字畫，他每天天不亮就去鎮上賣字畫營生，一般到黃昏時分就該回來了。

“霜兒，你先在家裏面等着。這天看起來要下雨，娘出去找你爹和你大哥，待會兒就回來。”

說着，曹氏拿起門後面的蓑衣披上，就要往外面走。

顧明霜忙拉着她的手，道：“娘，我跟你一塊去吧。”

外面天都要黑了，曹氏一個瘦弱婦人出去不安全。

話剛說出口，卻聽見院門被“啪”的一聲踢開了。

隨即，顧文鈞風一般跑進來，着急的道：“娘，不好了，不好了，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