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8章 信封

有低沉的哭泣聲，在房間裏面迴盪，那是王長喜的兩個小外孫。

其他人，則是面帶心疼與惋惜，望着倒在牀上的老者，沉默不語。

從王祖石那一輩開始，王家除了一個王林之外，其他都是淳樸善良之輩，跟柳花村的每一個人關係都很好。

王長喜和王長貴年輕之時，上後山打獵，無論弄到什麼東西，都會分給村裏的其他人一些。

他們算不上救世主，卻也是柳花村的棟樑，改變了整個柳花村的生活環境。

而今，那曾經壯碩無比的青年，卻是枯躺在牀上，氣息微弱，眼睛都難以睜開。

“吱呀~”

房門被打開，有一股寒風吹了進來。

蘇寒和王惠的身影，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蘇先生。”

“蘇先生，您來了。”

大部分人朝蘇寒開口，而蘇寒則是微微點頭示意。

然後，他的目光，便看向了王長喜。

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王長喜非常消瘦，顯然是餐不果腹所造成。

後來，蘇寒教他練武，教他箭術，教他打獵。

生活得到改善，王長喜的身體，也是越來越強壯，越來越有力量。

而此刻的他，卻是蒼老的不行，臉上長滿了老年斑，髮絲呈現灰白色，也長了長長的鬍子。

“蘇先生，您坐。”王惠搬了張椅子過來。

“你們先到客房去吧。”蘇寒道。

衆人點頭，全部都退了出去。

王長喜似是感應到了蘇寒的到來，竭力睜開眼睛，乾裂的嘴脣上，掀起一抹牽強的笑。

“蘇先生，您來了。”

“嗯。”

蘇寒點頭，同樣是微笑道：“怎麼，不舒服嗎？”

“有點。”

王長喜想要坐起，卻根本就做不到。

蘇寒將其攙扶着，半躺半坐。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我居然也老了……”

王長喜像是迴光返照，完全沒有王惠嘴中那般虛弱。

他靜靜的看着前方，緩緩道：“我以前還以爲，我永遠都不會老，我會一直在後山打獵，幫着柳花村，成爲中村，甚至大村……”

“快了。”蘇寒抓住了他的手。

有些乾裂，觸感不好，不再如年輕之時那般光滑。

“蘇先生，因爲王林和他媳婦兒的事，我王家真的是對不起您了。”

王長喜充滿愧疚：“您帶領我們走到現在，卻落得如此地步，可惜我已經不能下牀，否則的話，我一定……咳咳！”

“少說點，我挺好的，不用擔心。”蘇寒道。

王長喜看了蘇寒一會兒，忽然笑了：“是啊，您這種大度之人，自有您的風骨，又怎會與那潑婦一般見識。”

“我躺在牀上，有時候想想，就覺得這一生啊，真的像是做夢一樣。”

“以前有上神們經常出現，會將村裏的一些人擄走，可您來了之後，再也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

“不僅如此，在您的帶領下，我王長喜居然也成了村裏的首領，那種自豪感和成就感，嘖嘖……真的是一言難盡啊！”

“只是，我老了，這身體不行了，怕是要先您一步而去，我唯一擔心的事情，就是我再走了之後，您怎麼辦？那該死的宋雨，會不會變本加厲的來欺負你？王林太過軟弱無能，在宋雨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她要是真的來找你的麻煩，誰能幫您撐腰啊！”

濃濃的擔憂之色浮現於臉龐上，王長喜又怒又恨。

“不用擔心我，我身體很好，你要是真怕宋雨爲難我，就好好的活下去，不然的話，我可是一個依靠都沒有了。”蘇寒安慰道。

王祖石夫婦，王長喜兄妹三人，這是跟蘇寒最親的。

除此之外，王林、王惠，那都是第三輩的人，跟蘇寒並不親。

王林自然不用說了，王惠很早就嫁了出去，等王長喜離世之後，她還會離開柳花村，不可能在這裏繼續照顧蘇寒的。

王長喜所擔心的，正是這些事情。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王長喜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他用手帕將嘴捂住，在拿下來的時候，有一團幾近黑色的血液，在手帕上面浮現。

“人，就是不能貪戀這世間啊……”

王長喜深吸了口氣，儘量將氣息捋順。

他忽然看向蘇寒：“蘇先生，馨蘭當初去世之前，曾將我叫到了屋子裏面，您知道她對我說了些什麼嗎？”

“知道。”蘇寒點頭。

他沒偷聽，但能猜的出來。

“不愧是蘇先生……那我再問您一句，當初我跌落懸崖，您救了我一命，現在要是再讓您救我一次，您還會救嗎？”王長喜道。

蘇寒愣了一下。

他有片刻的猶豫，但最終還是點頭道：“會的。”

王長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翻手抓住蘇寒的手，嘆息道：“夠了，我活了七十五年，真的已經夠了。”

蘇寒沉默。

“蘇先生，我有一樣東西，放在那邊的抽屜裏，那是留給你的，等我閉眼之後，您就拿出來，但暫時不要打開，什麼時候您要離開柳花村了，再打開。”王長喜又道。

蘇寒微笑伸手，摸了摸王長喜的腦袋：“當年的小傢伙兒，居然也學會給我留東西了？”

兩人都是極其蒼老，這畫面看起來有些不對，但那種悲傷和心疼，卻是在無形當中，更加的蔓延了出來。

“您照顧我一生，也該我照顧您一次了。”

王長喜慢慢的閉上眼睛，氣息也逐漸微弱。

“好了……我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蘇先生別走，就在這裏……在這裏守着我，守着我……”

聲音逐漸消沉，直至最後，徹底沉寂。

蘇寒看着王長喜，他半躺在那裏，眼眸閉上，很是平靜。

“去吧……”蘇寒抓住他的手，略微緊了一些。

少年時的春風得意，中年時的自豪成就，老年時的悲憤遺憾。

王長喜這一生，也的確是不容易。

許久之後，蘇寒站起身來，打開王長喜之前所說的抽屜。

那裏面，放了一個嶄新的信封，其上提筆：蘇先生親啓。

蘇寒拿起了信封，略微猶豫之後，並未直接打開，而是按照王長喜的囑託，暫時放在了衣衫當中。

化凡只差最後一步，等真要離開柳花村的時候，再打開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