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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如意(一)修

“嘣——”鞭炮炸響。

一頂小轎,在煙霧裏搖搖晃晃地擡進絲綢大戶孫員外的府邸。

街上興高采烈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簇擁着轎,小轎走走停停,行進得極爲困難。

“孫六月這是第九個了吧?”

“沒錯,是第九個。”

“我記着上一才納了沒多久啊,怎麼,孫六月要改名叫孫四月了?”

“我猜是因爲上次納的那個如意,心高氣傲,觸怒了孫老爺,遭了厭棄。”

“呸!我聽說是因爲這次的新娘貌若天仙,將這孫老爺鬧得五迷三道,再看其他妾室,全都味同嚼蠟……”

嗡嗡的議論,混雜成睏倦的背景。

轎子裏昏暗,新娘支肘托腮,搖得晃晃悠悠的,想將側簾捲起來,聽個清楚,一隻麻稈樣的手臂猛地捂住簾子,“您,您就不能老實點?”

陪坐在轎中的小丫鬟氣鼓鼓地坐了回去,埋怨:“上一個從花樓裏帶出來的姨娘,還知道不能把腦袋伸出去給人看見,您連這也不知道?”

蓋頭底下,傳來嬌滴滴的一把聲音:“奴家是小家女,沒人教這些。”

丫鬟嘟囔道:“你們的家,得是多小的家呀?就連嫁娶的規矩,也不知道嗎?”

新娘幽幽地說:“很小,很小,在荒山裏面,只我們一戶,外面,都是成排的墳包……”

她語氣幽幽的,莫名帶出了詭異的氣氛。

丫鬟身上起了雞皮疙瘩,連忙打斷道:“錦姨娘不是您的姊姊嗎?她一向禮儀得當,您怎麼不向她學學?”

“哦,姊姊老早就嫁了過來,那時你又不在,哪裏知道她開始是不是也這樣蠢笨呢。”

丫鬟叫她一噎,無言以對。

新娘消停了一會兒,又道:“你能不能告訴奴家,家裏有什麼人呀?我才住了幾天,只認得姊姊和老爺......見了面,我怕又失了規矩。”

才住了幾天,就從小姨子混成第九房姨娘......呸,還提“規矩”呢!

小丫鬟心裏鄙夷,嘴上只道:“陳姨娘最早嫁過來的……徐姨娘……錦姨娘,便是你姊姊,是第三個……方姨娘是最新來的八姨娘,她是老爺逛花樓的時候帶出來的,最得老爺寵愛……”

那小嘴一張一合,砸出來的全是“姨娘”,新娘伸手打斷:“哦,這些奴家都知道。”

“那您想聽什麼?”

“還不知道家裏有什麼男丁,以後見面都不認識,要是叫錯了,那多尷尬。”

“男丁?咱們家裏,哪有多少男丁啊?”丫鬟說,“不就一個茂哥兒嗎?”說到此處,嘴角不禁翹起來,聲音也輕柔了,“寶貝疙瘩,頂頂好的謫仙公子……”

新娘配合道:“哦?他有多大了?”

這丫鬟卻忽而警覺起來,拿眼角上下覷着新娘,“蘇姨娘,您都要嫁給老爺了,問這麼多做什麼?”

新娘嘆道:“說得也是。我這樣的,也只配得上個老爺。”

正說着,轎子已進了側門。

兩個丫鬟熟練撩開簾子,一左一右地把轎中人攙出來,邁着芊芊細步,就要送到孫老爺屋裏。

新娘鼻子微動,嗅到熟悉的氣味,一按丫鬟的手:“等等。”

果然,聽見佩環叮噹,兩個丫鬟行禮:“錦姨娘。”

錦姨娘笑着地走來,一把挽住新娘:“我將妹妹送到老爺那裏吧。”

知道新來的蘇姨娘是錦姨娘的妹子,丫鬟們便退了下去。

手挽手在廊下行走,看四下無人,明錦小聲道:“奈奈,你不要緊張,這人間和山裏一樣,無非就是人多一些。而且,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把一二十個家丁夥計圍住,很是集中,你只要有個身份待住了,早晚能找到機會採補,也不枉大姊姊千叮嚀萬囑咐。”

好傢伙!一二十個家丁夥計!這麼多精壯男子圈在一起!

人間真是個好地方......

蓋頭下的蘇奈聽得心潮澎湃,一把抓住明錦的手:“還是姊姊你好!不像那臭貓。跟着我淨幫倒忙,還說以後再也不跟我出門了,說我的倒黴會傳染。”

明錦寬慰道:“萬事開頭難,誰也不是一次採補成功的嘛。”

“不過,你初來人間,還是得低調行事,以免惹人懷疑。這附近有一道觀,這裏的人,對那些臭道士很是迷信,動不動就請來驅邪除穢,嚇死人了。”明錦撫着胸口,想了一想,又道,“你要是等不及,老爺也可以給你睡,只是別把他吸乾,給我留條命就好!”

言語之間,袖中幾個細細的金鐲子瀝瀝相碰。

這野雞精最愛當人小妾,享受人間富貴,不過也不是代代都能找到什麼王爺大官的。太平時期,這些人前呼後擁,求仙問道,身前身後都擁着些高人道長。想混進這些人的後宅,還真是沒門路。

倒不如找個合適的富商。

只是找個合適的富商,還要那種後宅清白好對付的,也很不容易。

有些人家的後宅烏漆墨黑的,連蠱術都用上了,那種野雞精碰都不想碰——嫌麻煩。

找到這戶人家,費了她好些年的功夫。

蘇奈聞言感動得鼻頭髮酸:“姊姊放心!我不會碰孫老爺。等過一段日子我再動手,好叫人懷疑不到我們頭上,不叫姊姊斷了財路。”

明錦欣慰地整整小妹喜袍:“時候差不多了,快進去吧!”

房門開着,蘇奈摸索着桌角行進,找到了牀。尾巴一擡,把裙襬“嘩啦”地向後鋪開一個完美的花型。

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影,蘇奈裙襬的尾巴擺來擺去,很是疑惑。

且說這孫員外,美妾進門的日子,卻足足遲了半個時辰才顧得上回屋。

進來的時候,臉上還滿是怒色。

新娘扭過來,半晌,幽幽道:“老爺,你可算來了。再不來,奴家都要等成那望夫石了……”

孫員外叫這聲音酥了半邊骨頭,哪還有半分不快,上下打量一眼,這大紅喜服包裹着嬌媚的身段,甚是驚豔,搓搓手,撲來諂笑道:“是我的錯,都叫美人等急了。”

說罷,就要掀開蓋頭,蘇奈朝牀裏一滾,沒看清怎麼回事,手上就摸了個空。再看,新娘子坐在牀腳上,埋怨道:“老爺丟下了奴家,去哪個狐狸精那裏鬼混,不說清楚就想和奴家親熱,我可不依!”

孫員外在牀上膝行,賠笑道:“剛纔的確是……去了方姨娘那裏,不過,我是想警告她一聲,新人進了門,她也算是個老姨娘,往後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誰知道我都進了屋,她還是對着牆睡大覺,真是爛泥巴扶不上牆,我這不就丟下她,火急火燎地看我的心肝來了嗎?”

蘇奈冷笑:“老爺看人睡覺,看了半個時辰?”

孫員外略有些心虛。

當時事也邪門。新姨娘都進了門,方如意還拉緊了簾子睡覺,孫員外氣不過,令丫鬟叫她,結果叫了半天才將人叫醒,醒了,兩眼還直愣愣的,說什麼也聽不進去,好似還活在夢裏。

不過,孫員外一見她睡得兩頰暈紅,眼中含水,異常的嬌豔,的確動了心思,可才一碰她,方如意便嚇得彈開去,躲到了牆角,還把被子拉到了胸口。

那驚恐嫌惡的眼神,極大地刺傷了孫員外的自尊心,這才未能成事。

“不過是罵了她兩句,罵了兩句。”孫員外又是心肝又是美人地哄了半天,這才捉住了新娘一隻滑嫩的手,心花怒放,把自己的扳指忙不迭地捋下來,套在她指頭上,“乖乖,這個賞你,可千萬別再生氣了!”

美人捏住扳指,咯咯地一笑。

孫員外再忍不了,一把摟抱住這風騷的新娘,放下了牀帳。

片刻後,赤紅狐狸“嗖”地跳進錦姨娘的窗子。

野雞精正平躺在牀上,兩小指翹起,準備拿些黃褐色的東西敷臉。

“姊姊你看!”一隻狐狸爪伸到眼前,指甲浪浪蕩蕩地,勾着一枚翠綠的扳指。

明錦忙坐起來:“老爺送你的?”

“是啊。”狐狸化了人,喜滋滋套在拇指上,就是有些大,總往下掉。

“這也太不倫不類,還是取下來吧,姊姊妝臺上有好多漂亮首飾,你自己挑着戴……”明錦說着就要給她捋下來,誰知蘇奈弓着身子,將手藏在懷裏,齜牙咧嘴,死活不肯叫出來,“不要,不要,好容易得的,我就要戴着!”

明錦戳着她的腦門:“你呀,修了這麼好的一個皮囊,不知哪裏學來的品味!瞧瞧你那天進門那天穿的衣裳,八十歲的老村婦都不敢那麼穿,明日見了,好好學學人家方如意的打扮吧。”

蘇奈不服氣地指着明錦手腕上鐲子:“可是姊姊,你不是也掛這個,掛那個的嗎?”

“那是我生得明豔,金飾添彩更華貴。你生得妖嬈,就該突出本身的特點來勾人目光,滿身金彩,反而把你襯得俗了。”明錦嘆了口氣,“這珠寶首飾啊,不在戴得多,在選得巧,切合自己的氣質,打扮在男人的心、坎、上。”

將蘇奈的心口戳了三下,頹然躺下敷面:“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蘇奈確是不懂,趴在牀頭,好奇地挖了一塊漿液,被薰得當即打了個噴嚏:“姊姊,你這是在臉上捯飭什麼?”

明錦閉着眼道:“花漿搗碎了,滋補人形,可使皮膚滑嫩。妹妹,長江後浪推前浪,以色侍人,要時刻保持競爭力纔好。”

“對付男人,使個術法不就行了嗎?”

“傻狐狸,哪有那麼簡單?”明錦嘆道,“這術法,也有不靈的時候。姊姊天天給老爺吹氣,他還不是迷戀上了方如意?方如意會彈琴,會跳舞,會作詩,還有那叫什麼——氣質,姊姊又不似你們狐狸能使媚術,要僞裝出氣質什麼的,實在力不從心,只好在這張麪皮上下功夫了。”

“我看老爺也沒有多喜歡方如意。”

“那是你來了之後吧!先前老爺對她,那真是千嬌百寵,甚是迷戀,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急着叫你過來。”

蘇奈想了一想,道:“何必要這麼麻煩,姊姊將她吃了不就好了?”

“哎,這還是算了!”

蘇奈心想,這五彩野雞二姊姊年歲大,修爲也不淺,僅次於大姊姊白素。

大姊姊藏在深山,什麼“禮法道法,天道人倫”,一套套,端坐如神女。

二姊姊卻癡迷人間,整天學得像人一樣,享受什麼榮華富貴,前呼後擁,過懶懶散散的蛀蟲日子,就連與人爭鬥,都慣於用人的方式。膽小怕事,這也難怪。

“不過……”野雞邊拍臉邊沉吟,“最近她是很奇怪,中邪了一樣,沒等我們出手,倒自己作死了……”

一回頭,這狐狸崽子竟已經趴在她的牀上,呼嚕呼嚕地睡熟了。

*

第二日,蘇奈還沒睡醒,就被明錦拖了起來,梳妝打扮。

到大花廳時,桌上竊竊私語的五六個女子,全部停下來,同時看向蘇奈。這裏面有老的,有少的,有胖的,有瘦的,但都滿臉堆笑地看着她,片刻,爆發出一陣誇張的誇讚。

“妹妹的皮膚真是細膩,宛如剝殼的雞蛋一般。”

“沒錯,身段也好,與錦姐姐當真是各有千秋。”

“呦,這手上戴的,是老爺的扳指呀!看來妹妹才第一日就討了老爺的歡心,實在是個妙人啊。”

錦姨娘熱情大方,人緣一向很好,這些妾室們對自己妹子的恭維,完全在意料之中,她拿帕子掩口,滿意地笑。

蘇奈則環視了一圈,沒見着有什麼特別亮眼的,傳音道:‘姊姊,這裏頭哪一個是方如意?’

‘咳,還沒有來。近些日子,她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忽然,閒聊的人猛然噤聲,齊刷刷地向蘇奈身後看去,神祕地交換眼神,眼裏閃動看熱鬧的喜色。

蘇奈扭身,便終於看到了姍姍來遲的方如意。

來人約摸十七八歲,身量窈窕,弱不勝衣。

低而松的髮髻慵懶,別無裝飾,斜簪一素雅的銀蓮釵,花心微閃,一雙清冷上挑的眼,脈脈的,惹人心折:“對不住,各位姊姊,我又來遲了。”

明錦斜睨着她頭上的簪子。

這簪子倒是別緻,不用多華貴,就將她那股清冷纏綿的氣質,點綴得正剛好。這種道理,那傻狐狸就學不會……

蘇奈也眨巴着眼睛,認真地盯着她看。

看起來,也就是普通的人類嘛。

更何況,她眼底青黑,整張臉上好像籠罩着一層黑黑的黴氣。

蘇奈不由得嫌棄地離她遠了一些。

方如意在衆人看熱鬧的眼神中落了座,眼神飄在蘇奈手上翠綠的扳指上,微微一黯。

照理說,她應是憤恨的。

才進門不到半年就遭厭棄,新來的,還是這樣一個美豔的女子。

可是此刻,她心思飄忽,整個人昏昏沉沉,又憤恨不起來。

這難以啓齒的經歷,要從一月前說起。

一天晚上,她做了怪夢,莫名地在夢中與一個素不相識的年輕男人顛鸞倒鳳。醒來之後,心跳仍砰砰。

平素做夢,大都記不清楚夢境,可這次,那人的眉眼,胸口的小痣,乃至於鼻尖上的汗水,閉上眼睛,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是一個風流溫柔的郎君,先幫她脫鞋,將足握在掌心,贊她的柔軟,當真是情真意切……方如意臊得滿臉通紅。她自視不是個荒□□子,可是一想到那張臉,心裏便忍不住地一陣悸動。

再一翻身,看到枕邊熟睡的孫員外,滿臉皺紋、鬍鬚翹起的臉近在咫尺,嚇得她差點尖叫起來。

待完全清醒,不由得一陣悵然。

她責怪自己不知廉恥,趕忙整理好心態。可是第二夜,又夢見同一個郎君,與她纏綿,附耳說盡情話……

《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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