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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哉白鳥(3)

這一下子,突然跳出來個不安的插曲。哪怕姜見明堅稱自己真的無礙,萊安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要不,”陳老元帥摸了摸下頷,“我叫人把皇太子妃殿下送到總醫院去,休息一下,再做個檢查?”

姜見明喫驚地笑道:“不不,怎麼至於這麼誇張?”

老元帥:“萊安殿下留着聽我說完話,到時候回去講給太子妃聽也是一樣的嘛。”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軍部總醫院就在隔壁,來回很快,老元帥叫了外頭的警衛員,把姜見明送出去了。

萊安現在對姜見明是一萬個不放心,當即抓了傘就要跟上,陳老元帥在後面叫他:“殿下,請留步。”

萊安:“我送他過去再回來,你等——”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怔。窗外的雨雲暗沉厚重,老元帥眼底深沉,坐在原地不動。

萊安與陳老元帥對視許久,眼底漸漸冷了下去,“你故意支開他?”

怒火倏地竄上面容,“你是爲了支開他才……!!”

陳老元帥長嘆搖頭,“唉,殿下啊,這就是您的不對了。”

老人拍拍自己的胸口:“下官的通訊明明是發到皇太子的腕機上,還千叮萬囑請殿下保密,結果您直接帶姜殿下過來,這不是叫老頭子我爲難嗎?”

萊安頓時連話都懶得多說,冷臉一甩,轉身就出了門。

走廊上只有雨聲空曠,竟然見不到一個金日輪巡守,頭頂是淡藍色的高科技防雨屏膜,擋住了呼嘯的風雨。

陳老元帥跟了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防雨屏膜下面。幾步遠處就停着飛行器,那是萊安與姜見明過來的時候使用的交通工具。

“我們已經知道,晶粒子的意識是共通的,殿下。”

陳老元帥不急不緩地說了下去,雖然萊安已經不理他了,“如果人類的意識能污染一粒晶粒子,就可以傳染一大片晶粒子;倘若能夠直接擊毀母核的意識,甚至可以一擊制勝,比擒賊先擒王還有用。”

“在物質層面,我們已經有了固化射線和鎮定劑,前者能讓晶粒子失活,後者直接剝奪晶粒子的生命,這是人類爲對抗晶粒子而研發出來的武器。”

萊安走到飛行器前,伸手要去開門,身形微微一頓。

他聽見陳老元帥在身後說道:“這就是精神與物質的兩種戰鬥方式,殿下。現在,您的疑問得到答案了嗎?”

沉默突顯出激烈的雨聲,皇太子翠眸冰冷,他的手指在飛行器的門把手上收緊,直到指節泛青。

“……第五次神聖戰役之後。”

許久,萊安凱奧斯緩緩垂下眉眼,他開口說道,“晶亂潮的預兆消失,代價是二十萬金日輪奔赴晶巢,再也沒有回來,這就是答案。”

陳漢克也側過頭向天邊看去,嘆息道:“錯了,從來就沒有第五次神聖戰役啊,小殿下。”

隔着亞斯蘭星城的雨空,隔着千萬裏星河,這位統領帝國軍機的老者縱使擡頭,也不能看見晶巢的樣子。

陳老元帥說:“第四次神聖戰役之後,大帝就籌劃着對晶巢的反擊。這個絕密計劃只有少數人知道,它被賦予了一個特殊的名字。”

“白鳥計劃。”

……

最開始,黑鯊基地試圖用配備高智能智腦的機甲,將鎮定劑遠程投入晶巢。

但嘗試全都失敗了。晶粒子母核的防備意識很強,它會操縱異星生物圍攻來犯者,機甲星艦很難靠近。

所以只能將士們親自赴死。

他們帶着特殊的高純度鎮定劑武器,將其像子彈炮火一樣打入晶巢。

他們將要面臨的是晶巢的瘋狂攻擊,以迄今爲止的人類力量,存活率爲絕對的零。

當武器用盡,最後一擊同歸於盡的炸彈就是不屈的意志。任□□被晶巢吞噬,精神化作離弦之矢刺入晶巢深處,直至連自我意識也被晶粒子吞噬,迎來真正的死亡。

一旦離開帝國的大地,就再也不能回到故鄉了。

註定埋骨星海,連馬革裹屍而還都是奢望。

亞斯蘭統帥英年早亡,沒來得及知曉晶粒子的真相就長辭於世。

然而冥冥之中,那篇悲壯的祭文,卻成了此後近五十年,無數投身於種族戰爭的人類烈士們的真實寫照。

明面上,第五次神聖戰役是徹底的大敗,以二十萬帝國精銳全滅而告終,也成爲凱奧斯大帝一生中最難堪的污點之一。

暗地裏,第一次白鳥遠征卻是壯烈的慘勝,那是人類面對晶粒子打響的第一炮。那些犧牲的性命,成功延緩了‘終極’的降臨。

自此,銀北斗每次向晶巢遠征,次次都是有去無回,次次都要捱罵:勞民傷財、愚昧固執……毫無意義。

直至今日,帝國內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那位傳奇般的開國之君,那些本應前途無量的將士們,究竟是爲了什麼而血灑寒星、毅然向死。

萊安沉默許久,五味雜陳的情緒從眼中流淌而過。

最後,殿下用靴尖踢了一下飛行器的門,不悅地回頭:“爲什麼不讓姜見明聽這些?你想單獨與我說什麼嗎?”

腳步聲響起,是陳老元帥緩緩走到了皇太子身邊。

“太難了,殿下,”老人沉悶地嘆道,“這一仗打得太難了啊。自第一次白鳥遠征過去五十二年,如您所見,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舊辦法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曾經的金日輪是與銀北斗並稱的金盾,可是第一次白鳥遠征帶走了足足二十萬精銳,裏面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帝國未來的上將。自此金日輪一蹶不振,現在連貴族家的紈絝子弟都能混進來貪軍餉了。”

“銀北斗又何嘗不難呢?一次次遠征,一次次死人。黑鯊基地按照現在的數據做了推測,等白鳥計劃進行到最後,就算積極地估計,人類也離滅絕不遠了。”

萊安冷然嗤了一聲:“這難道不是因爲你們一直在隱瞞嗎?救亡圖存的遠征,弄的和偷雞摸狗一樣,能成什麼事。”

他們站在防雨屏膜的邊緣,偶爾會有被狂風吹過來的雨絲掠到臉上。老元帥的那柄手杖,恰好支棱在剛被雨淋到的地方,原本的黑色也被染得更深了。

陳漢克就盯着自己那柄手杖,“所以必須改變,但對於接下來的抉擇,我和陛下產生了一些分歧。我想冒昧先問殿下的意思。”

“我的意思?那很簡單。”

“第一,”皇太子眼底深邃,“把晶體教的真實面目宣揚出去,先招降宇盜以解決後顧之憂,如果無法招降就把他們打到服爲止。”

他開口時語氣很平靜,但咬字堅硬,於是顯出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勢來。

“第二,向民衆公開真相,進入戰時狀態,在全帝國範圍內徵兵、造械、調集物資;給基地同等特權,該研製的東西加緊研製,也是很簡單的道理。”

“第三,將金日輪銀北斗,還有其他帝國軍團重新編制,全力遠征晶巢,殺死晶粒子母核……這並不應該有疑問吧。”

好像在這位儲君殿下嘴裏,什麼都變得“簡單”了。唯獨在這裏萊安停頓了一秒,但也很快繼續開口。

“殘人類能參軍的,也要去。鎮定劑升級到第三代了,值得試試。”

陳老元帥中途神色幾度變幻,還是安靜地聽完了。

然後這老人花白的眉毛動了動,徐徐說道:“但是殿下,先不論公開後的民衆恐慌等社會問題有多麼棘手。就當下的境況來看,如果真的讓全人類投入戰鬥,必然是精銳、天才與英雄們先赴死,資源也會耗竭一空。”

“到時候過上幾十年上百年,就算戰爭勝利了,人類文明還能剩下些什麼呢?”

萊安:“……”

老人的手落在年輕儲君的肩膀上,拍了兩下:“殿下,您還記得去年遞交上來的兩個議案嗎?”

“一個是俗稱的更名議案,希望取消帶有歧視意義的‘新人類’、‘殘人類’稱呼,改稱‘有晶人類’和‘無晶人類’。”

“第二個是姜殿下在謝予奪和您的支持下提交上來的議案,針對現今軍方人才不足的問題,希望開設機甲駕駛兵種,放寬殘人類參軍限制。”

陳老元帥遍佈皺紋的眼角露出些許笑意:“那兩個議案,是我扣下的。”

萊安剜了他一眼,涼涼道:“猜到了。”

那是要遞到皇帝面前的東西,數遍軍方,有權力也有膽量扣住議案的,除了大統帥閣下也沒有別人。

如果不是姜見明隱忍,他早就掀了自己這位“老師”的辦公室了。

陳老元帥感慨地長嘆,用手杖在地上點劃:“再怎麼說,新人類還是比殘人類的戰力強一些的,何況我們被晶粒子植入的程度又深,如果要犧牲一半人類,就……這麼辦吧。”

“……你?”

萊安意識到了什麼,略有動容。

他目光下落,看到那柄漆黑的手杖沾着雨水,在地上寫出一個字。

“所以,不需要改什麼稱呼名字了。”

老元帥搖頭說着,眼神卻越來越銳利,“等新人類滅絕之後,殘人類就不再有歧視的含義。”

收起手杖,地上赫然是一個“殘”字。

陳老元帥昂起頭,雙目有如剛淬過火的鋼鐵:“往後歲月,他們不是殘缺之輩,而是殘存下來的人類後裔。”

咔嚓!一簇赤金色的真晶刺穿地面,石板碎裂,那個“殘”字赫然也被肢解了。

萊安面露怒容地收回手:“胡說八道!你想直接犧牲掉全體新人類,保全全體殘人類!?”

陳老元帥笑了笑:“對,我向皇帝陛下提出的主張是,效仿舊帝國的大遷徙,將所有殘人類送上星艦,遠離帝國。”

“!”萊安一時沒壓住神,短促地抽了口氣。聽見對面繼續道:“而所有新人類會被留在這裏,那時再告知他們真相,逼迫他們背水一戰。如果成功,有很大希望能一舉擊毀晶粒子母核。”

遠處閃電明滅,天頂的厚雲又不透陽光,使得老人的臉龐輪廓明明暗暗,一時竟有些可怖。

陳漢克壓低了聲音:“殿下,我們都要赴死。”

“但如果能儘早舉軍,趕在姜殿下晶亂晚期之前取得勝利,哪怕只是重創晶粒子母核……”

“晶亂的發展也會延緩甚至消失,他就能活下來,至少活得更久些。”

“這就是我單獨與您商議的原因。”

“您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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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見明忽的站住了。

雨珠從黑傘邊緣如簾落下,他看見了白翡翠宮的金玫瑰,這些花兒正被風雨瘋狂擊打着,將馥郁的香氣傳得更遠。

在醫院發現醫師們百般拖延的時候,他就琢磨過來,明白老元帥是想支開他了。

這是第幾次了?他本以爲終於到了打開天窗說亮話的階段,結果又被這樣無聲地推遠。

疲憊涌上心頭,他徑直回了皇宮,卻在這裏駐足。

姜見明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玫瑰花,忽然又想到那日萊安胸前彆着一枝玫瑰來到自己面前。

當着全帝國的面說,我愛你。

所以,還要再這樣下去嗎?

只是沉默地看着,等着,仰望着。

明明他並無什麼可以畏懼的事物。縱使力量微弱,但現在有人願意拉着他往前走了。

姜見明往前幾步,彎腰折下最嬌豔的那一朵。

白翡翠宮的金玫瑰非皇族不可折,這還是他第一次親手去碰這美麗的花兒。

玫瑰花的刺扎破了柔嫩的指尖,姜見明並不在意,他直起身,將折下的金玫瑰放在脣邊輕吻一下。

隨後他抖了一下黑傘,將玫瑰隨意插在自己左前胸口袋裏,轉身往來路走去。

才走幾步,姜見明怔住。

“……陛下?”

林歌站在那裏,朦朧的雨幕中,女帝那顆猩紅的義眼越加鮮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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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安凱奧斯保持着沉默。

他其實覺得有些奇怪,自己爲何竟在保持沉默呢?

分明陳漢克已經給出了一個選項,那正是他日思夜想、近乎入魔地渴望着的東西——讓姜見明能活下去。

但他沒有絲毫狂喜,沒有絲毫激動,他在感受着心底的另一股情緒懨懨地升騰上來。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爲什麼。這沒有道理,一直以來,他像是遊蕩於世間的孤魂,唯有姜見明是讓他在意了的存在。

他後來知道了,這種在意就是愛。他只愛這一個人,除了姜之外,世上其他任何都不重要。

但如果僅僅如此,此刻內心的抗拒又是什麼呢?

年輕的皇太子忽然有須臾的恍惚,他想起某個難得閒暇的日子,他和姜見明走在街上,空氣是微涼又清新的,他們腳下踩着零散的積雪。

那時還是冬天,兩人也還沒有公開關係,只是皇太子殿下與姜上校。

明明戴了遮蔽器,說話時也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身量舉止還是被認出來了。

那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有着棕紅色自來卷的頭髮,穿着布裙子。

她滿臉漲紅地捧了一大束雪白的花,獻到她憧憬的皇太子殿下面前。

萊安面無表情地按掉遮蔽器,露出的冰冷麪容差點把女孩當場嚇哭。

當然,這就是他的本意。但姜見明卻無奈地搖晃他,發現並不能搖出一個更好的表情之後,這位未來的皇太子妃彎腰抱了抱女孩,柔聲感謝。

——這是比摸腦袋更惡劣的行爲了。他怒目而視,姜見明卻捧起那束潔白的花束,不由分說地塞進他懷裏。

女孩紅透了臉跑走了,他僵硬地抱着花束。

姜見明先是抿脣笑,隨後又小聲埋怨道:“殿下,您也稍微親民一點好不好?”

他不理解,皺眉沉着臉:“爲什麼?”

姜見明反問:“這不是您的帝國嗎?”

“這不是您的人民嗎?”

“當然了,就算您不是儲君,與人親善也總比與人冷漠要舒服的。不習慣沒關係,您可以慢慢學。”

記憶的其他角落都淡了。只記得微風吹過那個街頭的時候,青年眉目溫和,黑色的眼眸清明而深遠。

而他懷裏的那束花朵一直很香,與皇宮的玫瑰花香不同,是他第一次嗅到。

他不明白。

他並非是對這個國家懷着多麼大的愛意與奉獻精神纔去做的那些事。

但現在想想,假如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有着棕紅色自來卷的頭髮,穿着布裙子的女孩。

被這個帝國所欺瞞,被整個人類文明所拋棄。

被踐踏真誠與天真,被茫然地架到死亡面前,然後死去。

他似乎也不會悲傷流淚心碎。

但他……

忽然間,只在這一秒鐘,皇太子明白了自己胸中沸騰的情緒是什麼。

在某個安寧的傍晚,他與心愛的人互相依偎的時候,姜見明曾經對他說過這種情緒。並且悵然坦白道,它纔是一切的開始。

它是振臂一呼,是怒吼震天;是伏屍百萬,亦或血濺三尺。

它是——

憤怒。

戰爭並不一定始於憤怒。那些侵略與壓迫、剝削與殘害,或許源於貪婪,或許因爲暴虐,甚至有時是迫於生存壓力或種族本能。

但抗爭,往往都始於憤怒。

……

突然,雨中的氣氛乍變。與皇太子對着站立的陳漢克瞳孔緊縮,危機感撲面而來!

率先爆炸的是兩側的牆壁,還有那架可憐的飛行器。轟鳴之中,瓦礫亂飛,赤金晶骨刺穿煙塵,然後被另一條菸灰色的晶骨堪堪架住!

防雨屏膜碎了,大雨瓢潑嘩啦啦地落,將老元帥和皇太子一起從頭到腳淋了個透。

“哎喲,小殿下!”

陳老元帥目瞪口呆,他有些狼狽地雙臂交疊,噴着唾沫大喊:“您不同意就直接殺人滅口啊!?我這遺書還沒寫過呢,好歹也是個元帥,隨便死了軍部要出亂子的!!”

萊安卻盯着老人臂上的晶骨,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你擋了。”

“爲什麼?”他笑着,在雨中快意地甩了甩長髮,挑釁道,“老師,如果按照你的理論,反正打不過我,不如讓我砍掉你一條手臂消消氣,至少能夠保命,不是嗎?”

陳老元帥:“……”

皇太子傲然壓細了眼眸,翠綠的狂焰幾乎要從眸中燒穿出來。

薄脣一挑,他道:“生死存亡之際,還未全力奮戰,先內部分裂、割地求饒……古往今來,沒有這樣做還能獲勝的戰役。”

“你的計劃……”萊安說道,“我不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沒深夜更文了,希望有寫清楚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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