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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廢墟深底(2)

破敗的要塞內部,體態扭曲的異星生物擠滿了狹窄的過道。地板上的指示燈還有幾盞沒碎,在盡頭一閃一暗。

爲什麼?冷汗沿着姜見明的頸子滑入衣領,這羣異星生物盤踞在前方一動不動,像是在守株待兔。

簡直……好像能夠集體預知到他們會走到這裏一樣!

但無論是因爲什麼泄露的行跡,現實已經很明顯:

異星生物們正在有針對性地對他們實施包圍,敵人只會越聚越多,接下來只會寸步難行。

晶骨戒指內只有萊安十分之一的晶粒子。應對一兩個敵人足夠,五六個要看他的狀態,十幾個已經很困難……

但假如幾十幾百的異星生物來圍困呢?

說來可笑,姜見明此刻思維無比清醒,而在這種極端理性的狀態下,腦中清楚地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是:

基本上沒什麼可能活着出去了,現在陪萊安自盡的話還來得及,會少受很多痛苦。

如果想留點遺言的話,可以用晶骨戒指把字刻在地板上。

想想這命途多舛的二十餘年,能一路走到這裏已經不愧對自己。被異星生物分屍這種結局太慘,可以考慮死得體面些。

可當他腦子裏想完這一串的時候,身體卻也做完了動作:

晶骨從戒指上延展而出,覆蓋了整個右臂,姜見明回身一掃,打斷了自動門扭曲的門板。

本就狹窄的來路被封住,這樣至少身後的異星生物暫時進不來。

下一秒,前方少說有十幾只的異星生物尖叫着撲了上來。

姜見明咬了咬牙,把萊安往身後一推,迎上了那羣潮水般的怪物。

戰鬥。

金刃從異星生物的骨縫中滑進去,直接掀飛了半個頭顱。

粘稠的惡血瓢潑而落,其中蘊含的濃郁晶粒子讓他疼的差點膝蓋一軟。

戰鬥。

腳下踏過血水,從斜右方刺來的晶骨利爪被他打斷,“鐺”一聲挑飛出去,將頭頂的另一隻也刺穿在天花板上。

戰鬥。

他知道自己一瞬也不能犯錯,殘人類不像新人類有盔甲般的晶骨可做防禦,受傷就是死亡的前兆。

但也不能躲避,如果放異星生物跑到後面……萊安還在身後。

戰鬥把時間拉得漫長而艱苦。

姜見明急促喘息,慘白的臉上幾乎都濺滿了異星生物的血。

其實他基本上沒有冷兵器近戰的經驗,此前從來沒有人……認爲殘人類需要學習這些。

或許是走馬燈開始了,他竟模糊地想起很多年前辛苦求學的夜晚,爲了通過輔修的考覈把自己逼到累暈。唐鎮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張口就罵他傻逼然後被醫務室趕出去。

他記得那晚長雨初歇,明月如璧。

還有和奧德莉在蘭斯家的擊劍場切磋過的下午,等兩個人大汗淋漓地出來的時候,黛安娜正端着親手泡的紅茶衝他們笑。

他記得夕陽從火燒雲的邊緣灑下餘暉,照在少女的臉頰與裙襬上。

還有他的小殿下。

“……!”

側腹突然猛地一燙,然後變得冰冷。

姜見明脫力往前踉蹌了兩步,餘光看見了異星生物帶血的尖甲,是自己的血。

他的小殿下……

清淨的圖書館,相伴走過的長街。他有時伸手揉揉對方的腦袋,少年儲君就眯起眼睛,翡翠般的眼眸裏閃着細細的光。

或許也沒有那麼多年前,可是現在回憶起來,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他的小殿下,不該陪他死在骯髒的地底。

——但生命自古如朝露短暫,而死亡從不聽人乞願,它只是突兀到來。

過度的體力消耗讓他手臂發抖,喘息像是要把肺撐爆。

姜見明在黑暗中低頭,脣角無聲地溢出一股鮮血,被逼得一步步後退。

他用失焦的眼眸四顧。

如果最後設法炸塌天花板和這羣異星生物同歸於盡,再用晶骨戒指護住萊安的身體,不知道獲救的概率有多大。

不過倒也沒有更優選了。

決定去死的時候,黑髮青年的面容蒼白疲憊,卻依舊平靜,和剛剛他推下主炮發射杆時並無什麼兩樣。

可就在下一刻,突然——

面前的異星生物猛地凝滯了幾秒,似乎被什麼景象所震懾。

腳步聲一響,熟悉的氣息自後面靠過來。

姜見明瞳孔緊縮。

他的背後多了另一個人的重量。

“殿……!?”

耳畔傳來艱澀的喘息聲,還有微弱的喃喃。

好像說的是,不要怕。

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右手。

隔着赤金色的晶骨。

=========

第一要塞東區。

日暮了,自主炮的熾光消散在雲層間,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

可是死寂依舊瀰漫着。那一束強光的悲壯,似乎烙印在了每一個士兵的眼底。

“謝予奪,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把兩位殿下給丟了!?”

金旻在隔着通訊嘶吼,平素嚴肅穩重的中將,這時急得破了音:“你給我說清楚,生要見人死要見……現在到底情況是怎麼樣!!”

“……”

謝予奪單手撐在凌亂的髮絲間,陰沉着個臉不說話,細看眼眶已經熬紅了。

遠處,唐鎮在哭着吼着要去救人,“他媽的別拉着我!老子一個人去,跟你們沒關係!”

貝曼兒站在唐鎮身旁,正和鄭越激烈地爭執着什麼,這一片都被各種聲音交錯着,混亂不堪。

謝予奪佝僂着脊背,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平素肆意妄爲,大統帥寵着你,我們也都管不住你。”

通訊裏,金中將聲音悲痛,“可是小謝啊,你再怎麼瘋怎麼狂,心裏也應該清楚……”

“哪怕把你,把我,把銀北斗所有人性命都搭上,也比不過兩位殿下的分量啊!”

“帝國的儲君沒了,你我要……要怎麼跟皇帝陛下交代,怎麼跟帝國的人民交代啊!?”

謝予奪沙啞道:“我清楚。”

“……”

“身爲銀北斗的將領,”他眉眼低垂,喃喃道,“面對強敵束手無策,迫使主君以身犯險,全是謝某人無能之故。”

金旻失聲了。

謝予奪這人,是個少年英才。性子瀟灑疏狂,偏偏忠君愛國、功勳又多,一個人扛起了銀北斗大半的榮耀。

他們這些大了一個輩分的將軍們,要麼是把他當眼中釘肉中刺地痛恨,要麼就是嘴上嫌棄着,心裏卻沒底線地縱容着。

只有謝予奪可以在軍部總會上遲到了還笑嘻嘻地進來,只有謝予奪可以擅自調兵遠征卻不受懲罰……

在整個軍部的默認下,銀北斗第一軍的謝少將身上,永遠可以有一份張揚的光。

像現在這樣頹廢低落的謝予奪,卻是從來沒人見過的。

見他這幅模樣,金旻再也說不出更多,只能搖頭長嘆:“你,唉!不說了,你儘快組織搜救。還是那句話,生死總要……”

卻聽謝予奪又繼續說道:“——但我同樣清楚,皇太子和小閣下是爲了什麼而赴死的。”

“事已至此。”

謝少將緩慢地站了起來,他眼底像是結了一層冰,全是逼人的冷光,“老金,第一要塞,我就是死也要拿回來。”

“所以爲了最終的勝利……現在我絕不會去做無意義的搜救,也不會允許我的兵因爲此事而動搖。”

金旻又驚又怒:“你!”

謝予奪輕輕一笑,“老金,如果我也死了,記得幫我照顧我的妻女。”

他說罷,伸手摁斷了通訊。

“報告!”

這時,一位將士倉促小跑過來,臉色青白:“少將,異星生物又來了,宇域裏的晶體教星艦也在開始前進。”

謝予奪的眼皮跳了跳。

晶體教們居然還準備繼續。

折了一個主教,死了那麼多晶體教衆,對面明明敗局已定,竟然至今還不撤退,還在繼續這種自殺式的瘋狂襲擊——

這證明什麼?

謝予奪臉色變幻,聯繫開戰前殿下對他們說的真相……

難道,這真的是在爲晶巢積蓄能量?只要造出足夠多的晶亂死者,下一波晶亂潮就有了爆發的可能?

可這能怎麼辦?謝予奪頭疼地敲了敲太陽穴。

帶過兵的將軍都知道,戰場上靠的就是一個悍勇,越是怕死的越是容易死。

一旦由他這個主將下令讓士兵保命爲先,銀北斗的士氣還能在嗎,帝國銀矛還能銳利如昔嗎?

突然間,遠處轟隆一聲巨響。

謝予奪扭頭的時候,正聽到士兵間爆發出的驚呼!

而少將也險些在下一刻驚呼出聲,他的眼睛猛地睜大,倒映出要塞中央區域某處——

那是泛着赤金光芒的晶骨。

它們直接刺穿了漆黑的合金外壁,映在暮色四合的異星天穹下,瑰美而雄偉。

遠遠地,可以看到每一根的尖端都穿着好幾只異星生物的屍骸,彷彿是一場神罰的降臨。

幾秒之間,剛剛還一片死氣沉沉的軍隊,突然像重生了一樣熱烈起來!

然而謝予奪愣愣站在要塞高層的斷壁前,渾身發麻。

——這不可能啊,少將心驚膽戰地想,先不論殿下在與瑪格麗特相持時已經是負傷反噬的狀態,就說那一記主炮……

自家主炮是什麼威力,他自個兒最清楚了。

就算他們的儲君再怎麼非人,在硬捱了那一記之後,絕對不可能再釋放出現在這樣強悍的晶骨!

謝予奪臉色緊繃:那現在,釋放出那片赤金色晶骨的是誰……或者說,是什麼!?

=========

要塞中央區域,破敗的廢墟通道內。

隨着赤金晶骨緩緩收攏,頭頂的天花板不停地傳來悶響,那是異星生物的屍體一隻又一隻地墜落的聲音。

前方,早已是一片屍山血海。

那些爲包圍兩人而聚集的異星生物們,齊齊被尖銳的晶骨捅穿了身軀,歪七斜八地堆疊着。

而那一根根龐大的,宛如神罰降臨般的熾金晶骨,正不緊不慢地從屍體上抽離而去。

晶骨收攏回那枚小巧的戒指裏。

而戒指套在白皙的無名指上。

萊安不知是何時醒的。

他根本站不住,整個人氣若游絲地伏在姜見明的背上,白金捲髮頹然堆疊在後者的頸窩。

他還緊緊握着姜見明佩戴戒指的右手。

姜見明臉色慘白,心臟跳如擂鼓,他扶着萊安往前踉蹌了兩步,兩人一起脫力地坐倒在地上。

地上全是流過來的血,甜腥味撲鼻而來,刺得腦子一陣陣地疼。

姜見明渾渾噩噩。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殿下?”

他輕喚了一聲。

一時間,暈眩感達到了極致。

有大概兩分鐘的時間,姜見明五感混亂,天旋地轉。

眼前什麼也看不見,耳畔只能聽見尖銳的嗡鳴和自己痛苦的喘息聲。

“……萊安?”

姜見明眼底裏只有大片蒼黑,他又叫了一次。

懷裏的人低低嗯了一聲迴應,並且虛弱地握了握他的手,果然是醒過來了。

但這樣看似寬慰的動作,卻似乎觸發了什麼魔鬼的詛咒。

突然間,姜見明開始彎腰乾嘔,他窒息似的掐着心口,生理性的淚水撲簌簌落下,蒼白的手撐在血泊裏發抖。

他痙攣起來,猛地挺身嗆出了一大口污血。和身前異星生物的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眼前的血色似乎搖晃着,搖晃着。

漸漸扭曲了形態。

變成了金曉之冕裏的那一片暗血。

姜見明崩潰地喘息。

他其實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不知道爲什麼,那枚晶骨戒指竟會突然爆發出堪比萊安全盛時期的力量。

那絕不是十分之一,至少有70%……不,有可能已經達到了80%……甚至更高……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第一次,姜見明竟然渾身渾心都在抗拒着,不願面對真相。

太可笑了。

那個冷然走出軍部大門的夏日午後呢,那個主動患上晶亂的暴雨深夜呢?

那縷出發之前拂面而過的亞斯蘭的清晨微風呢,那片說自己憤怒時從機甲裏看過的浩大星空呢?

這一路走來,他的決心他的果斷甚至他對殿下說我不後悔時的絕情——都到哪裏去了!?

他不想知道。

但他有知道的事情。

比如,他知道晶粒子與人類深度結合,強行抽離不僅痛苦,在技術上也極爲困難。

百分之二十是活人的極限。假如抽離到百分之五十的地步,整個人的骨肉都會被撕裂開來,。

比如,他還知道萊安當年在晶巢的死狀。

他看過圖像,看過那俊美不再的少年,那撕裂的皮肉,破開的腹腔,半側絞爛成肉泥的臟器與錯位粉碎的骨骼。

再比如,早在一切變故發生的最初,他就無法理解地質問過小殿下。

爲何要孤身前去晶巢,如此無謀的舉動,完全和自殺無異。

是自殺。

是粉身碎骨。

是剝離幾乎所有的晶粒子。

晶粒子一直沉睡在他的那枚戒指內。

所以,在他拼命不想知道的時候。

他其實已經知道了。

姜見明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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