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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時空曾閃爍時(3)

跪在昏暗中,赤發的帝王打了一個激靈。

姜見明若有所思:“是對方很強大嗎?你們有沒有進行過正面交戰,交戰過多少次,具體戰況怎樣呢?”

“……不,不。”奧丁連連搖頭,急促地呼吸,“對,我們還沒有……沒有交戰過……”

他猛地往前爬了一步,眼底爆發出無限急切和渴盼,“小孩,可是我看不到,也摸不到這個敵人啊!”

姜見明:“那敵人是怎麼侵略你們的?”

靠黑波輻射……不對,是靠改變基因,植入人體。晶粒子改造了人類的整個生理結構,將人類變爲不同物種……

姜見明:“敵人侵略了您的領土,它難道不在您的身邊嗎?”

在,在的。晶粒子就在人類體內,大氣中宇宙裏,隨處可見!

奧丁的眼眶中爬上了血絲。如果,不再嘗試晶粒子的剝離,不再試圖讓人類逃離晶粒子,而是……

姜見明:“有沒有嘗試過深入研究敵人,他們有什麼長處和短處,有什麼特徵,喜歡運用怎樣的戰略戰術,和我方處在怎樣一個關係?”

——而是轉而研究,如何讓人類擊敗甚至殺死晶粒子呢!?

的確,晶粒子就像埋在人類體內的定時炸彈,晶亂隨時都能終結宿主的性命。

但在晶粒子的種族意識不活躍的時候,新人類的意志是可以掌控晶骨的!

這說明什麼?說明晶粒子與人類的融合已經達到了一個階段,相互難以分割。

在這種狀態下,假如有什麼辦法能讓人類的意識壓制、摧毀甚至侵吞晶粒子的意識,那會怎樣!?

奧丁睜大眼睛,粗喘起來——

假如那樣,晶粒子的力量,豈不是能夠徹底爲人類所用!?

“……但無論如何,這些的前提還是要有戰鬥的決心纔行。”

“戰略性撤退也是一種手段,但如果只是把逃跑當做最終目的,那就不太合適了。”

小孩的嗓音又嫩又脆,聽得皇帝渾身發麻。

昔日的記憶從沉睡中復甦。

他想起那些日夜殺伐的歲月。每吞併一個新的基地前,他閉眼想着那些物資,那些武器,那些將要臣服於他腳下的人民……

血液會發燙,嘴角會上揚,他會咬牙笑着捏緊鐵拳,渾身的細胞都叫囂着沸騰起來。

忽然,奧丁咧嘴,眼中射出兇猛的寒光,他先是低笑,然後放聲狂笑起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怎麼忘記了。直到十七年前,在成爲奧丁大帝之前……

他還是被稱作“赤血侵略者”的奧蘭多,是在亂世中踩着屍山血海建立帝國的男人。

這小孩說的沒錯。還未試過正面交鋒,爲何要逃跑,爲何不能嘗試殺死敵人!?

奧丁擡起臉,眼中閃動光芒:“小孩,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裏?”

“你……你跟我來,我許諾給你這世上僅次於我一人的地位和尊榮。你來與我一起將敵人擊退,呃……好不好?”

姜見明神色微妙。

這,這個……

他本來是想鼓勵一下這位大叔來着,但似乎反而刺激到了人家。

黑髮少年怵頭地往後縮了縮,小聲道:“咳,謝謝您。但我覺得,嗯……戰勝困難……主要還是得靠自己。”

治癒精神病也一樣。

“要持之以恆。”

藥不能停。

“或許過程很漫長,要相信自己,也相信別人。”

聽醫生的話,不要再從精神病院裏跑出來,“……相信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好的。”

時空的另一端,奧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好,好,我都聽你的……哈哈哈哈!!”

姜見明:“那您加油?”

皇帝心情大好,也不計較這個奇怪孩子的無禮,整個人都輕快許多。還有閒心問:“小孩,你手裏的那本書是什麼?”

坐在星艦倉庫內,姜見明眨了眨眼:“歷史書。”

他說着,給對面亮了一下封皮。

天花板的照明燈落在紙質精裝書的封皮上,照亮了燙金的書名。

瞬間,奧丁腦中轟然一道白雷炸響。

暴君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他的瞳孔緊縮,盯着書皮上的那一行字。

《長夜六十三年——聖人類帝國的建立與覆滅》

聖人類帝國。

建立與……覆滅。

扭曲的空間,突兀出現的奇怪小孩,荒謬的法律條文,不敬畏新人類的殘人類……

如果這一切不是夢……

昏暗中,暴君的紅褐色亂髮覆蓋了面容,他聽見自己沙啞開口。

“小孩……今年是什麼年份?”

“新帝歷55年。”

55年……他的聖人類帝國建立才十七年,今年應當叫做帝國曆17年。

新帝歷,新……

奧丁擡起頭,睜大幽綠的雙眼,重新將對面的黑髮小少年從頭打量到腳。

多麼乾淨漂亮、靈動善良的一個殘人類孩子啊。

一瞧就知道,是個出生在和平盛世下,從未沾染過污泥與黑暗的孩子。

聖人類帝國的開國之君,顫聲向未來發問。

“是誰……滅亡了人類的第一個星際帝國?”

少年答:“是大帝陛下。”

“那麼……建立它的又是誰?”

少年答:“是暴君奧丁。”

赤發皇帝猛然站起,眼底殺意四射,喉嚨中發出野獸咆哮般的怒音!

他的帝國——他的心血!!

他發誓令其千秋萬代的王朝!!

“你說的……你說的那個大帝陛下叫什麼名字!!”

“他的性別和樣貌呢,哪裏出身,父母叫什麼名字……小孩,現在如實告訴我,我可以給你無盡的榮華富貴,如敢欺騙——”

對面的星艦倉庫中,坐在那裏的姜見明嚇了一跳。

手指一抖,厚重的書籍就要掉落。

紙質書很貴重,少年連忙往前一撲,雙手猛地抱住厚書,人就和小糰子一樣啪嘰躺在地板上了。

奧丁猛然一滯!

……下一秒他就要亮出晶骨,s級頂尖的晶骨將會瞬間掠過這十幾米的距離,穿透少年的身體。

少年會被悽慘地扎穿在牆壁上。他將用晶骨對殘人類嚴刑逼供,問出那個在未來毀滅了他的帝國的罪人,斬草除根。

但小孩眨眨眼,慢吞吞抱着書坐起來。

輕聲細語地埋怨道:“您喊什麼。”

“——……”

暴君的面頰痛苦地抽搐兩下,眼眶裏血絲通紅,他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在矛盾中掙扎着。

凝結了晶骨的五指張開又合攏,合攏又張開。

多麼乾淨漂亮、靈動善良的一個人類孩子啊。

新帝歷55年。

他的帝國已然覆滅了。

但……人類的帝國還延續着。

有個活在未來的小少年,告訴他不必逃跑。

去戰鬥吧。

奧丁皇帝緩緩彎下脊背,眼前又被水霧模糊了。

他哽咽着,向對面顫聲道:“小孩……別怕……”

“我不……不傷害你……只是。”

“只是你看,我要去擊敗我的敵人了。你的大帝陛下既然滅亡了一個星際帝國,一定擊敗了許多敵人……”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名字和容貌,給我一點前進的力量。”

對面的小少年半信半疑。

過了幾秒鐘後,他再次打開了那本紙質書,將那本歷史書翻到了後面,豎起來讓奧丁看到。

那一頁所歌頌的,是推翻黑暗統治的革命者們。

最中間是一張插畫,以星艦艦橋爲背景,繪着新帝國開國之君的英姿。

年輕的新王神容冷峻,身披猩紅披風。他有着耀眼的白金捲髮,翡翠般美麗而孤高的眼眸,背後是赤金色的日冕般的晶骨。

凱奧斯……大帝……

扭曲的空間忽然綻放微弱的光芒,時間蟲洞到了即將消失的時候。

新帝歷55年的殘人類少年,與舊帝歷17年的赤發暴君,都在那光芒中失去了意識,醒來後都各自懷疑了這段記憶的真實性。

他們總共對話了八分鐘,命運在不爲人知的地方發生了偏移,沒人說得清是偶然還是註定。

但無論如何,舊帝歷17年。

灰鴞實驗室停止了嘗試剝離活人體內晶粒子的“諾亞”項目,“混沌矯正”計劃正式開啓,事實上成爲了人類面對晶粒子主動打響的第一槍。

研究方向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奧丁皇帝甚至提供了自己的部分細胞組織與基因數據,讓實驗室進行克隆與改造。

初期依然不停地失敗,千萬個小小的胚胎在培養倉裏死去。

幾年時間過去,實驗員全都絕望了,但皇帝的態度比任何時候都堅定,其他人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下去。

與此同時,奧丁變得對政權更加敏感。舊帝歷18年,皇帝在短短一年間將帝國法典修改了三次,史稱“法典三改”。貴族與平民、新人類與殘人類之間的階級差異進一步拉大,皇宮前的死刑場上每日都要處死上百名罪人並梟首示衆,直到每一條磚縫裏都凝結了洗不掉的暗紅色。

嚴刑酷法讓底層人民日夜生活在恐懼之中。大批不堪忍受的新人類乘坐星際飛船逃離藍母星。

許多人死在了異星生物的攻擊下,而活下來的那些,成爲了後來的宇盜。

舊帝歷21年,第一個反抗帝國暴/政的武裝組織——白鴿赤葉會在暗地裏建立。

他們高舉“復興人類文明”的旗幟,追求舊藍母星時代的平等與自由。

理所當然地,暴怒的奧丁皇帝將其視爲眼中釘肉中刺,下達了必殺令。

舊帝歷24年,熔岩宇盜團成立。

舊帝歷32年,艱難地與帝國周旋了十一年的白鴿赤葉會,終於在一次大軍圍剿下遭到毀滅性打擊,被迫解散。

成員們各自流亡逃命,而通緝令早已遍佈整個藍母星的大街小巷。

皇帝想要的,是白鴿赤葉會解散前的領袖——雯赫爾加的活人或是屍體。

這一天,g6野區大雨滂沱。

一家破舊的小旅館立在通往城區的偏僻荒路上,雨點噼裏啪啦地敲着玻璃,模糊了旅館內昏黃的燈光。

十幾個黑袍罩身的人們披雨而來,他們喘着氣,向旅館的主人出示了什麼東西。主人的臉色變得嚴肅,在酒櫃的密碼鎖上按了幾下,亮出一個暗門,引着那些黑袍人進去了。

這是白鴿赤葉會僅存的幾個祕密接應點之一。

大雨直到夜晚還沒有停。

草草喫過晚餐後,藉着昏黃的燈光,十幾名白鴿赤葉會的成員都站着,圍着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人。

這樣的姿態,像是要商議什麼很鄭重的事情。

但這些成員們神色爲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率先開口。

被簇擁在正中的黑袍人坐在木製椅子上,幾縷濡溼的黑髮從兜帽下滑出,又被一隻細白秀氣的手撥回去。

這隻手,隨後落在了自己隱約顯懷的小腹部位,兜帽下傳來平和而柔緩的嗓音。

“有什麼事嗎?”

一個乾瘦女人用肘子捅了捅棕發雀斑的男人,小聲道:“文丹。”

後者鼓起勇氣上前一步,咬牙道:“領袖……把孩子打掉吧。”

“到了這裏,我們就暫時安全了,您有足夠的休養時間。後面的路程,我們也會用生命來保護您,完全可以……”

黑袍女人笑了笑,“不。”

說話者變了臉色:“領袖,爲什麼!?”

女領袖摘下自己的兜帽,她有着黑雲般的長髮,肌膚瓷白,褐色的眼睛深處藏着灼灼的火光。

正是被帝國最高通緝令所懸賞的白鴿赤葉會前領袖:雯赫爾加。

“丹,琳,謝謝你們爲我考慮。”

“但是首先,我想對大家說的是,這個意外並不是你們任何人的過錯……請不要再內疚了。”

衆人的臉上紛紛浮現痛色:“領袖!”

那是大約兩個月前。

這些白鴿赤葉會的成員們,經歷了一場生死逃亡。

赫爾加被帝國軍暗算,中了毒氣,雖然強撐着衝破了包圍,但在啓動機甲躍遷後,人就失去了意識。

機甲墜毀在野區,而所有人都知道,在野區裏遊蕩的貧民們幾乎就是一羣被慾望驅使的野獸。

當那些暴徒們,發現一位年輕美麗的女性,衣衫凌亂昏迷不醒,之後會發生怎樣的事情,是誰都可以預見的。

等到白鴿赤葉會的其他成員趕到時,所有人都心如刀絞,恨不得以死謝罪——

他們聖潔無暇的領袖,竟被一個路過的流民所玷污了。

赫爾加在加入白鴿赤葉會之前是名門貴女,美麗端莊,學識淵博,更有着a級的高貴晶骨。

而那個玷污她的惡徒,卻是個連鞋子都沒穿的骯髒貧民,殘人類,還有些癡癡呆呆的。

流民自然被成員們當場殺死,赫爾加醒來後只是沉默了半日,並沒有什麼過激反應。幾人繼續逃亡,好不容易甩脫了追兵,誰料悲劇沒有就此結束。

兩個月後,女領袖發現自己受孕了。

……

外面的雨聲還在持續,破旅館內有着淡淡的陳腐味道。

棕發男人的嘴角抽了一下:“領袖,可是,您爲什麼……”

赫爾加搖了搖頭,豎起食指:“噓,請聽我說。”

“那一天,我的機甲墜落在野區。而直到你們趕來救我,追兵都沒有出現。我不認爲帝國軍無能到了這種地步。”

“奧丁生性殘忍。想必他認爲,那事的發生,對我來說是比死亡更殘忍的打擊;他認爲,這樣就算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羞辱和摧毀。”

“你們也是這樣想的嗎?”

赫爾加淡淡地彎起眼眸笑着,“不,我不那樣認爲。”

“我不認爲那天的意外,是比我中了一枚子彈更嚴重的事情。何況,你們已爲我報了仇不是嗎?”

“這絕不會擊垮我,只要還活着一日,我都會選擇繼續戰鬥下去。所以,希望大家也不要再爲此消耗不必要的情緒了。”

赫爾加還沒說完,已經有幾個人紅了眼眶。

等到領袖收聲,幾乎所有人都在哽咽抽泣。

那位乾瘦女人更是淚流滿面,連聲道:“是……是我們狹隘了,領袖!”

“但是……但您也不必留着這個不應有的孩子,讓自己受苦啊。我們都知道領袖慈悲,但這種厄運下的生命本就不應該降生的,領袖……!”

赫爾加垂眼,她在桌旁燈光下轉了轉手腕,看着自己的晶骨反射出淡淡的光澤。

“傑琳,噓。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

“面對一場突兀降臨的厄運,我們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她落下生着晶骨的手,撫摸自己的小腹。神色中並無一個母親的慈愛,卻有一位戰士的堅定。

隨後,這位黑髮女人擡起頭,眸如火炬,一字一句:“當厄運宣稱它是我們的厄運,我們便必然要受它的煎熬嗎?”

遠處天際,隱約有雷鳴追着雨雲。

白鴿赤葉會的成員們齊齊愕然,被領袖的這番話震住了。

赫爾加繼續說下去:“我想要生下這個孩子,既然他在我的子宮裏,就是我的孩子,而不是別的什麼厄運或雜種。”

“我當然可以扼殺他,但我偏不。我要生下他,愛他,教育他——”

女人微笑,“要他成爲赫爾加的孩子,繼承我的意志,與我共同戰鬥。”

但那雙褐色眸子又黯淡下來,她搖頭“不,赫爾加……赫爾加家族背叛了革/命,從今以後,我不再是我父親的女兒。”

“我要把我的母族姓氏送給我未來的孩子。說起來,我有對你們提起過我母親的姓氏嗎?”

成員們面面相覷。那個棕發雀斑男人猶豫了一下:“我只記得是一個源自東方的古老姓氏。”

“是的,‘姜’,我母親姓姜……對了。”

赫爾加眼前亮了亮,撫掌笑了,“對了……我想到了一個好名字,無論男女都很適合。”

“等到孩子出生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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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歷史書上,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對於赫爾加的孩子保持了諱莫如深的態度。

顯然,無論是其餘白鴿赤葉會的成員也好,後世的學者也罷,都沒有這位女領袖本人那般豁達的心胸,可以直面這個孩子並不乾淨的身世。

但人們依然可以從蛛絲馬跡中拼湊得出:雯赫爾加未婚受孕,在白鴿赤葉會的祕密據點內完成了出產,誕下一個嬰孩。

很可惜。

這個嬰孩並未能像人們所期盼的那樣,迴應他母親的信念。

“……領袖。”

當乾瘦女人傑琳將哭啼的嬰孩抱起的時候,整個人臉色煞白,比剛經歷過分娩之痛的赫爾加看起來更加糟糕。

“……是個……”

旁邊,文丹閉了閉眼,艱難地吐字,“是個殘人類。”

小旅館的暗房內,昏燈搖曳。赫爾加躺在木牀上,汗溼的黑髮蹭亂了枕頭,“男孩還是女孩?”

“是男孩。領袖,但他是殘人類……”

文丹的嘴脣在發抖,“這樣的世道……現在連白鴿赤葉會也覆滅了,殘人類活着纔是折磨……”

“讓這個孩子解脫吧,領袖,只需要一槍,不會痛苦的。”

赫爾加閉上了雙眼,她的手指抓緊了身下的被褥,喃喃道:“是啊,這樣的世道……”

兩行淚水緩緩從女領袖的臉頰落下,她把脣瓣抿得很緊,久久不語。

文丹默然掏出手/槍,從傑琳手中抱過啼哭的嬰孩往外走。

就在他即將跨過門檻時,聽見赫爾加輕飄飄的嗓音在後方響起。

“我不屈服於這世道。”

赫爾加睜開被淚水浸溼的眼眸。她平靜地望着破舊的天花板,抓着單薄的被褥,在不見天日又陰冷的地底暗室低聲道:

“這個孩子,名字就叫姜見明。”

“我希望……”

“他將在長夜盡頭,得見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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