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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殘火猶不熄滅(1)

z2野區。

這是個看不見半點光亮的地方,也是一塊連帝國都懶得管的混亂與貧窮之地。

大片的荒原與亂石延伸在天頂下,褐色的硬土因乾旱而龜裂。連空氣都是臭的,充滿着屎尿橫流的味道。

沒有道德,沒有法律,沒有希望更沒有愛,活在這裏的人已經很難稱之爲人。

瘋子流着口水傻笑,惡人肆意發泄獸性,病人癱在路邊哀哀呻吟,等待着生命的終結。

赫爾加母子在這裏定居下來,用撿來的紙殼、厚布、木板與幾根鐵條支起了一間勉強能遮風擋雨的房子。

但是其他的該怎麼辦呢?

隨身帶的食水幾天就見底了,在這片枯乾的大地上,連一根草都難找。

赫爾加也茫然了。她是名門出身,小時錦衣玉食,青年時代讀遍先賢典籍,頓悟之後才主動率領家族投身革命。

後來的日子雖然艱苦,但也從沒有淪落到真正意義上“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境況。

人的聚集地倒是有的,就像曾經的混戰年代一樣,這片野區被幾羣地痞惡棍分割出各自的小勢力。

頭兒們自稱“領主”,各處掠集資源,大行恃強凌弱之事。

赫爾加不是沒有考慮過投靠其中某一個,畢竟姜見明年幼體虛,又有曾經蟲洞躍遷的暗傷,根本經不住酷惡的環境。

但當她親眼看到那些“領主”們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樣子,腳步又沉默地停下。

她實在是張不開口去求那種惡人,更別提成爲其中一員。

姜見明心裏明鏡一般。

他輕輕咳嗽着,扯着赫爾加的衣角。

“媽媽,不要去。”

“明明喜歡和媽媽兩個人。”

幾天後,母子倆發現了z2野區的生存之道——搶垃圾。

運輸垃圾的星際船每個月都會往偏遠的野區投放垃圾,不少流民們以此爲生,“領主”們甚至會在每月開展垃圾的搶奪戰。

咬了一口發現不合口味的食品,穿膩了的衣服鞋帽,剛過期一兩個月的藥片……

上層貴族們隨手扔掉的垃圾,對這些賤民來說是無比寶貴的資源。

赫爾加的晶骨階級不低,但她一則要顧慮着隱藏身份;二則勢單力薄,還帶着個病弱的殘人類小孩,根本不可能與那些“領主”們發生正面衝突。

她只能和其他流民們一樣,等到領主們的第一波搶奪戰結束後,再灰頭土臉地一擁而上。

爲了活下去。

那幾年,姜見明的記憶裏,母親永遠是又髒又黑的。

她把臉上塗遍泥灰以掩蓋美貌,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裏和人廝打。

但她不這樣折騰孩子,也堅決不許姜見明離開那間破房。

有時候天色很晚了,赫爾加還沒有回來,姜見明會忍不住扒開房門往外瞧。時間再久點,小少年就一點點、一點點地蹭到屋外去了。

等赫爾加破破爛爛地回來,就鼓起腮幫子:“這孩子,又不聽媽媽話,怎麼出來了?外面那麼冷呢。”

姜見明軟軟地說:“想看星星。”

髒兮兮的母親蹲下來,用結着血痂的指尖戳戳孩子的額頭,眼尾彎成溫柔的月牙兒。

“那昨天留的功課做完了沒有啊,哼哼,晚上媽媽可要來個突擊考試噢。”

最後,母親會把孩子抱起來放在肩頭,在月色下走回家。

夜深了,她會點根蠟燭,抖開一條破舊的紅毯蓋在姜見明身上,隨便講些故事哄他睡覺。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

赫爾加畢竟曾經是反抗組織的領袖,哪怕淪落到這個地步,也依然能夠帶着孩子勉強活下去。

對她而言,更大的痛苦反而來自於周圍的環境。

在z2野區,每一天都有人性的悲劇發生。發生得多了,悲劇也就不成爲悲劇,而是變爲日常。

赫爾加看不得活人淪落成這樣,可怎麼救得過來呢?

今天救助了一個人,明天準有十幾個人賴上來哭求施捨。恩將仇報的流民曾用晶骨刺穿她的肩頭,搶走了她和孩子過冬的口糧。

無數次,她在深夜裏蜷縮着身子,發出模糊的悲泣聲——那不像是她發出的,更像是什麼惡靈依附在了她的身上。

常年的疲勞、慢性晶亂導致的衰弱、精神上極端的煎熬與痛苦,以及當年被暗算的後遺症……

在這一切的作用下,赫爾加的神智漸漸失常了。

她對姜見明日益嚴苛,功課的要求越來越極端,激動之下還會動手打人,清醒後又不敢相信自己變成了這樣,於是痛苦積攢得更深。

某個雨過天晴的早晨。

被收留了一夜的病老婆子,臨走前眯着眼,衝赫爾加露出一口黃牙。

“哎我說,傻大姐啊。”

“你還是快點兒去死吧。看看你兒子,嘖嘖嘖,跟了你這種媽,多可憐啊。”

……屋內深處,女人抱膝瑟縮在黑暗裏,把頭深埋進消瘦的臂彎。

旁邊,黑髮黑眼的小少年擰乾溼帕子,平靜地擦去自己額角的血,口中淡淡道:“我媽媽不會死的。阿婆你走不走,不走就留下幫我們幹活吧。”

這些年,慢性晶亂患者應該儘早自殺的觀念在整個帝國內普及,並且被廣爲接受……畢竟這個病捱到晚期實在是太痛苦了,又是絕症。

尤其在z2野區,人們沒幾個對未來有盼頭的,活着受罪有什麼意思呢?

所以就有了個不成文的習俗。假如患者哪天運氣好,搶垃圾時搶到了什麼好喫的……那就是他們結束生命的時機了。

喫頓好的,第二天肚子飽飽地上路。

但姜見明知道,媽媽不想死。

她死了,本就殘存不多的人類文明的殘火,就要又熄滅一抹。

她選擇自殺,就是向黑暗的帝國統治言敗,向這個扭曲的世道投降。

她寧可在泥淖中掙扎,也不肯死。

病老婆子撇撇嘴走出門去,邊走還邊叨叨着說:

“真的,傻大姐。你早點兒死了,你兒子還能靠那張臉去傍個大領主呢!別看他是個殘人類小孩,管咱們北邊的‘獨眼龍’啊,就好這一口!”

聲音漸漸遠了。

寒風撲打着才糊上的窗紙,屋頂裂了幾道縫,深冬的陽光射下來。

姜見明拿着溼帕子,慢慢走到媽媽面前,蒼白的小臉被那幾道陽光映得明明暗暗。

他拉起赫爾加的手臂,“媽媽,手。”

孩子跪坐在地上,仔細地擦去昨晚母親發病時手指沾上的泥灰,還有打傷自己的血跡。

赫爾加閉上眼,淚水無法控制地落了下來。

“明明……我的好孩子。以後媽媽不進屋,媽媽晚上睡在外面好不好……”

額頭上的傷口還沒凝血。姜見明神色恬靜,淡淡垂着眼瞼,“不要,明明想和媽媽在一起。”

“而且,其實也不怎麼疼。媽媽不要聽別人胡說。”

他太不像這個年齡的孩子,眼底像是有一片枯乾的星海。

倒映着亙古銀河,也倒映着淹死在臭水溝裏的腐爛螻蟻。

“只要能像現在這樣,明明就很幸福了。”

赫爾加只是流淚,她用手撫摸着姜見明的臉頰,彷彿在撫摸一件已經破碎的瓷器。

多麼可憐的孩子,從生下來就開始流離受苦,一身病痛,他哪知道什麼是幸福啊。

她教給孩子“幸福”“光明”的存在,卻沒法讓他看到。

姜見明丟下手帕,鑽進赫爾加懷裏。他握着母親枯瘦的手掌,平靜道:“媽媽變成什麼樣子都沒有關係,陪我在一起吧。明明也長大了,可以保護媽媽的。”

……

第二天,赫爾加出門後,姜見明也默不作聲地出了門。

他什麼也沒有做,四處亂逛了一圈,趕在媽媽回家之前回來了。

第三天,第四天……同樣如此。

一連半個月,小少年出門亂逛的事情並沒有暴露。

到了第十八天,也就是垃圾飛船要來的那天。

姜見明偷了赫爾加以前的舊手/槍,摸走了一枚子彈。

他花費半天的時間走出這片區域,艱難地攀上附近一座山林的半山腰,朝一株巨樹的枝椏上開了一槍,然後又默默花費半天的時間下山走回家。

這天晚上,赫爾加回家的時候異常欣喜。

她說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聽說異星生物的巢掉進了“獨眼豹”的領地,兩隻大鳥發狂襲擊了領地一天,西邊的“黑鐵”也過去趁火打劫,都沒有參與垃圾的搶奪戰。

周圍的流民們激動得哭了。她當然也帶回來了許多好東西,接下來一週時間都可以不出門了。

“這就叫惡有惡報。”赫爾加笑着把姜見明往懷裏摟,用涼涼的鼻尖蹭小孩的臉頰。

而姜見明被媽媽裹在紅毯子裏,若有所思地盯着外面的月亮。

“就是。如果明明跟了獨眼豹,說不定今天就被大鳥怪叼走了,我纔不要。”

……這一年,新帝國未來的統帥十二歲,還是心思很純粹的小孩子。

他朝異星生物的巢穴開的那一槍,也只是想盡力把眼前的母親和“幸福”的日子,留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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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層貧民的哭聲,註定傳不到住在永樂園的上等人耳中。

皇宮深處,淡淡薰香味道繚繞在織金的幔間。奧丁斜靠在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的高腳杯。

“這酒……味道變了。”

裏面的紅酒搖曳如鮮血,只被抿了一口。

侍從惶恐跪地:“回稟陛下,原先的調酒師,兩天前突發急性晶亂離世了。今天的酒,是、是他的兒子……”

奧丁哼了一聲,揮手:“倒了吧。雜人都下去。”

侍從們如蒙大赦,匆匆離去。轉眼間大殿裏清淨許多。

皇帝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視頻通訊裏:“噢……弗拉基米爾,你剛纔說,我們需要什麼?”

對面還是那位灰鴞實驗室的最高負責人,“鑰匙,陛下。”

這位銀髮藍眼的半百男人——也是帝國內有數的幾個知道些許晶粒子祕密的人——正疲憊地皺着眉毛。

“兩年了,那位小殿下的力量越來越強,一旦失控,結果會是毀滅性的。”

“雖然陛下是爲了打擊晶粒子而造出的凱奧斯殿下。但他對人類這方,應該並無什麼歸屬感……”

這已經是委婉的說法。那個小怪物自誕生起就在實驗室裏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不恨人類纔有鬼了。

弗拉基米爾低聲道:“我想,我們需要一個能從意志層面禁錮他、控制他的事物,但無法找到。”

“恐懼、痛苦這類負面的東西全都試過了。但或許因爲……殿下本來就是從中誕生的,這些已經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心靈上的波動。”

奧丁挑眉:“噢,他沒有反應?”

弗拉基米爾:“有的。他會嘲笑我們。”

奧丁:“……”

弗拉基米爾低頭:“陛下恕罪……我們已盡力不在凱奧斯殿下面前露怯,但他的敏銳感太可怕了。”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對我們而言很特殊,現在甚至開始主動試探這邊的底線,晶骨的成長速度更是可怕……灰鴞實驗室已經無法控制——”

突然,通訊視頻閃過一連串亂碼,滋啦滋啦的白噪音打斷了弗拉基米爾的聲音。

“……”

皇帝的臉色沉了沉。

凱奧斯誕生才兩年,皇帝衰老得更快了,昔年征戰時落下的許多暗傷也發作起來,讓他再不似壯年那般威武。

但當耷拉的眼皮擡起來時,陰鷙的綠眼睛依舊讓人不寒而慄。

下一秒,一個稚嫩卻冷淡的聲音傳來。

“這裏沒有意思了。”

“給我別的。”

畫面恢復了正常,卻已經切到了實驗室內的控制檯前。

十幾個實驗員們恐懼地縮在角落裏,合金玻璃又被擊碎了,大片赤金晶骨延伸出來包裹着那些儀器與光腦。

最大的那個計算機的頂端,坐着一個金髮孩童。

仔細一看,他竟然沒有雙腿——腿部往下的血肉化成了晶體模樣。

“給我別的。”

小孩用翡翠似的眼眸睨着畫面,“不然我要炸了,這些數據對你很重要吧,皇帝?”

奧丁低沉地吐了一口氣。

這兩年來,他和這個小怪物簡直是互相折磨着度過的。

他成功讓凱奧斯繼續留在實驗室當了兩年的活人實驗樣本,小怪物則獲得了人類社會各領域的知識學習途徑,以及他多年積累的戰鬥經驗。

但比起死的知識,小怪物似乎對活人更感興趣。

比如……每次奧丁皇帝祕密造訪實驗室,這個小傢伙必定會設法打碎玻璃,闖出來嘗試殺他。

也不拼命,只攻擊一兩招,發現得不了手又興趣缺缺地化作半晶體狀態,蛇一般慢吞吞地爬走了。

他倒是自在。就是可憐了皇帝的衛兵和灰鴞實驗室,每次都要被嚇走半條命。近幾次的招式越來越刁鑽,就連奧丁本人也開始冒冷汗了。

而這樣勉強維持的平衡……

奧丁看了看屏幕,暗想:看來也只能到今日爲止了。

“好,”皇帝嘆道,“朕給你別的樂趣。前提是……至少在外人面前,做個正常的人類。”

……

——舊帝歷45年,一艘星艦停泊在永樂園星城的皇宮。

實驗室中誕生的“小怪物”凱奧斯,以皇帝私生子的身份踏入了這片富麗堂皇之地。

那雙與奧丁很相似的綠眼睛,讓他免除了身份上的疑點。

而奧丁的幾個孩子,尤其是皇太子——安德魯奧丁二世,全都隱約從中察知了不詳的含義。

尤其是,那個小孩抵達的當天。

安德魯皇太子從自己安插的侍者眼線那裏聽說,素來嚴酷無情的父皇居然哼哼低笑着,衝那個私生子這樣說:

“放心吧,你不會玩膩的。”

“這裏有一整個帝國供你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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