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變得無比陰森,西爾芙驚懼地坐倒在地。
在她身後,巨大的赤金晶體已經爬到天花板,封住了病房的門。
“……陛下!?”
萊安被自己的晶骨緩緩吊了起來,他,或者說它正雙目無神地盯着姜見明所在的治療艙,小半邊臉已經徹底晶化,四肢抽搐着不停冒出晶體、肉瘤、骨骼、血管的混合物,很快各種人體器官也開始亂長。
西爾芙渾身發麻,牙齒髮抖。她想到灰鴞實驗室,想到那些幾乎被遺忘了的記憶,俊美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躺在實驗室的金屬臺上……
僅僅是片刻失神的功夫,萊安的赤金晶骨已經涌向治療艙!
它們從縫隙中擠進去,依戀地將裏面瀕死的病人包裹起來,就好像要把那個人吞到“身體”內部一樣。
“陛下,你要幹什麼,你醒醒!”
西爾芙驚道:“不能……”
她硬着頭皮亮出了自己的晶骨,統帥現在的情況可是真的多一點磕碰都經不起了,萬一陛下在無意識中誤傷了統帥……
但下一秒,西爾芙的眼角餘光瞥過治療艙內監測的儀器,動作猛地頓住!
慣性讓西爾芙趔趄了一下,她也顧不上姿態狼狽,一把將檢測屏扳過來盯着那些數字,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晶粒子的紊亂值……在降低!?”
怎麼會有這種事,明明連最新的藥物都沒有效用了!
西爾芙倒吸了一口冷氣,重新將目光投向治療艙。
萊安已經徹底失去了人形,它用蠕動的赤金晶體把陷入昏迷的姜見明包起來,病人身上那些醜陋的維生儀器一個個掉落,藥液和治療液將病號服弄得溼漉漉的。
晶體像盛放着初生嬰兒的搖籃一樣護着殘人類,動作小心翼翼,輕輕搖晃着,最後凝固不動了。
粼粼月光在晶體上流轉,如夢似幻。
……
萊安的非人狀態持續了整整半個月,在這期間內,姜見明體內的晶粒子混亂指數奇蹟般地下降了十個點。
林歌和西爾芙呢,就日夜對着病房裏這一攤血肉晶體焦頭爛額。
林歌甚至做了n個計劃案:關於萬一帝國皇帝就這麼永遠包着統帥不動彈了該如何是好這件事。
“那你就要做皇帝了,林歌。”西爾芙幽幽道。
林歌暴哭:“不要啊,老孃明明就是被凱奧斯拉過來壓一壓舊貴族氣焰的工具人,老孃能做個屁的皇帝啊!”
她痛心疾首地撲向那一攤血肉晶體:“他媽的,凱奧斯,你這個混蛋,混蛋啊!”
不幸中的萬幸,在林歌鬼哭狼嚎和西爾芙的懇切呼喚之下,凱奧斯最終還是逐漸找回了自我意識。
皇帝漸漸地恢復成人類的樣子,除了有些虛弱外,與此前並無兩樣。
昏迷的統帥被他親手放回治療艙。
萊安靜靜地隔着玻璃看着那人的眉眼,又看了看旁邊監測儀上的數據,自言自語說,“好像只能做到這個程度。”
化成那種奇怪的晶體形態後,他對晶粒子的掌控有了質的提升,像是什麼天賦被激發了一樣。
但就算如此,他也未能把姜見明完全治好。他感覺自己的極限還不在這裏,或許日後能做到更多,但現在只能這樣。
“已經是奇蹟了,”西爾芙兩眼發亮,“所以陛下,您可以讓我研究一下嗎?您可以讓我解剖一下嗎?您可以再變回去再變回來試試嗎?對了,我要給這種現象起個學名……”
萊安:“。”
最終,在入秋的時候,皇帝還是下定了星際遠征的決心。
不僅是爲了姜見明。更重要的是,自從上次一度“晶物質化”之後,他開始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隱約覺得宇宙彼方“有什麼”。
萊安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會帶來什麼影響。但那感覺讓他極其煩躁,就像是遠處有雙眼睛在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段時間,姜見明基本上是昏迷不醒的,只有很少的日子裏能有些意識。
但就算醒了,人也迷迷糊糊,根本說不出話,很快又陷入漫長的沉睡之中。
萊安不敢面對姜見明,也怕這人再爲遠征的事情跟他爭執。索性趁統帥昏迷的時候卸了其軍權,把人送到了瓦森星城。
他親自挑了最好的莊園,那地方挨青山傍綠水,很清靜,不會有外人打攪。
他下旨建了個冬暖夏涼的小別墅。
他把伺候統帥的那羣醫療小組送過去,又輾轉找到了很久以前貼身護理過姜見明的那位小護士瑪莉亞。
今年的小護士已經不小了,瑪莉亞嫁了個好丈夫,但還是那麼善良熱情,聽到統帥的情況後,立刻答應一起去瓦森。
凱奧斯大帝親自感謝了她。
最後,他拉黑了統帥的聯繫方式。
過了一個月,萊安偷偷向瑪莉亞問姜見明的情況。
瑪莉亞認真寫了長長的郵件,說近日統帥身體好些,人清醒的時間長了,但總是沉默無言,鬱鬱寡歡的樣子,也不怎麼搭理她。
還說,統帥最初執意要見陛下,後來怎麼也聯繫不上您,就不再堅持什麼,但是偶爾還會偷偷撥那個撥不通的號碼。
皇帝反覆讀着這封郵件,出神很久。
白翡翠宮窗外的紅葉悄然飄落。
西爾芙去了瓦森一趟,回來說,“陛下,您這麼逃避是不行的。您得見統帥一面,好好把話說清楚。”
萊安別過臉,冷冷道:“見什麼。反正……見了又要吵。”
西爾芙:“統帥沒有怪您的意思。”
萊安:“哼。”
第二天,萊安把賽特亨利送到了瓦森的那座小別墅裏。
這些年他們南征北戰,各個星系輾轉跑,實在沒有養寵物的閒暇。賽特就寄養在專門的機構裏,平常也就能視頻裏看看,見面卻要幾年纔有機會見一面。
臨別前,萊安撫摸狗狗的脊背。賽特搖着尾巴吐舌頭,歡快地叫道:“汪!”
想當初他們還在藍母星,他將這條小狗送給姜見明的景象歷歷在目。一眨眼,十多年已經過去。
現在,賽特已經是條老狗了。
萊安回憶着那時候,當年他給姜送小狗崽,是他們還不夠熟悉。他想讓殘人類開心,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現在他把賽特送回姜身邊,是他們實在太熟悉。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計可施,實在不知道該拿這人怎麼辦。
幾天後瑪莉亞來郵件,說統帥見到賽特很開心,精神好了不少,也會笑了。
白翡翠宮內,萊安讀着這封郵件,翠綠的眼底是柔軟的,他也無意識地笑了起來。
但很快,皇帝眼底的光亮黯淡了。
窗外枯葉別枝頭,思念在這時氾濫。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很想……很想去見他的統帥。
萊安把自己的臉埋進掌中,彎下了脊背。
深冬年節,皇帝偷偷去了瓦森一趟。
他沒有跟任何人說,獨自開着小型星艦,沿着座標定位找到了那個莊園裏的別墅。
天正在下雪,傍晚了,別墅裏亮起橙黃的燈光,是溫馨的氣氛。
裏面傳來瑪莉亞清脆的笑語聲,幾聲犬吠,偶爾還有一個低啞虛弱的男聲。
萊安遠遠地躲着往裏頭瞄,堂堂開國大帝,別說不敢敲門,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聽牆角聽了一會兒,從懷裏摸出薄薄的一樣東西,從門縫裏塞進去。
過了會兒,萊安聽見興奮的狗叫聲,有爪子在扒拉着門口。
“賽特?”
然後是姜見明的嗓音,“你嘴裏叼的什麼東西?過來。”
暖洋洋的房間內,賽特小步小步地走到一把紅木搖椅前,歡快地搖尾巴。
瑪莉亞正往桌子上擺菜,她端着一盤烤鴨,回頭:“統帥閣下,賽特怎麼啦?”
紅木搖椅上,坐着一位面帶病容,神色卻很恬靜的男子。
姜見明強打精神直起身來,他將左手垂下,摸了摸賽特的頭。
“松嘴,”他道,“拿了什麼好東西?給我看看。”
賽特的嘴巴里叼着的是個紙質東西,姜見明拿下來纔看清,是個被妥帖地包了層防護膜的信封。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賽特剛剛扒拉的門口,手中拆開防護膜,取出信封,再拆開,抽出裏面唯一的一張信紙。
信紙是被折了兩折的,姜見明又耐心地打開。
展開的信紙邊角綴着金玫瑰的圖案,是皇家公用文書的紙,上面只有三個字。
——對不起。
姜見明怔了好一會兒,突然站起來,疾步去開門。
他氣虛體弱,中途差點絆倒。瑪莉亞連忙扶着他,兩人來到門前,推開——
寒冷的風呼嘯着灌入別墅內。
姜見明哆嗦了一下,不禁咳嗽起來。
他喫力地望向門外,什麼都沒有。只有地平線盡頭的星空,飄渺的落雪,還有積雪上淺淺一串腳印。
瑪莉亞一邊解下自己的圍巾給統帥裹上,一邊愣愣道:“這是……有人來過嗎?”
“咳咳……沒關係,不是,咳……不是什麼可疑人士。”
姜見明緩過這陣。他無奈又溫和地笑了一下,又看向冬夜星空,悵然嘆了口氣。
“陛下可真是,來都來了,見我一面又能怎麼樣呢……”
說罷,統帥就親手掩上了門。他回屋,把信紙重新疊起來,珍重地放進抽屜裏。
年節過去了,意味着冬去春來。
新帝歷2年,凱奧斯大帝發起了前無古人的星際遠征,後世稱爲第一次神聖戰役。
隨機推薦: 仙女不修仙、 墨少寵妻,夫人又爆馬甲了、 末世之全民奮戰、 神都狂婿、 炮灰只想修仙、 九龍風水師、 我奪舍了魔皇、 求我饒命、 大秦:我的輝煌從商鞅變法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