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姜見明走出宿舍時,眉梢都帶着滿足與愉悅。
雖然小殿下被他摸了一把之後差點當場彈起來,還用驚極的眼神盯着他,臉色寒鐵似的繃了半晌,立刻扭頭走了。
但他依然很快樂。
不如說,小殿下的這種反應才讓他快樂。
到了現在,姜見明已經有九成九的把握確定加西亞就是萊安了,剩下的零點一成也不過是他的習慣,不想把結論下得太死而已。
今天在要塞內走動的人似乎比平常多了不少,姜見明出了宿舍區沒走幾步,迎面就遇上唐鎮。
後者一邊四顧一邊腳步急匆匆的,見到姜見明才鬆了口氣:“小姜!你怎麼自己就從治療艙裏出來了?”
姜見明:“我醒了當然出來了,怎麼,今天沒有訓練嗎?”
唐鎮哭笑不得:“你又不看腕機了?咱們被特批了假期,這幾天都免訓!……算我求你了小神仙,就你那身子骨,可老實兒的休養一陣吧。”
姜見明這才後知後覺,低頭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腕機,果然有兩通來自霍林長官的消息。
其中第一條,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傳達了本月留在要塞內訓練的命令,顯然是羣發給所有新軍官們的。
而第二條,則是給第三小隊特批的休假許可,假期有五天,在銀北斗算是很奢侈的長假。
“明白了,你去看過曼兒的情況沒有?”姜見明關掉腕機,“其他人怎麼樣了。”
這次事件非同一般,對於纔到遠星際沒幾個月的適應期軍官而言,說是天大的打擊也差不多了。
唐鎮跟着姜見明並排走,邊走邊說:“曼兒剛醒,我正準備找着你就去看她呢。其他人也醒了,精神狀態都不好。李有方和艾麗去接受心理輔導了,喬……”
說到這裏,他厭惡地哼了一聲,“那傢伙,八成要被開除軍籍,遣返回國。”
姜見明搖頭彎起脣:“這對他來說也是個好事。呵……銀北斗近年的招兵好像寬鬆了不少,當年我和小殿下來的時候還不至於的。”
他說着瞥了唐鎮一眼,不禁有趣地暗想:其他人都被打擊得要去接受心理輔導,當初一度崩潰的唐少反而好端端的,這人果然從軍校時期就是……心態好啊!
忽然,唐鎮抓了抓頭:“對了,我……”
姜見明眨眼:“嗯?”
唐鎮苦澀地強笑了一下,黯然道:“我還欠你一句道歉呢,對不起啊小姜。在雪山的時候,是我情緒失控,衝你……”
“……”
姜見明盯了他兩秒,目光變得嫌棄。
他食指抵脣,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果然人和人不能對比。”
明明唐少在帝都也是被無數少女尖叫追評的英俊貴公子,怎麼非要想不開,前後腳和小殿下說類似的話。
小殿下一說“對不起”,他心坎兒都酥麻了只想搓搓揉揉;唐少麼……
姜見明搖頭嘆息,憐憫道:“算了,萬事不強求。”
唐鎮:“??”
兩人一面說着話,一面走回了治療區。
穿過白淨的走廊,就是照料重傷病員的內區。與外區不同,這裏的每個病人都有單間病房,各類醫護設施和警衛設施十分齊全。
他們向護士說明來意後,護士領着他們走到了貝曼兒所在的病房,唐鎮刷開自動門,姜見明跟着他走了進去。
病房裏面很亮堂,貝曼兒穿着白色的病號服,坐在裏面的病牀上,左手掛着點滴。
她的臉頰有些蒼白,栗色的短髮似乎也失去了光澤,此時正出神地扭頭看着窗外,今天的阿爾法異星是個無雪的好天氣。
姜見明走到她的牀邊,一眼就看到了牀頭桌上的幾張文件,還有秀氣的手寫簽名。
這個年代,使用紙質文件的機會已經很少了,只有某些特別鄭重的時候纔會拿來走個形式。
而現在桌上的,那是歸國同意書。
貝曼兒恍然回頭,露出個笑容:“啊,姜同學,唐少,你們來啦。”
唐鎮喉結動了動,低聲道:“……曼兒。”
“別站着說話,快坐啊,那邊有椅子。”貝曼兒連忙用沒有扎着針頭的右手招呼,忽然定睛一看病房內,眨眼,“咦,只有一把嗎?”
於是這個失去了一條腿的姑娘展開秀氣的眉毛,她溫吞地笑了起來,輕輕地說:
“那唐少就別坐啦,姜同學身子不好,以後唐少要好好照顧人家,可不能再衝動吵架了啊。”
“……”唐鎮眼眶一紅,差點掉下眼淚來,趕忙咬牙別過頭去。
姜見明輕嘆一聲,回頭拖了房間裏唯一那把椅子過來,在牀邊坐下:“決定回帝國了嗎?”
“……嗯。”
貝曼兒的笑容裏帶了點哀傷,她垂着睫毛,摸了摸自己的右膝,“沒辦法,我的腿已經……”
白色的褲筒下,一片空蕩蕩。
“要塞特批我聯繫了家裏,我父母都……堅持讓我回家,說會爲我聯繫再生手術。”
貝曼兒自己喃喃說了兩句,又握着拳頭,語調用力地道,“沒什麼的!手術可能還需要準備一兩年,但現在安個假肢多方便,回去就可以安上!”
她還仰起臉,臉上掛起很精神的笑容:“姜同學知不知道去年亞斯蘭流行過的新聞,一個人天生左腿長右腿短,你猜怎麼着,他最後選擇了切掉右腿,換成假肢,哈哈哈……哈。”
少女乾巴巴的笑聲在病房裏尷尬地迴盪。
“……”
姜見明和唐鎮沉默。
“——對對對不起!”
貝曼兒羞得雙手捂住臉:“這一點也不好笑我知道!我可能心態還不太對……還需要想想!”
“回了帝國之後,”姜見明忽然開口,“有什麼打算嗎?”
貝曼兒苦笑:“還沒有。”
“沒事兒,”唐鎮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啞聲說,“你回去安心休養做手術,銀北斗這鬼地方,還配不上貝大小姐呢。”
“說不定過上三五年,我們家大小姐已經成了高官閣下,來銀北斗視察一瞧,喲,我們倆還在底層摸爬滾打呢……”
他們又說了會兒話,聊天到中午的時候,有位女護士敲門進來。
是貝曼兒換藥的時間到了。姜見明和唐鎮不再打擾,叮囑了幾句好好休息,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的時候,貝曼兒忽然叫了一聲:
“姜同學!”
姜見明和唐鎮應聲回頭,只見貝曼兒倚在牀頭,定定望過來。
她的眼眸已經不再明媚如昔,但還是那樣清亮,“謝謝你……替我把大家平安帶回來。”
自動門“嗡”地合攏,將這個姑娘的身影關在另一側。
唐鎮在門外站了很久,長長地嘆一口氣。
……
從治療區出來之後,唐鎮陪姜見明回了宿舍,因爲貝曼兒的緣故,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
下午,唐鎮忽然接到霍林的通訊,出去了一趟。
他足足有兩個小時纔回來,回來之後已經是日暮西山,飛霞在窗外流動。
唐鎮進門就扭了扭脖子,衝姜見明挑眉說道:“嘶,見了好幾個長官,看來要塞開始論功行賞了。”
姜見明:“誇我了沒有?”
唐鎮:“廢話!我可是在一羣長官面前給你拍着胸膛做保。哎小姜,我跟你說,這次不直接給你升個兩三級都說不過去……”
姜見明想着那天與霍林的談話,笑而不語。
是夜,月明星稀。
傍晚時分,喫過晚飯之後,姜見明從自己的包裏抽出一本筆記本,在桌前攤開。
他提着筆,對着幹淨的紙張沉吟許久。
終於,謹慎地寫下第一個字。
就像霍林說的,他大概很快就會被上面傳召,這次功勳本身非比尋常,要利用好這次機會。
要塞的長官歧視他是殘人類,說不定這並不是壞事,畢竟他的最終目的並不是掙軍功升軍銜,而是靠近那個迷霧中的真相。
深思熟慮之後,姜見明敲定了三個方向。
上策,他要接觸到萊安的機甲。
那是從開國大帝時期傳下來的鎮國之刃,帝國唯二的超s級機甲,是無數帝國民衆心中的信仰。
儲君萊安凱奧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他的機甲卻成功被銀北斗回收,如今沉睡在第一要塞的地下。
姜見明隱隱有些預感,那架機甲內或許會有一些特殊的線索。
但難度也大,超s級機甲畢竟意義非凡,要塞不可能隨便讓一個小軍官就去接觸。一個不好,說不準還會被認爲圖謀不軌。
中策,則是以本次軍功爲憑藉,面見要塞最高指揮官謝予奪謝少將。
謝少將也是他的老熟人之一了,如果能得到少將的幫助,他想做什麼都會輕鬆許多。
另外,如果能把謝予奪這一關給過了,他暫時就不用擔心被老元帥捉回去的問題。
不過以他現在的位置,想要面見少將也不容易。再者,謝予奪能幫他到什麼程度,也得打個問號。
畢竟加西亞的事情,他可是親身來到遠星際才知道這人的存在,其中一定涉及軍部機密,謝予奪有職務在身,嘖……不好說。
不知何時夜色漸深,宿舍裏的燈熄了,只剩下姜見明自己的牀頭燈亮着淡黃的光。
他手裏的筆尖流暢地移動,攤開的筆記本上漸漸被字跡鋪滿。
而下策,在前兩項都困難的情況下,不做徒勞的奢想,至少可以保住軍功,得到應有的升遷機會。
這是最穩當的一條路。只要軍銜升上去,該有的總會慢慢有,缺點是太耗費時間了,他稍微有點等不急。
……不。
姜見明皺眉,提起筆把三行字刷刷刷都給劃去了。
錯了,他的思路不應該是這樣。
既然有三種不同的,且對他而言都很有利的報酬,那麼。
他應該做的是……全都拿下。
他的思路應該是……如何才能全都拿下。
“……”
姜見明沉吟許久,筆帽一下下輕敲着眉心。
會有辦法的。
……
次日早晨,果然有一位傳令的下士敲開了宿舍的門。
“哪位是適應期軍官姜見明閣下?”
這時候姜見明剛喫完早晨,正慵懶地咬着叉子和唐鎮含笑說話,聞聲轉過頭來:“是我。”
這位身穿銀北斗軍裝的下士還很年輕,都比姜見明他們大不了幾歲。
他平常見慣了糙漢子戰友弟兄,這時候被黑髮白膚的漂亮小軍官看過來,耳朵根肉眼可見地紅了。
“……長、長官傳召!”年輕下士磕磕巴巴地敬了個禮,“請姜見明閣下在十五分鐘內到要塞二層,205軍機會議室報道!”
“好的。”姜見明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放下叉子,衝他笑笑,“勞煩稍等,我漱個口。”
這一來倒好,下士的臉砰地一下紅透了。
旁邊唐鎮嘴角抽搐:小姜啊小姜,你那麼個笑法,這是故意逗老實人呢吧……
看來昨晚折騰半宿有了成果,心情不錯啊?
作者有話要說:瞎逼逼小作文太影響閱讀了我決定把它精簡qwq
文名改回黎明沉眠啦,希望自己能戒驕戒躁,清醒且耐心地把這篇寫完。努力以日更爲目標,但質和量衝突的話我會優先保質,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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