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小雪。
銀北斗要塞內的光景數十年如一日。升降梯上下往復,來往的腳步聲嘈雜地迴響在鋼鐵鋪成的過道上。
“報告少將!要塞周圍的所有低危區域已經二次巡查完畢,無高階異星生物出沒,無異常痕跡殘留。”
“報告少將!臨時特殊探索隊已經出發,正沿高階異星生物行進的路線進行探索,暫時沒有情報傳來。”
要塞第二層,謝予奪謝少將的辦公室內,來往稟報的軍官比往日多了一些。
但一切依舊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在這個遠離人類帝國的宇域,要塞兩個字,就像是最穩固的磐石。
片刻後,辦公室的門打開,霍林中校從裏面走了出來。
本次特殊事件後,幾位相關適應期軍官的功勳統計,以及人員調動的文件,剛剛終於上交完畢了。
他沒走幾步,迎面就是三位面帶菜色的中年軍官。
一個白壯,一個黑瘦,還有一個蓄着一大把絡腮鬍。
三個人,帶着三雙死氣沉沉的眼神,一起把霍林堵住了。
“……”
中校嘴角一抽,忽然覺得姜見明的所謂不坑他,或許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坑他。
白壯軍官聲淚俱下,控訴般地道:“霍林!你他孃的一定早就知道!!”
霍林伸伸腰,面無表情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我可是早就說過那個小兔崽子不一般,哼,喫人不吐骨頭。”
“記過一次,扣整整兩年的薪金和功勳……”絡腮鬍軍官雙眼放空,失去了靈魂般喃喃,“兩年……”
腳步聲由遠而近,軍靴的聲音很清脆。
女副官抱着文件夾走過來,淡定道:“只罰了兩年的薪金和軍功?少將還真是寬宏大量。”
四個人立刻站直了,點頭致意:“麗塔少校。”
麗塔:“你們是不知道你們惹到了什麼身份的人,我昨天還以爲你們會被撤職查辦。”
“……”
霍林表情詭異,而那三個長官的臉色更青了。
“噢,不過也可能是那位小閣下心善不追究。”
女副官揮了揮手瀟灑遠去:“總之,長官們好自爲之吧。再有下次,可不是這麼簡單就能過去的事了。”
……
就在幾人的身後,少將辦公室內。
謝予奪翹着腿喝着茶,一隻手支在臉頰上:“知道知道,您別催了,等我這邊該辦的檔案交接手續辦完,人就歸殿下您了……”
謝予奪:“咳,所以那位現在?”
少將面前的投影上,顯示出蒼茫的異星天穹與吹雪,以及要塞那覆蓋着一層淡淡白霜的黑鐵建築。
加西亞就坐在那裏,身下與背後都是冰冷的合金鋼。細雪被風從遠方吹來,落在殿下飄揚的長髮與肩頭上。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就在自己腳下一兩米遠的窗戶,壓低了聲音說道:“還沒睡醒。”
“!?”
謝予奪瞪大了眼,當場拍桌哀嚎:“小殿下您下手也太快了吧,這位身子骨禁不起的,您可千萬溫柔一點啊!!”
加西亞皺眉:“?”
謝予奪扶額:“不,沒事……”
“昨晚,”加西亞瞥了這位跳脫的少將一眼,冷淡道,“你們去了哪裏。”
謝予奪嘴角一僵。
他苦笑着從手掌間擡起眼,“殿下發發慈悲,下官能不說嗎?”
加西亞的眼底帶了一絲自嘲:“看來又是我不該知道的事情。”
昨夜,他找謝予奪要人的時候,用腕機打了一通投影通訊過去。
那時少將接得很快,明明是深更半夜,他卻穿着整齊的衣服,言語神情間沒有絲毫睡意。
而作爲背景,房間裏的大燈和辦公桌的燈都沒有亮,亮的是牀頭燈。
——說明什麼?
皇子殿下絕不糊塗。這說明,謝予奪在深夜外出了,並且剛剛回來,正準備更衣就寢。
世上不會有這種驚天巧合,姜見明和謝予奪兩個人,是一起出去又一起回來的。
“少將,我很好奇。”
加西亞歪了一下頭,恰好有一枚小雪片落在他鋒銳的,含着冷笑的眼角,“當年的萊安皇太子,也是這樣一無所知地……踏上死路的嗎?”
“殿下。”謝予奪嗓子有些啞。
“這座要塞很不錯,我暫時還不想仇視這裏。”
加西亞淡淡擡起眼,異星的寒風颳動雍容的衣襬,“……別逼我。”
他穿着精緻的帝國皇族長衣,卻獨自坐在鋼鐵巨獸般的要塞一隅,在清晨的落雪中顯得冷硬而孤寂,好像離塵世很遠。
謝予奪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當然,我不是在說你。”
加西亞反而低聲笑了:“執掌銀北斗第一要塞的貴族將軍,居然和我這種……呵,同樣一無所知。”
他彷彿寬慰一般悠悠說道:“你也很可憐,謝少將。”
謝予奪咬牙切齒地回敬一個冷笑:“那下官可謝謝您的同情心了,二皇子殿下?”
加西亞沉默了一秒,若無其事地又開口:“姜見明是誰派來的人?”
謝予奪變色,驀地拔高了聲音:“殿下!”
少將的眉宇間罕見地竄上厲色,他緊緊咬着牙:“那位和基地,和皇室,和其他任何勢力都沒有關係……我可以以銀北斗軍徽起誓。”
加西亞直勾勾地盯了謝予奪足足有十幾秒。
之後,他放鬆地勾起脣角:“隨口一問,你急什麼。”
謝予奪又嘆了口氣,順勢翻了個白眼——他感覺自己夾在這兩位中間,總有一天會得心絞痛。
“無論如何,”謝少將有氣無力地說道,“這個人遠比您想象得還要純粹,請您務必不要傷害他。”
“……”
加西亞又沉默了。這一回,他將目光落在下面那扇窗戶上,很久沒有挪開。
漸漸地,皇子身周那股不似活人的冷寂感似乎散去了一些。
加西亞皺眉問少將:“……他會喫什麼食物?”
……
姜見明睡醒的時候,人在治療艙裏。
他的意識帶着初醒的朦朧,把自己往柔軟的被子埋得更深。
真的很軟。
疊了好幾層的被子鋪滿了治療艙,翻身的時候,姜見明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往下陷了陷,連足趾踩到的地方都是軟綿綿的。
美中不足的是,有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讓姜見明沒有放任自己再睡一個回籠覺,而是睜開了眼。
那唯一的問題在於,他確信自己昨晚是睡在了牀上。
——是誰又把他關進來了!!
——又是什麼人居然會往治療艙裏鋪被子,還裏三層外三層,這是在築巢嗎!?
答案毋庸置疑。
因爲加西亞就站在治療艙旁邊,居高臨下、目不轉睛地盯着裏面。
姜見明一睜眼,就和皇子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因爲他有心理準備,所以並沒有像他兩位舍友那樣被嚇得慘叫出聲,這很不容易。
窗外風起,細雪簌簌吹過。
加西亞完全沒有絲毫心虛,張口就是:“早餐要喫什麼?”
姜見明躺在治療艙內,他面無表情道:“殿下,冒昧請問您是不用睡覺的嗎?”
加西亞以皺眉表示不理解。姜見明耐心道:“我昨晚入睡前,您也是這樣在牀頭盯着我。現在,我會以爲您盯了我一整晚。”
加西亞:“。”
姜見明:“我能睡得着是因爲我心理承受力強大,並不代表您這樣沒有問題。”
說話的同時,他打開治療艙坐了起來,有細微的寒意飄過來。
——那是從加西亞的身周傳來的,很淡的風雪氣息。
姜見明心中輕輕一動。
他看到加西亞髮絲上未化的雪粒。
姜見明眼底微暗,不知道爲什麼加西亞會大清晨的出去挨風吹雪。
但他知道自己心軟了。
有時候的心軟並不需要明確的理由。
姜見明輕嘆一聲,無奈地退讓了一步:“……好吧,殘人類不能食用太過新鮮的高階異星生物的生肉,晶粒子含量可能會過高。”
“除此之外,正常食物都可以,我沒有忌口。其實日常的這些衣食雜事,我自己解決就好了。”
姜見明笑了笑:“您不用費心,我很隨意的。”
但他說完自己就覺得多嘴了,加西亞既然已經看過他的檔案,也知道他是殘人類,想必不會再有什麼“次任儲君”這種奇怪的誤會。
當然也不至於額外費心。
“那很好,你自己解決。”
果然,加西亞臉色鬆緩了許多,“我不在軍中任職,但實權等同於要塞最高指揮官,你提前結束適應期,授銜後跟隨我行動,可以相當於我的副官。”
姜見明溫聲道:“榮幸之至。”
加西亞看着他,帶些試探意味地說道:“我把你要到麾下,是因爲你的才能。要塞環境嚴酷,你雖然是殘晶人種,但不要奢想我會照顧你。”
姜見明看了一眼鋪滿被子的治療艙。
“……”
他勉強笑道:“好的,請您務必如此。”
加西亞:“昨晚匆忙,你回去重新收拾東西,上午之內搬進來,房間在隔壁。諸事完畢之後叫我……我需要換一架你能開的機甲,你也一起來選。”
“啊。”姜見明這才意識到,如果今後他跟隨加西亞一起行動的話,有些時候是需要同乘一架機甲的。
就像霍林中校和他的副官雷蒙,當初陪他們出訓練的時候,就會同乘b級機甲“l-惡鯊”。
只不過一般來說,都是副手去適應配合長官的機甲型號,像加西亞這樣因爲多了個副手就去重新挑機甲的情況,可以說是很荒誕了。
“好的,殿下。”
姜見明忽然勾起脣角,想到加西亞上回乘坐的m-破軍,心說也難怪。
他暗自好笑:現在要和殘人類同乘了,不知道小殿下……還敢用那種連治療艙都不配置的高危機型嗎?
作者有話要說:小殿下:脆弱殘人類不敢亂喂,怕不喫,怕養死……什麼,他能自己覓食?太好了。
姜:在要塞內白嫖配給餐,出要塞就着涼水啃壓縮糧,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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