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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邪降(二)

???

南舟問二人:“你們接到任務信息了嗎?”

小夫妻對視一眼。

“誒,你們不知道嗎?”曹樹光說,“有的副本的相關信息是不會第一時間發放的,需要觸發纔行。”

……這還真是第一次知道。

江舫不好意思道:“……這個我們還真不大清楚。對不起了。”

年輕小夫妻對視一眼,嘆息一聲。

大有“果然是小雛鳥”的慨嘆。

曹樹光擡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很有大哥罩小弟風範的安慰道:“也不要妄自菲薄嘛。”

窗外陽光明媚,四周洋溢着過於生活化的味道。

在這樣的環境下,李銀航哪怕想要緊繃精神,也下意識覺得這樣的草木皆兵相當沒有必要。

他們還是第一次在副本里碰上這樣好相處的人。

這和第三個副本里遇上“青銅”的感覺不盡相似。

“青銅”給人的感覺是可靠。

曹樹光和馬小裴給人的感覺則是“放鬆”。

馬小裴東張西望一番後,小聲對曹樹光說:“這裏有一二三三個人……我們是不是還差一個人?”

曹樹光耍賴地往她身上一蹭:“又讓我找人啊。不幹了,罷工了。要給報酬纔行。”

馬小裴也不避人,笑眯眯地親了一下曹樹光:“老公,去找。”

曹樹光變臉如翻書:“得嘞。”

曹樹光正要起身,忽的,一個冷淡的聲音從幾人身後的座位幽幽飄來:“我在這裏。”

他唬了一跳:“哎呦媽呀!”

南舟回頭。

隔着微微發黴泛黃的車墊巾,他看到了一張……

第一眼,南舟並沒能看清這位新隊友的臉。

坐在他們身後的是個穿着深藍色立領風衣、戴着黑色口罩、頭戴絨線帽的人。

全身上下,他只剩一雙眼睛還漏在外頭。

他把自己蠶蛹似的牢牢包裹起來,在約莫18攝氏度、空調還在持續不斷呼呼製冷的車溫內,也顯得過於熱了。

曹樹光看着他這造型,瞠目結舌半晌,才憋出一個疑問句:“……你冷啊?”

那人擡起眼睛,冷冷審視他一眼,又垂下了頭。

從他絨線帽下漏出的一點頭髮,可以看出他頭髮質感有些像鋼絲,硬茬茬地透着亮。

他眼角有一道細細的疤痕,配合上三白眼,氣質非常近似於悍匪。

他耷拉着眼皮,輕聲自我介紹:“邵明哲。”

李銀航在有意識地提高了警惕後,倒也沒多少意外。

畢竟她也是見識過謝相玉和曲金沙的人了。

約莫從原始時期開始,人類就是習慣羣居的動物。

對大多數人來說,在極端環境中,有個人聲人影在旁邊,心裏才能安定。

在《萬有引力》這種極端中的極端環境裏,凡是不肯扎堆的,多多少少都有點本事,也有點不能爲外人道哉的原因。

比如說曲金沙靠賭場在遊戲裏發家,沒必要和其他人搭夥做事。

比如謝相玉那喜歡在背後暗戳戳陰人的愛好,也不需要其他人來拖他的後腿。

……哦。謝相玉不算了。

現在有人把他的後腿全給綁了。

對於眼前這個怪人,大不了維持一下面上的和氣,不合作就是了。

周邊同車的人也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的,不過只當是他們先前就相熟,多看兩眼也就作罷。

在被人觀察的同時,南舟也靜靜地在觀察四周。

他們所在的大巴功能不難判斷。

南舟他們的座位在大巴後方。

前面的乘客大概有二三十名,其中有三四個人同時佩戴了同一款式、顏色的帽子。

質地廉價、顏色鮮豔。

有一面綁在竹竿上的紅色小旗被卷在竿子上,草草搭在第一排的椅背上。

離他們不遠的垃圾桶裏扔着去大皇宮的門票。

上面沾着些污垢和菸灰,但能看出來門票的日期是昨天。

門票上打着“團隊票”的標識。

車裏的各項設施都偏於陳舊,不夠潔淨,車墊巾起碼三四天沒換過了,空調裏的氟倒是新充不久,氣味濃烈,風力強勁,嗡嗡地吐出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冷氣。

種種細小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結論。

他們現在在一個異國的廉價旅遊團裏,奔赴一個未知的景點。

他們要去哪裏?

還有,那遲遲不來的任務指示。

“邪降”又指什麼?

……而且,除了這些,他還有一件事,非常在意。

另一邊,成功鎖定了所有隊友的曹樹光和馬小裴也挑了一對臨近的空座坐下。

曹樹光眼角瞄着怪異又自閉的邵明哲,把頭枕在媳婦肩膀上小聲嚶嚶嚶:“嚇死我了。”

馬小裴推他腦袋一把,嗔怪道:“撒什麼嬌。”

曹樹光把臉埋在她肩上。

馬小裴忍俊不禁,對與她一條走道之隔的南舟解釋:“別介意,我老公性格比較幼稚。”

南舟點一點頭,注意看着兩人的互動。

在他不甚成熟的人際關係概念體系裏,還沒有出現過這麼生活化的稱呼。

江舫見他若有所思,問道:“在想什麼?”

南舟看向江舫,小聲發問:“‘老公’?”

江舫被他叫得一怔,明白過來後,不禁失笑:“這是丈夫的意思。”

南舟:“啊。”

默默完善了概念體系後,他又提問道:“丈夫也是可以接吻的嗎?”

他看過的那些書裏,童話故事的王子和公主到“結了婚,過上了幸福快樂的日子”後就戛然而止;

現實向小說裏,丈夫和妻子在締結了婚姻關係後,經常吵架,大半出軌,看不出有什麼幸福快樂。

這已經夠讓南舟矛盾了。

其他種類的小說裏,也鮮有描述夫妻婚後生活的。

即使是有,也多是一些他看不懂的描寫。

比如他不能理解爲什麼兩個人在一起睡覺時,星星會刺破長空,滑入夜的深淵,或者是海棠搖動、生命的大和諧什麼的。

小時候,很有求知精神的南舟還揣着筆記本,貓到父母房間門口偷看過他們睡覺。

結果兩個人只是直挺挺在牀上躺着而已。

白陰陰的牀,黑沉沉的夜。

兩人並肩而臥,像是兩具同榻而眠的殭屍。

因此南舟對“夫妻”這種關係毫無實感。

江舫很難向他解釋,正規出版物裏很少有直接的肉·欲描寫。

因此他只回答了南舟的提問:“是的,夫妻也可以接吻。”

南舟:“啊。”

南舟:“這樣的話,我們也可以做夫妻。”

對於這樣合併同類項的行爲,江舫強掩窘迫,咳了一聲。

他意識到,他的確有必要開始慢慢糾正南舟對人際關係的認知了。

車上的乘客睡覺的睡覺,玩手機的玩手機。

一時間,氣氛寧和得不像話。

馬小裴和曹樹光頭碰頭說着悄悄話。

前者被後者逗笑後,還忍不住用肘彎懟他的胸口。

後者立刻裝作一臉內傷,扶住胸口往她身上賴。

李銀航見江舫和南舟也有自己的小話說,自己實在百無聊賴,就主動走到了小夫妻一側,開展了一場小型的外交:“你們不緊張嗎?”

曹樹光渾不在意:“任務還沒正式下達呢,到那時候再緊張吧。”

似乎是看出了李銀航的不贊同,他笑道:“你們沒經驗不懂了吧,現在愁眉苦臉的,毛用都沒有,不如放鬆一下。”

馬小裴則拉過李銀航,用小姐妹談私房話的語氣,對着江舫和南舟的方向悄悄一努嘴:“唉,他們兩個,是不是……那什麼?”

李銀航還對他們懷有一絲警惕,索性打了個哈哈:“怎麼看出來的啊。”

“諾亞超喜歡他的啊。”馬小裴豔羨道,“看眼神都看得出來。就是南極星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不知道什麼想法。”

李銀航抿嘴笑了笑:“他其實也超喜歡諾亞的。”

有了話題作切入口,他們很快攀談了起來。

馬小裴八卦了李銀航在進入系統前有沒有男朋友,還無比熱情推銷起了自己老公的哥們兒,惹得李銀航哭笑不得。

然而,輕鬆的對話時間沒有持續太久。

大巴車駛入了一個停放了大量同款大巴車的停車場,兜了大半圈,才找了個空着的泊位,悠悠地剎住了車。

坐在最前排的導遊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

他是個中年發福的男人,嘴角還泛着一層口水乾涸後的白屑。

他象徵性地擦了擦嘴巴,口吻看似提氣,其實還是透着股沒睡醒的惺忪:“各位,我們下車啦!”

六個人混在旅行團隊伍中,熙熙攘攘地下了車。

無數燦爛的、豐富的聲色迎面而來。

南舟踏在了這片熱鬧的土地上,暖意比例充分的陽光遍灑在肢體上,讓人天然從骨頭裏分泌出一股懶洋洋的物質。

客人下車後,不少開着突突車的小販機敏地圍了上來,一聲地道的薩瓦迪卡後,操着不甚嫺熟的漢語問他們:

“您想去哪裏啊?”

“20泰銖可以帶你們去碼頭。”

“碼頭有海鮮,便宜,還有夜景……”

在這樣通徹、溫暖而明亮的天空下,四周圍繞着的人散發着熱騰騰的氣息……

這種氛圍,絕不是適合孕育危機感的溫牀。

一輛載有客人的突突車從南舟身邊擦過。

他倒退一步,神情困惑,彷彿一不小心踏入人間世界的小怪物。

在他略微感覺一顆心無所憑依時,一雙手從後面接住了他的肩,溫柔地摩了摩。

江舫垂下頭,以無所不知的輕鬆口氣問道:“想問什麼,可以問我啊。”

而就在這樣讓人麻痹的溫暖快樂中,導遊麻利地動手驅散了那些兜售自己突突車的小年輕們。

……聽取罵聲一片。

宛如趕雞崽子一樣把那些人轟走後,導遊又轉向了他們。

他舉起了那根粗劣的導遊旗杆,尖起嗓子宣佈:

“大家不要隨便亂走啊,跟着這杆旗,不要隨便上別人的車,記住咱們車的位置,到時候走散了記得來這裏集合!”

“今天我們不僅是來購物的,我還會帶你們領略泰蘭德最神祕、最有趣的祕術……”

說到這裏,導遊也配合着氛圍,頗有神祕意味地頓了一頓:

“——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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