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貓與狗的時間（三）

繼頒獎典禮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期間沈然和未燃籌拍着新電影，也回了幾趟家。

隨後按照計劃,他們終於在年底冬天來臨之前湊出了時間旅行。

旅行是之前說好的公路遊，帶着一輛不大不小，兩人剛剛好的旅行車，自駕一路看風景。

晚上的時候，未燃就打開車後箱把桌子椅子搬出來，兩人披着毯子一起趟在懶人椅上看星星。

四周一片寂靜，林木環繞,螢火蟲與天上的星星一起眨着眼。

未燃給旅行車也掛上了水滴燈,再放一個小收音機在旁邊,一切看起來無比地浪漫。

未燃看了眼身邊枕着自己肩膀的人,笑道：“原來這些……就是你最想要的東西嗎？”

沈然睡得有些迷糊，啞聲問道：“嗯？”

“沒什麼。”未燃伸手輕輕攬住沈然的肩膀，溫聲道：“哥,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沈然覺得有些奇怪,抱着未燃手道：“你在說什麼啊。”

“跳傘之前,我有話和你說。”

“爲什麼不現在說？”

未燃卻是笑道：“因爲期限還沒到。”

“……？”

“睡吧。”

沈然“哦”了聲，再次睡去。

每睡一次，夢境就更深一層。

過了那麼久,也許此刻這裏真的和現實沒有區別了。

未燃輕輕點了點沈然的鼻尖。

“膽小鬼。”

……

再過幾天，兩人終於出發前往跳傘中心。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開始轉陰。

未燃擡頭，能看見大地、天空，世界萬物都在……顫抖，像是在抗拒什麼。一路上所有人也在看着未燃,那是一個很不善的眼神。

這是這個世界的潛意識吧。

“你之前說有話要和我說？”沈然好奇問道：“說是今天才能說。”

“嗯。”未燃看了眼四周，道：“我們去無人的地方。”

轟隆

就在這時，橫空雷劈，眼前的大樹遭了殃，樹幹墜落，距離未燃只有一小段距離。

未燃敏捷地躲開，雙眼微眯。

四周的人開始慢慢朝他們聚攏。

“怎麼回事……！”沈然也嚇了一跳。

“沒事，我們走。”未燃牽着沈然大步朝唯一沒有人的地方，跳傘臺上走去。

“然然。”

“嗯？”

兩人站在高臺上，未燃道：“我們今天跳不了傘。”

“爲什麼？”

“我剛纔看到中心關門了。”

“啊……？”沈然蹙眉，不是說今天營業嗎？

“那隻好下次……”

“沒有下次。”未燃笑道：“這個世界的意識不會讓你成功跳傘的。”

“什麼意思？”沈然一頓。

未燃垂眸，道：“沈然，你在夢裏。”

隨着未燃這話一出，就見天空劇變，整個世界都在搖晃。

沈然瞪大了眼，愣愣地看着未燃，手有些抖。

“怎麼……可能。”

“三個月前，你揹着我偷偷去找了顧柏，然後爆炸發生，顧柏和吳敬笙都死了，我們受了重傷。”未燃道：“自那以後，你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沈然看着未燃，不確定般道：“原，原妄？”

未燃，或者說是原妄笑道：“哥在那麼深層的夢境也能這麼輕易就想起我，看來……哥哥心裏有我。”

沈然面色發白，“你怎麼……”

原妄道：“三個月過去了，哥哥依舊不願意回來，我只能來找你了。”

原野找到了那個造夢師，能夠連接他與沈然的夢境，於是……他來了。

沈然脫力般跌坐在一旁，渾身發顫。

怎，怎麼會……

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假的又怎麼樣呢？

假的不行嗎？

“那……”沈然抓着原妄的衣角道：“我們一起……”

原妄斬釘截鐵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不能留在這裏，至少在我和你說了這件事後，不能。”

沈然不停晃頭。

“哥。”原妄一把抱住沈然道：“在進來這個世界的那一刻，我就告訴自己不要着急，我沒有告訴你我是原妄，也沒有讓你和我一起走。”

“因爲我想證明給你看，你要的我都能給你，我與未燃是一樣的。”

原妄陪着沈然一起演戲、生活、旅行……完成沈然幻想中想要的一切，這些他甚至沒和真正的未燃做過，但他在夢裏和原妄都做了。

“這幾個月來你難道還看不出？”原妄笑道：“我和你的夢有什麼區別呢？你甚至沒發現。你的過去是我，將來也是我。也許你不知道……”

原妄看着沈然，一字一句道：“當年被時間抹殺的未燃，是我，我也是後來才明白那不是夢，而是我確實影響了你的時間線。”

沈然指尖發冷。

什麼意思？

xxxx

這是原妄和沈然重生前的事了。

非常、非常久遠的事。

“碰”

原妄推開了房門，就見房內已經燒起來了，黑煙瀰漫，高溫讓他的皮膚都在發疼。

原妄脖子上的藍寶石熠熠發光，他看着眼前的火海，毫無畏懼地衝了進去。

“沈然！”

原妄看到了被火灼傷，匍匐在一旁，身上還有鐵鏈束縛的沈然。

沈然渾身已經不成樣子了，意識也迷濛。

“沈然……沈然！”

原妄抱住沈然，努力地想要帶他出去。

他好後悔。

他應該早點回來。

他在米國看着沈然交了男友，隨後分手又與顧柏糾纏，他不敢回來打擾。

但是……他應該早點回來的。

沈然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對不起……”

原妄抱着沈然，渾身都在發顫。

這得多疼……

“咔……”

他們上方的橫樑和房頂開始摔落，沈然似乎迷迷糊糊說了句“走”。

但原妄沒有走，他匍匐下身護住了沈然，橫樑砸在他背上，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少年以爲這樣，搭上自己的命沈然至少能活下去，但是火早已燒到了沈然的五臟六腑，做什麼都是徒然。

然而原妄卻沒有死透。

他一睜開眼不是陰曹地府，也不是醫院，而是一條下着雪的街道。

廣告led屏幕上的日期讓原妄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這一年……是沈然剛成爲演員的一年，還沒遇見他的“男朋友”，也還沒遇見顧柏。

是他最想回到的那一年，他最惋惜的一年。

他直到臨死前都在想，如果這一年他能回來找沈然，是不是就能和他在一起，保護他？

甚至已經變成了他的執念。

這是夢嗎？死前滿足他的願望？

原妄在街道的盡頭看見了年輕的沈然，他似乎是剛在便利商店買了咖啡，此刻正在隔壁的商店站着喝。

便利店隔壁是一個可愛夢幻的小商店，店門外掛滿了捕夢網，一整排五顏六色的漂亮捕夢網隨着風而搖晃，看着有些唯美。

沈然站在店門前，似乎是在等待接他的人，也可能只是單純地在看雪。

原妄上前，小聲道：“你好。”

原妄頓了頓，隨意給自己取了個名字。

“我叫未燃，你叫什麼名字啊？”

“沈然。”

沈然頓了頓，蹙眉道：“怎麼了？”

原妄想起了沈然的男朋友，那個叫顧柏的人。

沈然是喜歡這樣的嗎……

原妄有些緊張。

但是他頓了頓，很快就調整過來，按照着記憶中顧柏的姿態和語氣，站直了身，語氣帶着幾分高傲與冷漠道：“介意我站你旁邊嗎？”

“啊……？”沈然點頭。

原妄以未燃的身份，迷迷糊糊地追求着沈然。

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

……

沈然聽完原妄說的，只覺得不敢置信。

“你就是……之前的未燃？”

那個他一直想不起來的人。

“是的。”

“那你爲什麼忽然消失。”沈然靠着原妄的肩膀，抱着他，聲音染上幾分哭腔道：“你忽然消失，我怎麼都找不到你了。”

“我沒有消失。當年你被綁架，我第一時間就想要去救你，我衝去了你所在的位置，但是我在屋外……看見了另一個我。”

原妄是未來穿回去的，他本來就不屬於那個世界，那個時間點。

而在那個時間存在着原本的原妄。

原本的原妄在米國聽說了沈然被綁架的事，瘋了般訂了機票就衝回國內，當時贖金也是他給小方的。

正因爲兩個時間點的原妄同時不顧一切地奔赴向沈然，碰面了，因此未來的那個原妄……消失了。

“我當時看着我的身體慢慢消失，而眼前是過去的我，震驚的模樣……”

“我那時候才明白，這也許不是夢，而是我死後回到了過去；我也才明白，原來之前我那段記憶不是幻想，我真的看到了另一個我。”

“然後我再次睜眼，發現我在酒吧，而你準備給顧柏過生日。”

原妄笑道：“但是你忽然就改變主意，把主角變成了我，還給我送上了蛋糕和煙花。”

原妄重生了兩次。

過後的事沈然也知道了。

“我並非故意隱瞞，但是未燃本就是個意外，時間在自我修復中抹殺了他，模糊了你的記憶，也模糊了我的。”

原妄低聲道：“但我並沒有消失，也沒有不要你……當年，無論是現在的我還是當時的我，都在拼盡一切地走向你，就像這一次，我也朝你走來了。”

“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

沈然再也忍不住，埋在原妄的脖子裏哭。

“然然，哥，要和我回去嗎？”

原妄來之前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沈然足夠愛他嗎？

足夠讓他拋棄夢裏完美而真實，他所希冀、夢想的一切嗎？

所以原妄打算把答案交給沈然自己。

他並沒有讓沈然和他回去，而是問他，願不願意。

原妄已經走完了所有的路，他在等待沈然踏出最後那一步。

“轟隆”

天空開始翻滾，這個世界開始變得不對勁，就想要碎裂一般。

原妄嘆了口氣道：“我沒時間了。”

原妄起身，走到了跳傘高臺邊緣。

“哥，你自己想。如果你願意留在這裏，回去睡一覺後，你就會忘記這一切了，你可以繼續和這裏的未燃一起好好生活；或者，你願意和我回到現實。”

原妄轉過身，用極輕，只有他自己聽得到的聲音道：“我等你。”

原妄沒有說的是，夢裏的沈然有他，但是他……沒有夢境。

但是原妄想讓沈然自己選擇。

說完，原妄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原妄……！！”

原妄離開了。

世界恢復如初，天空又逐漸開始放晴。

“然然？”

身後傳來一把聲音。

高高大大男人站在一旁，朝沈然走來。

“你怎麼站這兒？跳傘中心關門了。”男人嘆了口氣，頗爲遺憾道：“下次吧，走，我們回家。”

沈然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笑道：“怎麼了？”

沈然道：“你是誰？”

“我是原妄啊。”男人確實和原妄長得一摸一樣。

沈然卻道：“不，你是未燃。”

男人歪頭問道：“未燃和原妄有區別嗎？”

沈然低頭。

好片刻，他道：“沒有。但是未燃屬於20歲的沈然，原妄屬於現在的沈然。”

“未燃……我要走了。”

未燃頓了頓，啞聲道：“我捨不得你。”

沈然輕笑。

現實裏有很多缺口，例如他的耳朵，死去的父母，近乎葬送的演藝生涯。

未來也是不確定的，未來可能原妄會不要他，可能會有什麼天降的意外，可能生病也可能死亡。

但是……沒關係了。

沈然深吸一口氣道：“不會的，你不會捨不得我。”

“我也不會捨不得。”

語畢，沈然和原妄一樣，縱身跳下了跳傘臺。

夢境的世界開始瓦解、碎裂，最後消失。

……

……

醫院裏的沈然久違地睜開眼。

沈然一恢復視線，就看見坐在他身邊的原妄。

原妄一如既往地守着他，看到他卻是如釋重負般，徹底鬆了口氣，癱瘓在牀邊。

“你回來了……”

原妄因爲過度緊繃，肩膀甚至都在抖。

沈然笑道：“怕我不回來？”

原妄沒說話。

沈然努力地起身，抱住原妄道：“我向你承諾，以後我也會用盡全力走向你。”

“無論你在哪裏，我也會找到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總的來說，就是本文故事一開始的時候，沈然是二回目，但原妄是三回目了

沈然：上輩子火場死亡故事這一世

原妄：上輩子火場死亡穿成了未燃，因爲碰見另一個自己，消失故事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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