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郎看看沈羲和,又看看旁邊屋子,“我找弟妹問問鋪子的事。”
沈羲和往後讓了一步,“大哥進來吧。”
沈大郎本打算叫顧筱出來說話,既然沈羲和在,就不必避諱那麼多了。
沈大郎開門見山道:“我想讓弟妹幫忙畫點花樣,我照着打幾張桌子。”
他自己打的不好看,看着粗糙,自家鋪子,沈大郎想弄好點。
“別處弟妹也看看,還得弄個招牌,三郎字好看,寫了我打。”沈大郎還真把鋪子放心上了。
鋪子買下來顧筱還沒去看過,桌椅上的花樣總得貼合鋪子纔行。
顧筱道:“那我去看看。”
沈大郎鬆了口氣,“老三你和弟妹去,再想想起個什麼名字好,我好快把牌匾打出來。”
沈羲和點點頭,正好下午沐休無事,他就和顧筱看鋪子了。
鋪子原來是家酒肆,門口是深木色的櫃檯,上頭空空,可以擺些東西。
堂廳寬敞,窗子做的大,下午這會兒暖洋洋的。
裝修是按照酒肆來的,櫃檯旁邊有一片放酒罈的地方,牆上貼了各種各樣的酒字。
顧筱繞着看了一圈,“大體上不用動,細節之處得改。”
一家鋪子,要想讓客人印象深刻,得有自己的風格。
富麗堂皇或是簡單大方,要麼加上一種元素,讓人來一回就忘不掉。
首先牆上的字得換,名家字畫不合適,顧筱想掛幾幅麥梗畫。
桌椅上頭的花紋可以用海浪紋,淺木色的桌椅,四角刻海浪紋,然後在桌上鋪桌布。
桌布深藍色,只佔桌椅的三分之一,上面交織着白色淺紋,兩邊垂着流蘇。
椅子是長條椅,上面用羊毛線織墊子。
而後院到前堂得掛簾子,可以和桌布是一個顏色。
櫃檯上可以擺些東西,花草最好,因爲是食肆,擺一瓶金色的麥穗麥梗就行了。
再有就是招牌,顧筱是覺得不必刻,可以寫在麻布上,然後在上面畫包子捲餅。
別人一看見沈家食肆,就知道里面賣什麼了。
別的顧筱還沒想好,只能想到什麼就加什麼。
顧筱回去先把海浪花紋給沈大郎畫好,讓他去刻桌椅,然後出門買了兩大袋的羊毛。
羊毛需得漂白,紡成毛線再染色,這就花了幾天的功夫。
染了色之後的毛線有月白,湖藍,深藍三種顏色,顧筱就是要用這幾色毛線織墊子。
顧筱一織墊子就是一天,李氏看了心裏不是滋味,特意過來問:“小小,你看我能幫上忙不?”
織墊子和織毛衣差不多,簡單的很,食肆裏有七張桌子,十四條凳子,靠顧筱一個人不知道織到什麼時候。
李氏能幫忙最好不過了。
顧筱笑着道:“我教二嫂。”
李氏繡活不錯,學織毛線也快,白日就在顧筱屋裏安靜地織墊子,織一會兒看看小閨女,安樂地很。
兩個人織比一個人快,到了九月末,十四個長墊子可算是織好了。
李氏摸着軟和的毛線墊子,用臉貼了貼,“小小,這真暖和。”
“還剩點毛線,我給三丫織件衣服,秋天穿着暖和。”顧筱起身把墊子收好,然後用手背捱了挨三丫的臉。
小奶娃模樣漂亮,眼睛大而有神,在顧筱屋裏待了半個多月,早就和小嬸熟了,顧筱碰碰她,她就咧嘴笑笑。
李氏:“這怎麼行,羊毛多貴……”
“剩這麼多也做不了別的,三丫身量小,給她織一身正合適。”顧筱拉拉三丫的小手,“簾子和掛畫還得再做,大哥把桌椅打好了,用不幾天就能開張。”
沈羲和已經把招牌寫好了,青藍色的布上寫着沈家食肆四個大字,顧筱在上面畫了白胖胖的包子和夾滿東西的捲餅。
招牌做好,沈大郎趕忙給掛到食肆門口,天冷,樹上葉子都落了一半,被風吹到地上打着旋,旗兒迎風飄揚,十月初,沈家食肆終於開張了。
一進食肆就能看見七張長桌,桌子兩邊擺着綁了羊毛墊子的長椅,桌子上面鋪着藍色桌布,上面擺着一個兩寸寬,一寸高的棕色木桶,裏面放着一大把竹筷。
門口旁邊是一個半人高的深褐色立櫃,上頭放着一本書,一支筆,還有一個木色算盤。
櫃子上有一個草繩編的瓶子,裏面插着兩支幹棉花,幾根麥穗,牆邊掛着幾幅麥梗畫,上面畫着耕牛,麥田。
角角落落都打掃地乾淨明亮,掀開簾子去後院,角落裏整整齊齊地擺着白菜蘿蔔,鹹菜罈子,後院兩間屋子,一間雜物屋,一間廚房,陳氏彎着腰在裏頭蒸包子。
“弟妹,你看看湯好了不?”陳氏忙的腳不沾地,第一天開張,要做包子,捲餅,還有骨頭湯。“還有鹹菜,都給盛出來。”
陳氏擦擦手,“小小呢?”
李氏道:“小小在前頭,教大娃記賬呢。”
妯娌倆都穿着淺色衣裳,頭髮用布巾包起來,看着乾淨利索。
陳氏點點頭,食肆開張,沈大郎還是做木工,周氏留在家裏幫忙看着三丫,沈老爺子在前頭準備放鞭炮。
李氏和陳氏兩個在後廚做飯,沈二郎跟幾個侄子侄女負責端菜收拾碗筷。
沈羲和不在,家裏也就顧筱識字多點,周氏讓顧筱記賬,結果顧筱卻在教大娃。
陳氏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大娃能學會嗎。”
“小小肯教,大娃肯定能學會,大嫂你就放心吧,咱們把飯菜做好,乾乾淨淨的,比什麼都強。”
陳氏跟着點頭,“包子蒸了幾屜,捲餅的滷肉雞蛋菜都備着呢,骨頭湯我再看看。”
李氏笑了笑,轉身有忙活起來。
後院安靜,但是能聽見前頭熱鬧動靜。
沈家食肆的招旗上掛着一塊紅布,門口圍着不少人,其中有許多捲餅攤子的老客。
正午一到,沈老爺子親自點了鞭炮,在噼裏啪啦的響聲中,沈老爺子揭開了紅綢布。
旗上寫了沈家食肆四個大字,最上頭是個白胖包子,下面是個看起來十分好喫的捲餅。
沈老爺子手裏拎着紅布,“諸位,沈家食肆今日開張,還請諸位捧場。”
話音一落,圍着的人就進了食肆,堂廳寬敞明亮,桌子上有精緻的花紋,上頭還鋪着桌布,這是在別家見不到的。
客人剛坐下,二娃幾個把菜單拿了上來。
別的地方,哪怕是大酒樓,都是小二跑堂介紹菜色點菜,菜單還真新鮮。
菜單上頭不全是字,而是包子捲餅,肉餡兒的素餡兒的,後面還標着價錢。
素包子一文一個,肉包子兩文一個,小籠包五文一屜,裏面十個肉餡兒小包子。
捲餅也分肉的素的,加雞蛋和滷肉的兩文一個,素的一文一個。
骨頭湯一文錢一碗,客人看着菜單上頭的生動的骨頭湯,裏面竟然能看見肉和蘿蔔塊,“這裏頭有肉,還有蘿蔔?”
大娃點點頭,“沒錯,這骨頭湯裏面有肉和白蘿蔔,好喫的很,可不是清湯寡水。”
“兩個肉包子,再來一碗肉湯。”
看菜單是方便了許多,光看上面的東西就知道賣的是啥,不少人識字不多,看圖畫就簡單多了。
在堂廳喫飯的客人開始點菜,沈家食肆漸漸忙碌起來,大娃跑了一回,等客人喫完就記賬收錢,一筆一筆小賬,很快就寫了一頁。
過了中午,人漸漸少了,等到傍晚,食肆里人又多了起來。
這一忙就到了亥時。
碗筷得刷,桌子得擦,弄髒的桌布墊子還得清洗,清洗過的碗筷還得用熱水燙一遍。委實不是容易的活。
在廚房忙活一天,晚上還得忙這個,腰都直不起來了。
大娃精神倒是好,抱着錢匣子和賬本不撒手,“娘,快點走,咱們回去數錢去。”
陳氏扶着腰嘆了口氣,“數啥錢,我就想回去躺着睡一覺。”
顧筱回去的早一點,她給沈羲和做了夜宵,然後去周氏屋裏看三丫。
三丫已經睡熟了,蓋着個小被子,周氏怎麼坐着都不得勁,轉過身給三丫蓋蓋被子,“小小,他們咋還不回來呢。”
顧筱道:“賣完東西還得收拾打掃,不會那麼快就回來的,娘您別擔心。”
咋能不擔心,兒子兒媳都在外頭,這都多晚了。
周氏站起來,“我去瞅瞅。”
周氏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前院的動靜了,“小小,他們回來了!”
大娃走在前頭,“奶!我們回來了!”
周氏道:“這大聲音做啥,給我消停點,咋這麼晚纔回來?”
“刷碗來着,還得準備明兒用的東西,可不如擺攤走街串巷賣呢。”沈大娃撇撇嘴,“奶,錢給帶回來了。”
周氏帶着一家子人進屋,把錢匣子打開,看見了大半匣子的銅板。
“這,這麼多?”
顧筱拉拉周氏的袖子,“娘,您快數數。”
陳氏腰也不疼了,探着身子看錢匣子裏的錢。
周氏拿了一捆線,數一百文就串上,數一百文就串上。
一,二……一共五串錢,三十六個銅板。
沈大娃道:“賣了一百三十二個素包子,五十三個肉包子,六十四個素捲餅,六十一個肉的,還有三十二碗骨頭湯,十六屜小籠包。正好是五百三十六文錢。”
周氏剛想開口,沈大娃就道:“拋去買肉面雞蛋和菜的錢,賺的有三百五十文。”
周氏看着錢匣子發愣,“三百五十文,不少了。”
陳氏抿了一下嘴脣,這一天辛苦是辛苦,值也是真值。
李氏笑着看了眼丈夫,去炕上把閨女抱起來。
周氏拿出兩串錢出來,“這錢你們留着用,忙了一天了,早點回去休息。”
陳氏過去把錢接過來,“娘,我們一定好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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