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飯店裏。

四個年輕姑娘湊在一起聊着天，阮語人長得漂亮，聲音軟甜又會說話，很快就博得了徐小梅的熱情相待。

徐小蘭則彆彆扭扭的，不肯和阮語說話，可眼神卻直往她身上瞧。

只有王彩珠瞧着最古怪，明明臉上笑吟吟的，可瞧阮語的眼神裏充滿了探究和敵視。

這樣的眼神讓阮語莫名的感到熟悉，略一思索，她就想起來了，王彩珠的眼神和阮清清還有許夜蘭很相似。

都是一種既敵視，又懼怕，並且帶着探究彷彿企圖從她身上偷走點什麼一樣的眼神。

以前阮語常接觸的人裏，只有許夜蘭有這樣的眼神，但是如今，她已經碰到了三個人擁有這樣古怪的眼神了。

正邊聊天邊琢磨，樓上忽然“蹬蹬蹬”走下來一人，四個姑娘一起轉頭，就見江飛翰奔了下來，拍了拍手：“都開始打掃地面桌椅，中午的客人就要來了！”

江飛翰身後，沈隨彷彿幽靈一般，安靜地走下來。

衆人的目光立刻略過江飛翰，投到他的身上。

阮語忍不住盯了一眼他的鞋，是鋥亮的皮鞋，可皮鞋怎麼能做到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男人穿着一件黑襯衫，依舊是袖子仔細挽到手肘，提着刀具箱走進了後廚。

阮語注意到他看了自己一眼。

然而江飛翰說話的聲音拉回了她的心神，只聽他道：“我姓江，三點水的那個。今天開始是你們的新經理了，以後有什麼問題直接接洽我知道嗎？”

“知道了。”四個姑娘應道。

“阮語。”江飛翰點了她的名字，“你也今天剛入職，要麼就……”

他的目光從面前幾人掃過去，豁然看見王彩珠那滿面油光，嚇了一跳：“你，你怎麼回事？早上沒洗臉就來了嗎？”

“噗……”

“嘻嘻嘻……”

徐家姐妹倆一個接一個笑出聲。

而王彩珠臉色漲紅，眼淚都要掉下來的模樣，着實瞧着可憐。

江飛翰本來想叫王彩珠帶一帶阮語的——在他看來，這幾位服務員裏，就王彩珠脾氣最軟和。

但剛纔王彩珠彷彿在油鍋裏滾過的面容把他嚇了一下，聲音就卡在了嗓子眼，被徐小梅搶去了話頭：“江經理，我來帶阮語吧。”

“也好。”江飛翰急忙同意，“徐小梅同志，我看過你的簡歷，你在飯店呆了四年了，是老人，希望你發揮樂於助人的精神，好好地把阮語同志帶入我們這個大集體……”

“保證完成任務！”徐小梅大聲說。

……

服務員三個字，“服務”佔了倆個字。

徐小梅把阮語領到一邊去瞧她們的排班表：“每週有兩天休息，咱們自己看着排，保證每天飯店裏有四個人就好。然後咱們這兒，送菜，應客人，窗口點菜撕票，每天都是排好的。”

阮語點點頭，“知道了。”

“其實也沒多少事情要做，平日裏就裝一下辣醬罐子，醋啊醬油壺子之類的，上菜時候給客人端一下碟子……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直接拿票去那邊那個窗口拿。喏，就那個。”徐小梅指了一下連着後廚的一個窗口。

等阮語看過去，她又繼續道：“客人走了咱們就收拾桌子等下一桌。”

說完，徐小梅攤攤手，示意沒了。

要做的事情就那麼點，只要不是某方面有問題，看幾眼就能明白，徐小梅也沒什麼能教的。

唯一要教的，就是坐窗口收錢點菜撕票這個活兒。徐小梅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收錯款，每日裏撕了幾張菜品票就要收回多少錢和糧票，下班後如數交給樓上會計，若是出了錯，那就是當天當班的人自己貼。

另外徐小梅還交代了一下，他們這供應時間從中午十一點半到下午一點半，晚上是五點半到七點半，過時不候。

阮語邊聽，心裏就有些感慨。難怪這麼大一個飯店只需要五個服務員就好，照徐小梅這麼一說，五個服務員都嫌多了，難怪那麼多人都想進來當服務員。

那邊徐小蘭已經利落地把桌椅擺好，王彩珠不知去了哪，想必是洗臉去了。

沒過多久，徐小梅給了一本冊子給阮語，讓她記好上邊的菜品價格。

國營飯店的菜品都是固定的，每日從肉聯廠和糧食廠進了貨，不能隨意售賣東西。

一本冊子上也就二十幾道菜，阮語掃了兩眼，就記下了。

把冊子還給徐小梅的時候，徐小梅眼睛都要瞪脫框：“就記下了？”

“嗯。”

“那我考考你啊，紅燒肉多少錢？”徐小梅問。

“七毛錢一份，外加半斤肉票。”阮語飛快答了出來。

“紅燒鯉魚呢？”

“一塊二一條，外加半斤肉票。”

“炒豆乾呢？”

“三毛錢，三兩豆製品票。”

陸續問了阮語幾個，她一個都沒答錯，徐小梅嘖嘖稱奇：“你可真聰明。”

“嗯吶。”阮語笑着點點頭。

阮語不算過目不忘，但如果她有心去記的時候仔細看個兩三遍，也都能記下來。

說一句“天生的”，也不算自滿。

一到十一點左右，後廚開始忙碌起來。

刀切熗炒聲不斷，後廚一般會準備一些用時較長的菜色，免得顧客久等。

孟運正按着一塊五花肉在燒得起了鍋氣的大鐵鍋上摩擦，不斷髮出“噼啪”聲。

這是沈隨吩咐他做的，而沈隨正在把清理好的梅菜碼在案板上，切做指節長的小段。

江飛翰不知怎麼地也站在一旁看，垂涎三尺的模樣。

“哎我說，晚上是不是開個歡迎會啊？”江飛翰問起。

“隨意。”沈隨答完，從一旁拿起個小碗開始調味，片刻後又對孟運說，“拿個鋼絲球擦掉表皮焦掉的地方，然後去焯水。”

“哦哦，好。”

孟運明顯有些不熟練，原本下大力去磨，卻發現豬肉都被他擦出絲兒，只好放輕了力道。

那邊沈隨已經起鍋開始炒梅菜，江飛翰每次看到他提起勺子，都覺得十分違和——他也算是見過沈隨提着指揮棒在演習沙盤上指揮的，有沈隨在的藍方從未輸過，也不知道往後的演習，該是什麼局面。

這麼想想，江飛翰嘴皮子又停不下來了：“哎沈隨，你什麼時候廚藝這麼好的？”

沈隨的手稍稍一頓，想起來了一幕畫面，目光柔了些許。

接着他道：“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