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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說這些還爲時尚早”,鄧長春輕輕拍手道,轉而又有些感嘆說:“數百年茫茫無措,而今總算有了大概方向,光陰總不算虛度,縱使將來無緣更近一步,但能見得那扇門後一絲光景,此生無憾矣”

活了數百年,鄧長春可謂看淡了生老病死愛恨情仇,而今已然沒有什麼能引起心緒波動的了,縱使面對前路,成與不成,依舊看得無比豁達。

對此,雲景也幫不上什麼忙,更不好說什麼,只得道:“夫子前路已明,路在腳下,跋涉前行,莫強求,順其自然,功到自然成”

聞言微微一愣,鄧長春展顏一笑道:“功到自然成,妙妙妙”

雲景微微啞然,我就隨便說了一句,鄧夫子居然一副有所得的樣子?搞不懂,於是跟着笑道:“學生爲夫子賀”

擺擺手,鄧夫子說:“好啦,這些事情暫且不說,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對了小景,不久前的那次騷亂,老夫依稀看到你在現場?”

雲景知道鄧夫子說的是關於‘武長空’的刺殺事件,坦然承認道:“不錯,晚輩當時就在”

“嗯,動靜鬧得不小,很多人都焦頭爛額呢,你既然在現場,多多少少還是要受到牽連的,不過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吧,安心做學問即可,切莫因爲這些瑣事黨務了學業”,鄧長春點點頭淡淡道。

心頭明白,雖然沒有明說,但鄧夫子這是要幫忙把後續麻煩解決了,雲景感激道:“學生謝過夫子”

“些許小事,不值一提”,鄧長春擺擺手道,然後稍作沉吟問:“小景,那‘武長空’,你怎麼看?”

眉毛一挑,雲景說:“夫子是說那武長空的身份?”

“嗯”,鄧長春輕輕點頭。

想了想,雲景道:“關於武長空的身份,晚輩已有判斷,雖未證實,但九成把握應該還是有的”

‘武長空’身上的氣度胸襟,以及身邊層出不窮的高手護衛,若是雲景還猜不到她的身份可以去當豬了,不過沒有真正確定的事情,他還是有所保留的。

但知道了對方真實身份又如何,雲景目前又不圖人傢什麼,平常心即可,而且,即使如今雙方是朋友關係,可若事關立場,是非輕重雲景還是拎得清的。

笑了笑,鄧長春說:“小景你有分寸就好,對方來我大離境內,既然不想表明身份,那就當做不知道好了,不管遭遇什麼,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而且在我大離境內便要遵守我大離律法,不管她什麼身份,須知,而今我大離,已然和去歲不同!”

很明顯,鄧長春已經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了,但並未在意,哪怕對方是一國之君,在他這等層次面前,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

甚至鄧長春還隱晦的說,對方既然冒險外出,哪怕在大離境內遭遇不測死了也就死了,縱使一國之君死在大離境內,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大離總歸和去歲不同了,換做去年的話,死一個外國皇帝在境內,稍有不慎迎來的就是戰爭,如今嘛,周邊諸國,誰敢找大離麻煩?

“晚輩明白”,雲景點點頭道。

接着鄧長春看着雲景意有所指道:“小景吶,不管未來如何,老夫多句嘴,希望你記住,大離纔是你的根,時至今日,大離也未曾做出什麼讓你不喜的事情……,算了,你就當我沒說過這句話吧,人老了,就喜歡嘮叨”

心念閃爍,雲景明白,鄧長春是在說,不管自己和‘武長空’私交如何,都要分清自身立場,他這不是在敲打,而是在善意提醒,提醒雲景不要因爲這份私交而做出什麼違背立場的事情,他老人家肯定是不會在意的,甚至還會護着雲景,可就怕其他人拿這種事情做文章針對雲景,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聽後雲景認真點頭道:“學生謹記”

“嗯,那就好”,鄧長春點點頭笑道,明顯對雲景的態度很滿意,有些事情沒必要說明,點到即止就好,說得太過直白反而不美。

這種事情沒必要深入去說,旋即鄧長春轉移話題問:“對了,小景,你前段時間,似乎和我一個不成器的後輩鬧得有些不愉快?”

自己和鄧子凌的事情鄧夫子他老人家都知道了?這種小事他老人家居然會親自過問,不至於吧?

倒不怕對方偏袒自家晚輩,雲景笑道:“鬧得不愉快談不上,僅僅微不足道的言語衝突罷了,些許小事,不牢夫子費心”

“小景你我是知道的,與人爲善,輕易不與人起衝突,不過我家那不成器的後輩嘛,也略有耳聞,說年輕氣盛談不上,但氣度方面多少有些欠缺,差你太遠,老夫已經敲打過他了,改日讓他給你登門道歉”,鄧夫子沉吟道。

聞言云景心說難怪這麼久了鄧子凌都沒有後續動作,感情是鄧夫子他老人家發話了,鄧夫子都因爲自己而特意去敲打對方,可想而知這段時間那傢伙的日子有多難過。

鄧長春作爲鄧家老祖,他的態度對鄧家人來說可謂大過一切,他老人家居然不喜一個晚輩的作風,嘖嘖,那鄧子凌往後的日子怕是難了。

心念閃爍,雲景搖搖頭笑道:“夫子言重的,登門道歉真的不至於,沒到那種程度,這纔多大事兒啊,若他真的來登門道歉,那晚輩倒是尷尬了”

那鄧子凌某種意義上也是能代表鄧家的,他來登門道歉,和鄧家向自己低頭有什麼區別?不說其他,雲景總得顧及一下鄧長春的面子吧,雲景又不是無腦青年,爲了一點點言語之爭導致鄧家向自己低頭,看似牛逼了,實則腦殘,成年人的世界,某些東西心照不宣即可,大張旗鼓並非好事。

一旦鄧子凌登門道歉,人家鄧家老祖鄧長春還在世呢,讓世間無數讀書人如何看待雲景?那簡直年輕氣盛一點分寸都沒有啊,將來處處遭到刁難是肯定的,畢竟世人都想在鄧夫子這裏表現一下不是……

鄧長春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之所以要讓鄧子凌登門道歉,只是照顧雲景的面子給他一個臺階下而已,若是雲景不拒絕的話,他當然會讓鄧子凌真的去道歉,但云景如此識大體,在他的預料之中也在預料之外,相比起來,自己那不成器的後輩真的沒法看。

點點頭,鄧長春說:“既然小景你這麼說,那便算了,總歸是我那不成器的後輩不對,你看這樣如何,我家還是有一些藏書的,會通知下去,你隨時可以前去翻閱,就當是給你賠不是了,小景你覺得怎麼樣?”

“夫子說哪裏話,那天的事情真的不值一提,賠不是談不上,但若能去夫子家的藏書樓看書,卻是求之不得”,雲景想了想開口笑道。

不提什麼賠不是之類的,雙方里子面子都有。

心頭感嘆,爲何自家就出不了這樣的麒麟兒,若雲景能生在自家後輩裏面,鄧長春簡直做夢都能笑醒,他點點頭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也就是說,雲景和鄧子凌那天鬧得不愉快,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了,消弭於無形,沒必要鬧得沸沸揚揚。

“自當如此”,雲景笑道。

接着鄧長春看着雲景好奇問:“小景,我那不成器後輩的病情老夫也有所耳聞,還親自看過,亦是束手無策,你真能治?”

雲景明白鄧夫子僅僅只是好奇,而不是得寸進尺的想讓自己去幫鄧子凌治病,於是笑道:“倒是能治,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哦?可否說說?若是不便就算了”鄧夫子想了想如是道,還是很在意雲景會誤會的。

雲景倒是無所謂道:“沒什麼不能說的,實際上這種治療手段,即使夫子不問,晚輩也想找個機會公之於衆造福民衆,既然夫子現在問起,晚輩斗膽,請夫子幫忙推廣如何?”

“一種前所未有的治療手段嗎?即是造福民衆的好事,小景你就甘願拱手讓人?”鄧夫子啞然道,雲景豁達的胸襟,給他帶來的震動,甚至都多過於那種特殊治療手段了。

對此,雲景的回答是:“即是造福民衆的事情,又何必在意自身得失?與人爲善,若還帶着功利之心,那邊不是真善了”

怔怔的看了雲景片刻,鄧長春由衷感嘆道:“小景,將來大離夫子之位,必有你的一席之地,甚至老夫還敢肯定,夫子之位,也只是你的過度而已,快快成長起來吧,趁我們這些老一輩還在,能幫你遮風擋雨一段時間”

“晚輩惶恐,夫子謬讚,實不敢當”,雲景趕緊搖頭道,這等誇獎,也太嚇人了,雲景可擔不起。

不再提這茬,鄧長春掰正話題問:“那小景你且說說剛纔的治療手段如何實施?”

器官更換這種事情怎麼說呢,想了想,雲景眼睛一亮道:“夫子可曾聽過移花接木?”

鄧長春聞言當即一愣,看着雲景喃喃道:“就這麼簡單?”

僅僅移花接木這四個字,他老人家一點就透,居然就懂了,要不說人家是夫子呢,站在了世間無數人學問的最前頭。

“就這麼簡單”,雲景點頭道。

此時鄧長春那原本有些渾濁的目光似乎閃過一絲光亮,又彷彿有智慧的火光在閃爍,他沉吟道:“移花接木麼,腎壞死亦能用移花接木之法治療,豈不是心肝脾胃腎亦能成?豈不是軀體亦能成?”

說這些話的時候,鄧長春腦袋裏面不知道模擬了多少東西,最後肯定道:“能成!”

“理論上能成”,雲景卻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擡頭看向他,鄧長春愕然道:“理論上?”

“不錯,理論上,夫子且聽晚輩道來,縱使移花接木,亦要選擇同科屬方能成,否則只會移花不成接木枯萎,人體亦然,每個人的體質都是不一樣的,若貿然更換器官,若體質不匹配,會造成排異現象,所以,在更換器官之前,得檢測雙方體質……”,雲景侃侃而談道。

對於前世的器官更換基因匹配雲景只是半吊子,但別忘了,這可是非凡世界,有着內力真氣元氣靈氣之類的神奇東西,所以他只需要把關鍵點闡述清楚即可,後續無外乎是多做試驗罷了,他自己一個人的智慧有限,可無數人的智慧結合起來,只要有了理論,完善一下就不難了。

“原來如此,老夫明白了”,聽完後鄧長春點頭道,目光再度恢復了平靜。

然後雲景說:“既然如此,那這‘移花接木’之法,就擺脫夫子推廣開來造福民衆了”

“即是造福蒼生之事,老夫自當義不容辭,但功勞是你的,這點老夫會提前說好,歷史上有你一筆”,鄧長春認真看着雲景說。

雲景卻是搖搖頭道:“沒必要,晚輩只是提出理論罷了,當不得青史留名”

“這可由不得你”,鄧長春固執道。

對於前輩的關愛,雲景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也不和他你來我往的糾結,扯那些沒用,雲景反而想了想道:“夫子,事關‘移花接木’的治療之法,說起來還是有些不道德的,晚輩之所以請夫子代爲傳播,也是想借助夫子的名頭告訴世人,施此術時,切記醫德爲先,切莫行那傷天害理之時,縱使有人願意付出,亦要你情我願,若行那強取豪奪,這卻是變成邪術危害蒼生了”

“老夫明白,小景你且放心,關於此術,事後老夫會特意警戒世人,但以道德約束人心卻是不可,在此基礎上,老夫還會諫言完善律法,雙管齊下方能最大限度的造福世人而不是危害蒼生”,鄧長春沉聲道。

聞言云景鬆了口氣道:“那就拜託夫子了”

“小景切莫這樣說,老夫還得代蒼生黎明感謝你呢,一葉障目啊,在此之前,誰能想到,移花接木亦能造福黎明”,鄧長春感慨道。

不是人們笨,而是一葉障目沒想那麼多而已,很多東西其實就差一層窗戶紙,捅破了也就那樣。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傍晚,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

擡頭看了看天色,雲景提出辭行道:“夫子,學生今日多有打擾,就先行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叨擾”

“也好,老夫就不多留你了,有時間就儘管來此,說起來老夫也挺寂寞的,難得有人能說得上話”,鄧長春點點頭道。

本來他是很想留雲景喫飯的,可心頭卻放不下‘移花接木’,想要第一時間實施完善起來。

而且,雲景不知道的是,除卻那文化入侵外,受‘移花接木’的啓發,鄧長春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前路又多了一條,甚至新出現的前路,比之前那條更寬更遠!

植物能移花接木,人體亦行得通,那麼其他的呢……

待到雲景走後,鄧長春開口道:“去將那不成器的東西叫來,文不成武不就,總得做點貢獻,就從他開始吧,此法因他而出,若再因他而成,那也是他的福緣!”

“好的老爺,我這就去安排……”

離開的雲景卻是不知道,當初言語衝突的鄧子凌一下子淪爲了第一個小白鼠。

鄧夫子找到了自己的前路,將來大離很可能再出一位逍遙境,雲景是真的爲他感到高興,而且白天的刺殺事件已經有人幫自己擺平,加之上次的小衝突已經沒了後續,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頓時覺得渾身輕鬆。

心裏高興了,他就琢磨着,反正今天耽擱得夠久,乾脆給自己放半天假吧,於是,返回清江城的他半道調整了一下放下往怒江城而去……

今晚是滿月,天上無雲,月色很美,明月如車輪大的銀盤懸掛在夜空,清輝灑滿大地。

夜色下的怒江城已經沒有了白日裏的喧囂,萬家燈火點點,朦朧而寧靜,偶有雞鳴狗吠與孩童哭泣之聲響起,爲寧靜的夜色妝點了別樣生趣。

雲白小繡後院,當初的梅花已經早已調令,繁茂的枝頭掛滿了青澀的梅子,蛙聲陣陣,涼風習習,仲夏夜的溫柔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沉寂。

梅樹下,石桌邊,一席白衣夏裝的白芷安靜的繡着一件長衫,一針一線的溫柔,皆是對心上人的愛念。

月光灑在她的身上,那曼妙的身姿若隱若現,仿若月下仙子,可惜如此良辰美景卻是無人得見。

春已過,夏已至,閒來無事,她在爲雲景縫製一些夏日的衣衫,布料是白色絲綢,夏日穿着清涼。

官人不易出汗,倒也不必考慮吸汗的面料,白色衣衫,穿在官人身上定是好看。

想到這裏,白芷臉上下意識出現了一絲期待的笑意,期待雲景身上穿着她親手縫製衣衫的畫面,定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吧,畢竟自家官人生得那麼好看。

最後一針落下,於隱蔽處打了個結,她用牙齒將線頭咬斷,一套衣衫就此成了。

這個時代的女子,縱使大家閨秀,亦有一手不錯的女紅。

看着手中縫製好的衣衫,白芷凝視片刻,將其疊好,這樣的衣服,她最近縫製了十幾套了,款式各不相同。

然後,她拿起邊上另一套疊好的衣服,下意識往周圍看了看,接着把衣服湊到口鼻處,輕輕吸了一口氣,那是官人的味道。

已經幾天沒來了呢……

“誰!”

猛然間白芷臉色一變,目光冰寒,手中衣衫放下,一柄短劍已眨眼出現在手中,劍身輕鳴,月光下冰寒冷冽。

前一刻她還是溫柔如水的月下仙子,此時便已經是殺機隱現的劍客。

身心皆以託付良人,獨居於此,她不允許自己身上有任何污點,店鋪不接男客,晚上從不允許除雲景外的任何人踏足此地,來者死!

“小白勿驚,是我”,斜上方響起了溫柔的聲音。

白芷擡眼一看,卻是雲景踏月而來,眨眼便已出現在院內。

叮噹一聲,白芷手中的短劍落地,如燕歸巢般邁步過去,走動間手腕上一串銀鈴響起清脆的聲音。

“官人,你來啦”,她來到雲景跟前癡癡的凝視着他說,臉上冰雪消融,發自內心的笑容出現在臉上,宛如綻放的蓮花。

雲景伸手捋順她臉頰微微凌亂的髮絲說:“沒有驚擾到你吧?”

“往日裏官人都是走正門,今夜且是踏空而來,我還以爲有歹人上門呢,對官人展露兵刃,妾身惶恐,還請官人責罰”,白芷小心翼翼道。

雲景牽起她的手說:“今日耽誤了些時間,臨時起意前來,有些匆忙,未曾敲門就來了,倒是爲夫的不是”

“官人說哪裏話,你能來妾身就很高興呢,官人這邊坐,可曾用膳?”走向石桌的時候白芷問。

雲景說:“下午到現在都忘了喫,倒是有些餓了”

“那官人你先坐片刻,我馬上去給你做,家中食材常備”,白芷頓時心疼道。

依言坐下,雲景笑道:“那就麻煩小白了”

“官人說哪裏話,都是妾身應該的,能爲官人做羹湯飯食,妾身很開心呢”,白芷回眸一笑道。

點點頭,雲景看到桌子上的針線箱,想了想道:“小白,晚上就別做針線活了,對雙眼不好”

“知道啦”,白芷甜甜一笑身姿搖曳邁着輕快步伐去了廚房忙碌。

沒片刻,她先送來一壺茶,然後又轉身去了廚房,不久後,四菜一湯便已經上桌,還給雲景端來了一壺美酒。

“官人請用飯”,她給她添酒加菜柔聲道。

“你也喫”

“妾身喫過了呢……”

自家媳婦,雲景也沒客氣,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雲景已經喫飽微醺,見月色下的白芷別有一番朦朧美。

兩人早已親密無間,夏天的夜晚白芷只穿了一件單衣,之前給雲景夾菜添酒,肩上的衣服不知何時敞開了一些也沒發覺。

雲景看着她的肩窩,突然道:“小白別動”

“?”白芷不解。

然後雲景提起酒壺靠近她,將酒水倒在了肩窩裏,接着在白芷臉紅如霞中湊過去她脖間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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