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劫後餘生

距離包衛年和阿貓開始搏命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左右。

時間就是生命。

使用厲鬼的力量，就是在用生命去交換着活命的時間。

“不行，快要頂不住了...”

屬於包衛年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那些奔跑的影像正在越來越清晰。

包衛年顫抖的右手已經無法控制住了，那食指和中指夾着的煙，摔在了地上，濺射出了幾朵微小的火花。

而後。

包衛年那齜牙咧嘴的表情，猙獰到了極點，猶如一尊怒面的魔神像，讓人看着就不自覺的生出一股懼意。

同時，包衛年那虛握着的右手，正在緩緩的舉起...

“嗚...呃...”

與此同時，搖搖晃晃的阿貓口腔內傳出了一種怪異的聲音，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一樣。

十六的紙娃娃正在被鬼油侵蝕，禁制即將消失。

就在這時。

“滴——”

刺耳的車喇叭聲響起，一聲怒吼響徹在包衛年和阿貓的耳邊：

“我想到辦法了，你們兩個快上車！”

趙乾玄不知什麼時候開動了車輛，停在了二人的面前，發出了一聲好似壓抑許久後得到解脫的怒吼。

在包衛年聽來，趙乾玄的這聲怒吼簡直就是他和阿貓的福音，是宣佈二人可以從地獄中脫離，結束這種煎熬的信號。

“小玄子，你可算沒讓本大爺失望。”

包衛年長出了一口氣，在上車的同時，緩緩的收回着鬼血。

至於阿貓。

似乎他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根本沒聽清趙乾玄的話，被包衛年這麼一扯，在耳邊告訴他可以收手了，那抓着鬼的屍油纔開始一點點的消失。

二人上車的那一刻，屍油最先從地上倒流回阿貓的身上。

而後，是包衛年控制的鬼傀正在鬆手，紫黑色的鬼血，正在緩緩的回收。

那個被二人齊力束縛的鬼，正在緩緩的解除限制。

忽的。

隨着屍油的收回，那個鬼的右腿猛的從地裏拔出，異狀突生——

“啪嚓”

那隻鬼還維持着雙臂一前一後的跑步姿勢，右腳踏出了那束縛已久的一步，猛的踏在了包衛年的一部分鬼血上！

“啪嗒~”

而後，是第二隻腳踏入鬼血中。

那隻鬼的兩隻腳正以一個跑步的姿勢，踩在了包衛年那紫黑色的鬼血上。

因爲阿貓神智不清的原因，所以包衛年和阿貓在沒有商量的情況下，那收回靈異力量的時間，沒有達到同步。

或者說，因爲二人沒有配合，出現了一個靈異力量收回時候的時間差。

包衛年怕他們倆回車的時間不夠，故意延遲了幾分，所以導致了那個解除了限制的鬼，直接踩在了自己的鬼血中。

“我草，這是什麼情況？”

已經坐到了車上的包衛年，突然感受到了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

有無數的人，忽然踩進了自己的鬼域。

被踩到的那部分鬼血，在一瞬間就失去了感應。

換言之，那一部分的鬼血已經失去了包衛年的掌控，被那隻不聽奔跑的厲鬼奪走了。

在包衛年最後的的感應下——

有一雙雙冰冷無比的腳，準確的踩在了那缺少了大腳趾的血腳印上，正在慢慢的融合。

鬼血裏，闖進了一個不速之客，正在和自己的鬼血產生着某種可怕的聯動反應。

似乎，那恐怖的厲鬼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拼圖。

“他媽的，有沒有搞錯啊，是個鬼就可以搶我的血？”

包衛年猛的一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正在朝前方奔跑的鬼。

它還維持着奔跑的姿勢，青色的眼瞳麻木又死寂，空洞的嘴衝着前方......

忽的。

似乎是包衛年那斷趾血腳印的影響，那鬼原本呆滯麻木的青色眼瞳，突兀的一轉，看向了車內的包衛年。

一人一鬼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

包衛年從那隻鬼青色的眼瞳裏，看到了一隻穿着校服，光着雙腳的女鬼。

那隻鬼的雙腳，缺少了一隻大腳趾。

而後。

“轟~”

發動機正在啓動的聲音響起，路虎發動了。

在車輛發動的同時，包衛年的鬼血也收回到了右手內。

車內。

趙乾玄坐在駕駛位上，雙手緊緊的握着方向盤，臉上有一種一往無前的癲狂，猛的踩下了油門——

而後，路虎帶着一種一往無前的速度，衝了出去...

可是，這路虎前進的方向並不是街道前方，而是猛的拐了一個彎，衝向了街道旁的建築物！

“喂，小玄子，你在幹什麼？！！”

副駕駛位上的包衛年轉回了頭，透過車前的玻璃看去，這才發現趙乾玄駕駛的路虎，卻是開向了街道的旁邊，撞向了一棟老舊的建築物。

包衛年眼睛瞪的很大，徹底的驚了。

那路虎正在撞去的建築物是一棟類似居民樓的東西，牆表面全是斑駁的牆皮和刮痕，大門緊閉，看起來有很久的年頭了。

但。

這到底是石造的建築物，路虎撞上去的結果，八成是把這棟小樓撞塌，把車埋在裏面。

包衛年肯定是不會死的，但其他的人，在這種車禍一樣的撞擊下，絕對活不了。

這種速度，和自殺無疑。

這個趙乾玄是瘋了麼？

“真正的生路，和死亡相伴而行。”

帶着急促呼吸的趙乾玄，賭命似的閉上了眼睛。

月光下，一輛黑色的路虎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撞向了街道旁邊的小樓。

而那有着一雙女人腿，姿勢標準的鬼，也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再次開始了奔跑。

在包衛年的視角下，那斑駁的建築樓正在慢慢的放大，放大...

最後。

包衛年所預想的車毀人亡，並沒有出現。

在路虎撞到了小樓的那一刻，車輛卻好像撞到了什麼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一樣，徑直的穿了過去。

路虎消失了。

同時。

就在路虎消失的那一瞬間，那奔跑的厲鬼攜帶着一股煙塵，猛的超過了小樓的位置，而後在突然間停止了奔跑。

沒有任何的緩衝，沒有任何的減速，那鬼就這樣一瞬間的停下了，成了一種站立的姿勢。

蒼白的月光下，那鬼孤零零的站在乾淨異常的街道上，似乎失去了目標。

而後。

“咔...”

鬼的腦袋正在緩緩的扭轉，帶着一股清脆的骨裂聲，那鬼的臉就轉到了身後，變成了後腦勺正對着前方的姿勢。

“踏~”

“踏~”

......

這隻上下身極其違和的鬼，再次開始了散步一樣的步伐，在街道上朝前走着，腳步十分的規整，猶如機械一樣，後腦勺對着前方。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鬼的下本身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每走一步就會停頓一下，似乎在和上半身進行着鬥爭。

在這鬼走過的路上，出現了一雙雙小巧的血腳印，就好像是一個女人剛從這裏走一樣。

這些小巧的血腳印，缺少了一個圓點，就好像缺少了一截大腳趾一樣。

路虎內。

趙乾玄感覺到了光線的變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入眼處，是距離前方的老建築有一段距離的街道。

最重要的是，天好像亮了，天空中的太陽帶着絢爛的陽光，照在街道上。

可是，街道上還是沒有一個人的存在。

“這是...回到了上一層的鬼景？！”

包衛年身體激動的往前一探，不信邪似的揉了揉眼睛，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可行，這就是生路，真正的生路！”

趙乾玄帶着一陣的狂喜，再次踩下了油門。

而後，路虎繼續向前行駛着，又衝向了街道旁的建築。

這棟建築好似是一家幾十年前的五金店，牌子上寫着的字跡已經鏽蝕的幾乎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麼字，但依舊能辨認一二。

同樣的事情，發生了第二次。

車輛如若無物的穿過了建築。

路虎停在了一條車水馬龍的街道旁，天空中帶着火燒雲一樣的晚霞，時間已經來到了太陽快要落下的時刻。

人生鼎沸的街道上是一片熱熱鬧鬧的景象，無數的車輛穿行在街道上，過往的行人交頭接耳的從路虎前走過，似乎絲毫沒人注意到有一輛黑色的車輛，突兀的出現在了街道上。

赤紅的霞光夾雜一些金色透過了車窗，揮灑在趙乾玄和包衛年的臉上。

車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安靜。

“我們...回來了？”

趙乾玄的聲音有些顫抖，透過車窗的目光看見了那街道上喧鬧的人們和車輛，眼角留下了兩行熱淚。

“我草，真有你的！”

包衛年高興的推了趙乾玄一把，整個人被活下來的喜悅填滿。

從前經歷的任何一種情況，都沒有現在來的危機。

他之前是真的就快要死了，成爲了一隻被本能控制的鬼。

包衛年目前感受到的，是一種從心底發出的，名爲活下來的喜悅。

“真不敢...真不敢相信，我們就這樣出來了...”

趙乾坤一下癱在了駕駛位上，腦袋枕在坐椅上，渾身被一種巨大的疲憊感填滿。

這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般，這觸手可及的人煙，簡直就是趙乾玄這輩子見過最美好的東西。

以前沒有發現，原來置身於正常的生活中，是一件這麼美好的事。

“呼—”

包衛年搖開了車窗，愜意的點燃了一隻煙，吐出了一口菸圈。

趙乾玄癱在座椅上，眼睛透過車玻璃開着前方，懷裏抱着還在昏睡的安琪琪。

二人就這樣無言的休息着，藉着那金燦燦的晚霞，看着街道上那車水馬龍的人煙，好似處在了人間最美好的時刻中。

這種感覺叫做，劫後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