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花子和她的貓（捉蟲）

霽鯉澄眨眨眼睛，羽睫簌簌，大眼睛黑白分明：“或許應該叫你第五花子同學纔對。”

第五花子餵了懷裏的貓咪一條小魚乾，擡頭笑着說：“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是剛纔哦，你自己說的。”霽鯉澄舌頭抵了抵虎牙，彎起笑弧，“之前本來不太確定，沒想到你這麼好套話，”

第五花子看着霽鯉澄，挑眉道：“你想幹什麼？你爲什麼問我木木在哪？”

“不想幹什麼，就是想弄懂一些事情。”霽鯉澄把手指放在嘴邊，吹了口響亮的哨子聲，“出來吧，我的小夥伴們。”

第五花子看到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的五個人，他們六個人站在一起，剛好把她圍在最中間，她挑眉笑道：“怎麼，你這是覺得打不過我，然後喊人來幫忙？”

宋牧垚擺手道：“別誤會，花子小姐姐，別誤會，我們只是背景板。”

霽鯉澄咧着嘴笑：“我們是讀書人，我們不打架，我們講道理。”

“哦？講道理？”第五花子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她似乎覺得有趣，好奇問道，“怎麼個講道理法。”

霽鯉澄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叫幾聲好聽的，或者求饒，我們就放了你，你看這樣行嗎？”

宋牧垚接話：“這樣很過分耶，人家花子小姐姐可是鬼，你讓鬼魂求饒，那人家不是很沒面子嗎？”

第五花子擺擺手，善解人意道：“沒事的，我是個很大氣的鬼，能屈能伸。”

“就這麼簡單？”第五花子問。

“就這麼簡單。”霽鯉澄答。

只聽見花子清了清嗓子，開始喊道：“救命啊～不～各位哥哥姐姐們～不要這樣～哦多克～卡機嘛～雅蠛蝶～”

六個小夥伴面無表情聽着第五花子表情豐富的喊着，她的聲音毫無感情，是個人都不會被她騙來，甚至會覺得奇怪，巴不得離小樹林遠遠的，一步也不想踏入。

喊完後花子輕咳了聲，似乎是覺得剛纔那樣大喊大叫有點不好意思，她眨巴着眼睛問：“可以了嗎？我剛纔表演的怎麼樣，情緒夠不夠到位。”

霽鯉澄扯了扯嘴角，開始瞎編胡鄒的點評：“很棒!你那個雅蠛蝶就很靈性!”

花子瘋狂點頭：“是吧!我可是專門研究了什麼樣的語調更能說出這三個字的情緒。”

聽呆了的小夥伴們表示，你們兩個真的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倏忽，周圍的環境詭異的安靜了，他們發現周圍的貓咪突然不叫了，他們忽地往一個方向跑去。

小夥伴們順着貓咪們跑去的方向看去，他們看到一個穿着寬大校服的清瘦男孩走進了小樹林，男生長的太瘦了，肥大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格格不入。

劉海太長，擋住了他的眼睛，皮膚是不正常的蒼白，顯得整個人都陰暗病態的感覺。

流浪貓羣全部都圍繞在他的腳邊，男生的臉隱藏在陰影了，看不清他的表情。

霽鯉澄認出了，這是她的同桌林寒。畢竟她在這麼遠的距離似乎都能感覺到空氣中的寒氣。

林寒一步一步走在前面，流浪貓羣都跟在他的身後，他就像是貓的老大一樣。

霽鯉澄挑眉，這不魚兒就上鉤了嗎。

霽鯉澄看到林寒走近，熱情的打招呼：“欸，這不是我的同桌嗎，同桌你來這裏幹什麼，你也是看小貓的嗎？”

林寒冷冷地說：“你不是我的同桌。”說話的時候卻看的是花子，像是專門說給花子聽得。

花子沒有見過這個少年，覺得他盯着自己看有點莫名其妙。

花子彎起笑弧：“你認識我嗎？不過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林寒有什麼話想說，到了嘴巴卻說不出口：“我...”

我認識你!我們早就認識的，我們認識了很久很久。我就是那隻黑貓，你還給我取了名字，我就是木木啊。

霽鯉澄看不下去了，搶話道：“你看你我個半天，讓我來說吧。他不僅認識你，他的語文課本上，各科書上，都畫着側臉、正臉、頭像、全身、背影、不同角度的女孩。花子，你是不是短髮？”

花子點了點頭，她還詫異霽鯉澄怎麼知道她是短頭髮。

“我不說了，你自己看吧。”

說完，霽鯉澄遞給花子兩本語文書，林寒擡頭，睜大的眸子從劉海中露了出來，他臉頰微紅，略帶羞澀的眉眼越發溫柔，目不轉睛的看着花子。

語文書爲什麼會被她拿着，她什麼時候帶出來的，林寒已經無法思考這些了，因爲花子已經拿着書翻開了第一頁，他的心隨着花子翻書的聲音，驟然被抓緊，連呼吸也像是不會了。

花子仔仔細細把語文書看了一遍，她上學看語文書上的文言文也沒有這麼認真，這次看書上的塗鴉卻格外認真。

書上都是短髮，身穿中國運動校服的清秀女孩，她第一次從別人畫筆下看到自己，她覺得新奇，她平常很簡單的幾個表情，或是低眉淺笑，或是開心大笑，或是微微蹙眉，女孩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都被他繪於紙上。

從他的畫上，她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會有那麼多種表情，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也長的很美，不是長相很美，而是屬於一個鮮活女孩，屬於十七歲女孩的美好。

沒有人可以永遠十七歲，花子可以。

她死在了十七歲，她永遠都是十七歲的少女，她像是花壇裏這些顏色鮮豔，含苞待放的花朵，像春天的風，愉悅，美好，給春天添了一抹映着天光的新綠。

花子是林寒心中的一抹映着天光的新綠。

花子明豔而又清新，愉悅，美好，帶給了他新生的希望。

他的晦暗心事，一顆赤誠熱情的心，都在花子的手裏，隨着花子把語文書合上，林寒才又開始呼吸，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另一本書是花子的語文書，書上每頁都夾着小雛菊，有些頁上面只有一朵，有些夾着很多朵，她仔仔細細數過，剛好是182朵。

她很驚訝，花朵朵數剛好是她死掉的天數，她已經死去半年了。

原來也會有一個人，這麼喜歡她。會注意到她的各種模樣，會把她畫在紙上，會記得她的忌日，會在她死後，每天都送她一朵花。

花子看着林寒，她笑得粲然，像是盛開的一朵鮮花，她真誠道：“謝謝你的畫，也謝謝你的花。謝謝你的喜歡，讓我覺得，被人記住，被人想念的感覺真的很好。”

“我喜歡你，因爲花子你很值的。”林寒耳根微紅，他垂着眼眸，認真地說，“你在我們族裏可是很受歡迎的，我只是衆多喜歡你的貓裏普通的那一隻。可是喜歡你的心情讓我變得不普通，我想要變得和你一樣，我想要變成人靠近你，我想要和你說話，想要和你一起種花。

林寒低下了頭，聲音暗啞：“可是我變成了人，卻沒有來得及救下你，我甚至連你的屍體都沒有找到，我沒有臉來見你。”

“木木，我就知道你是木木，你變得我第一次見你都沒有認出你，你從可愛變得帥氣了。”花子笑得溫柔，“你不必因爲我的死而感到愧疚，錯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那三個欺凌我的女生，不過她們也死了，木木爲我報仇的是你嗎？”

林寒啞着嗓子，輕聲說：“她們的死又不能換你活過來。”

花子：“我沒事，生死對我來說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想找到我的屍體，但是我不記得我的屍體在哪裏，我醒來的時候就是在舊寢室樓三樓的女廁所。”花子輕聲說：“我想讓我的父母看到我的屍體，這樣他們就可以放下我，然後再生一個孩子，有人陪着他們就不會孤獨了。”

霽鯉澄真誠道：“花子，我們來幫你。”

林寒把學校和學校周圍能夠藏屍體的地方都找了個遍，他日復一日，找了半年，都沒有找到過花子的屍體。

“你們能找得到嗎？”

聽到林寒懷疑的口吻，霽鯉澄不惱反而笑得眉眼彎彎：“人多力量大，不試試怎麼知道找不到。”

宋牧垚颳了刮鼻子，大言不慚地說：“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況且我們還個個賽諸葛。”

思水調侃道：“你說你自己賽諸葛，諸葛亮的棺材板我都要壓不住了。”

珊珊鏡片後的眼神堅毅：“我們想要幫你，花子。”

袁滿笑得溫和：“你放心，我們會盡全力幫你找到你的屍體的。”

溫鶴戾安靜片刻，輕聲問：“花子同學，你還記得你出事情那天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什麼嗎？讓我想想，你這麼一問我也記不太清楚了，我那天和往常一樣，上課放學，照顧班級的養花一角，放學的時候我去喂木木了，木木那天不知道從哪叼了一包種子過來，我和它約定好第二天在它那裏種下。然後我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她們攔住了，她們把我帶到了廁所。我失去知覺，醒來的時候發現我在廁所，其他事情就沒有印象了。”

霽鯉澄抓住了主要信息，她有了種猜想：“種子？你回家的時候種子你放在哪裏的。”

花子說：“種子我放在口袋裏的。”

“你的口袋是好的嗎？有沒有破洞之類的。”霽鯉澄問。

“是好的，有破洞的話我媽媽洗衣服的時候會給我縫好的。”花子答。

溫鶴戾懂了霽鯉澄的意思，倏忽問道：“你還記得是哪種花的種子嗎？”

花子和林寒異口同聲地說：“是小雛菊!”

林寒擡眸說：“是小雛菊，我覺得這種花和花子一樣很好看，就送給了花子。”

花子肯定的點了點頭：“確實是小雛菊，那種子的形狀和顏色，是小雛菊沒錯了。”

霽鯉澄露出了我知道一切真相的表情：“那就沒錯了，我想我知道花子的屍體在哪裏了。”

溫鶴戾垂了一下眼，輕聲說：“嗯，應該就在那裏沒錯了。”

霽鯉澄挑眉：“小鳥，你說我們想的是一個地方嗎？”

溫鶴戾莞爾：“嗯...我覺得是同一個地方。”

宋牧垚聽得頭大：“什麼啊，你們怎麼就知道了啊，花子的屍體在哪裏，你們再說什麼啊，還沒開始找你們就已經知道了嗎？”

珊珊擡了一下眼鏡：“我大概也知道了。”

袁滿附和道：“我想的沒錯的話，應該是在那個地方。”

思水懵逼道：“什麼地方啊？姐姐你也知道了嗎？小滿哥哥你也知道了!就我和三土不知道嗎？不要啊，我也想知道，我可不想和三土這種只長身高不長腦子的蠢貨一樣。”

宋牧垚不滿道：“喂，左思水，你說誰是隻長身高不長腦子的蠢貨。”

思水：“誰搭理我我就說誰了。”

宋牧垚氣急敗壞：“你...你個憨批。”

思水炸毛：“你說誰憨批。”

宋牧垚學着她的語氣說：“誰搭理我我就說誰了。”

“你學我!”

“略略略。”

——

原來找到花子被埋葬的地方，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

在花子死了半年後，被六個小夥伴找到了花子的屍體，花子被那三個女生埋在操場旁邊的綠地上。

林寒因爲不想破花子心愛的花草，沒有去動那片雛菊花海。

綠地上小雛菊開的正鮮豔，如火如荼，花子靠着口袋裏雛菊花的種子發芽開花以後被找到了屍體。

小夥伴們滿足了花子的夙願，成功離開了怪物世界，花子實現了夙願，沒有留在人間的強烈念頭，也會離開。

有一天林寒去澆水的時候，看見一個很熟悉的透明人影坐在花中對他笑:“說好一起去種小雛菊，一想到這個，就捨不得走啦。“

小雛菊的花語，永遠的快樂。

林寒覺得，花子就是他永遠的快樂。傳說森林中的精靈貝爾蒂絲就是化身爲雛菊，她是個活潑快樂的淘氣鬼。

小雛菊的花語是暗戀，雛菊通常是暗戀者送的花。

第三種，則是離別，花子曾經離開了他。

第四種，隱瞞在心底的愛，和第二種差不多。

他走近她，送給她一束潔白無瑕的小雛菊，他覺得她會懂，他把他的熾熱喜歡，他的晦暗心事，連同花一起送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