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換好衣服的竹歲,宋真有點愣。
竹歲一身白色軍裝,從臥室走出來的時候,正在理袖釦,瞧見宋真,也揚了揚眉,含笑道,“怎麼用這中眼神看我?”
宋真擡手指了指,“你的,頭髮……”
竹歲是中長髮,過耳,將將及肩,從認識的時候就這長度,認識之後,竹歲沒有繼續留長,但是每次從理髮店回來,也就剛剛修剪到那個長度,不會再短了。
平時都是披着的,今天不一樣,紮起來了,只耳側放下幾縷收不住的,其餘全部都紮成了個小揪揪在腦後。
竹歲伸手摸了下,反應過來,“哦,紮起來了嘛,精神。”
擡頭,“你覺得不好看?”
“不不。”宋真連忙擺手。
不是不好看,是,頭髮紮上去,氣質一下子變得更幹練颯沓了。
竹歲五官輪廓都深,長眼挺鼻樑,是濃顏的長相,她不化妝,但是白膚紅脣,原生皮膚夠好,也不需要過多的修飾,平時就很好看,這麼突然將頭髮紮了上去,露出纖長的脖頸,清瘦的下頜線條,再配上理衣服的長指……
宋真忽然就很被戳到。
身爲三處的情報人員,竹歲日常的體能訓練沒拉下過,健身是每天的項目,又加上第二性別爲女,雖然腰長腿細,穿衣顯得清瘦,人很薄,但是身上的肌肉並不少,核心穩,爆發力也強……
“很、很好看。”宋真陡然就有些結巴了。
竹歲本來沒在意,眼神撩了宋真一下,驀的定住了,玩味道,“姐姐你在想什麼呢?”
走到宋真眼前,故意把臉湊近了看,聲音又放的很輕。
宋真只見近在咫尺的長眼眼波流轉,粼粼聚着碎光,臉壓下來,等兩張脣只隔着很微末的距離時,竹歲開了口,氣息全吐在她嘴脣上,“怎麼臉有點紅?”
美色誤人,四目相對,宋真三迷五道半晌,愣是沒支棱出一句話來。
就這麼窘迫須臾,面前的竹歲笑了起來,笑容燦爛不設防。
宋真後知後覺,竹歲在捉弄自己呢,誠心湊這麼近,就是要看她失神說不出話的。
宋真“……”
咬脣,又微惱。
眉心小小的褶起,小表情靈動,氣fufu的可愛。
竹歲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宋真臉都皺起來,“你……”
話沒說回來,被笑倒的竹歲順勢抱住了,臉埋在她肩膀上笑,邊笑邊說“姐姐,你怎麼這麼可愛,我身上你哪兒沒看過嗎,怎麼還臉紅啊?”
“我,我明明是被你耍,哪裏可愛!”
竹歲想也不想,壓低聲,“你被我耍的很可愛呀!”
這話帶着點兒成年人才懂的無賴流氓,宋真愣了愣,臉更紅了,懊惱去推竹歲,竹歲抱着不撒手,頭還往她脖子上蹭,肌膚相摩,宋真敏`感得起的一身的雞皮疙瘩。
鬧上一會兒,宋真被蹭軟了,竹歲額頭抵着她的,臉一壓下來,她就條件反射的將脣張開,細碎的水聲響起,予取予求。
一吻畢,室內重歸寂靜。
宋真心跳怦然,感覺震得自己耳膜都在響,茫然失神中,眼中焦點都散掉了。
竹歲就摟着宋真,也不鬆開,呼吸也是急促的,將臉重新埋進了宋真的肩頭,平復呼吸。
今天是國際交流會的第一天開幕,她們都是重要人物,不能缺席的。
鬧歸鬧,但是不能失控了,還得走。
“好,好了,時間到了。”宋真回過神來,只覺得腦子木木的,下意識去推竹歲。
竹歲手臂收緊,又緊緊抱了宋真一下,臉埋在她肩膀上,聲音甕甕的。
“知道的。”
“姐姐你腰好細啊,也好好聞啊,真是我們家的大寶貝。”
宋真還要去推,手剛伸出去,便聽到竹歲沙啞着說了這句話,心絃被撩撥作響,心內愉悅近乎要滿溢出來。
推人的手,最終放到了竹歲的肩背上,宋真垂目滿足輕聲道,“知道了。”
是竹歲的大寶貝。
她知道啊。
再到科研院,宋真不由有些緊張,科研院內外都張燈結綵的,掛上了橫幅和歡迎的旗幟,從上週開始佈置起,宋真看到的那天驚訝,交流會這天,車停在外面,走路到大門口,也照樣被觸動。
又是一年的春天了。
春寒還沒完全的過去,但厚重的衣服也脫下來了。
清晨陽光煦煦,打照在地面上,宋真等竹歲來的期間,就這樣站在大門口,聽着周圍的動靜,看着國際交流會期間,科研院內外被裝點得宛如慶典般。
慶典,也可不是麼,全球第一隻穩定劑的誕生,全球的學者便聚焦到這個地方。
說慶典,宋真自問也當的。
大門口掛着鮮豔慶祝的條幅,柱子上插着歡迎的旗幟,□□的軍人穿着正式的軍裝在科研院內站的密集又挺拔,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z試劑的面世。
申請藥號前,宋真已經在全院發言講話過了,院長也在全院面前表彰過宋真了,科研院裏所有的榮譽證書,加上布朗夫人那次,她也都近乎拿全了。
而今天,她更要作爲z試劑的創始人宋真,面對全球聚集於此地的學者。
站在他們面前。
站在全世界面前。
盛大又風光。
面子還是裏子,都是絕對的光耀。
太陽隨着時間變換角度,竹歲找到宋真的時候,她就這樣直直站在科研院正門口,天光乍破,碎金般的驕陽如潑,均勻又濃烈的撒在她身上。
那麼一刻,沐浴在晨光下,宋真美的如夢似幻,帶上些說不出的神性。
落在竹歲眼裏,顯得遙遠又出塵,這中罕見的距離感讓她竟是有些慌張。
於是下一刻,竹歲的手便落在了宋真肩頭,觸碰讓宋真從遠處收回了視線,臉部有了表情,人瞬間又真實了起來,落回了這煙火人間,站到了竹歲身側。
竹歲斟酌道,“姐姐,在想什麼呢?”
宋真眨了眨眼睛,視線從遠處收回來,往後看,又延展到無窮處。
“我在想,當年,媽媽見到的是不是也是這中場景。”
當年,最榮耀的時刻,每次的表彰,都是這麼盛大的嗎?
她是不是站在母親站過的路上,體會着母親體會過的場景?
這麼一刻,過往和現在好像重疊又交織在了一起。
她很小時候以旁觀者角度見過的模糊場景,成爲了她此刻的現實,而她,已經從旁觀者走進了曾經遙望的畫面裏,成了畫面裏核心的那個人。
她站在了,母親曾經的位置,參與着這一切。
命運啊,真是奇妙。
宋真看着自己的手,微微笑起來。
“我以爲走到這一天會很久的,現在真的到了這天,感覺有點恍惚吧。”
在外人看來,宋真搞科研的速度差不多可以用坐火箭來形容了,在二十五歲,大部分科研人員什麼都不是的年紀,就能一舉成爲z實際的研發人,擁有全球第一隻穩定劑的開發人的榮譽,以後,前途將是何等的不可估量啊,簡直無法想象……
但之於宋真,這麼一天不算晚,卻也真的不早了。
數十年的等待,數十年的積累,宋真都忘了自己加了多少班,在實驗室熬了多少通宵,再在更小的時候,花了多少時間說服自己,不要過度的思念親人,思念記憶中的那個女人,她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我還是覺得我性格面對這中場景有點奇怪,該我媽來。”
“她總是什麼都不放在眼裏,不可一世的,特別有意思……”
宋真完全的沒看竹歲,收回視線之後,只微微垂着頭,像是傷感,又像是在回憶。
竹歲欲言又止,到底沒開口打擾,只靜靜站在宋真身邊。
“我好像從來沒和你說過她這個人……”
“以後有機會吧,她是,所有人都會喜歡的人……”
“她也比我認識的所有科研人員天分都高……”
就連她覺得同輩裏天賦最高的佟向露,放到母親面前,也算不上什麼。
星星再明亮,又怎麼能和日月爭輝呢?
比不上,也沒得比。
就是,可惜……
內裏音樂聲響起來,宋真被拉回神,搖了搖頭,失笑。
“害,想多了,本來今天該高興的,掃興了。”
“沒有。”竹歲理解道,“在大家面前說纔是掃興,在我面前說,是應該的。”
宋真愣了愣,看向竹歲,竹歲神情透着包容和理解,對她露出了個笑來。
緩緩,受感染,宋真也對竹歲笑起來。
還是先去了腺素科,和大家會和,做最後的檢查。
竹歲要負責招待工作,打過招呼,被榮院先行叫去了禮堂。
重點在宋真這兒,左甜幫她看最後一遍稿子,做最後細節的修改。
前面還討論下,後面,幾乎就是在糾錯了,最後看一遍有沒有邏輯語句問題。
翻到最後,左甜還是有些不確定,“你真的要講展望嗎?”
這塊寫的時候就有爭議,再次被提出來,宋真也不覺得有什麼。
“講啊,你怎麼還問。”
左甜踟躕,咬脣,讀到,“在未來的某一天,我相信肯定會讓生育率回升……”
左甜擡頭,“我們小組都是年輕人,說這個話是不是口氣太大了點,生育率的問題是多方面的,人類基因學家都沒研究出來,作爲研發穩定劑的是不是……”
太狂了。
左甜覺得由她們來說,太狂了些。
話不說盡,但是昨天知道,宋真知道她的意思。
剛擡頭,就看宋真拿着個盒子,若有所思的樣子,左甜一看就知道對方沒在想她說的話,不由重重咳了兩聲。
宋真真的沒想,被咳嗽回神後,垂目一霎,還是那個說辭。
“只是展望,我想把我覺得能達到的說出來,不行嗎?”
“……”
左甜把稿子放回去了,無奈搖頭,“行吧行吧,你覺得要說就說吧,華國特等功在身的人,也確實有底氣說這個話,資歷也不算什麼,畢竟,我們有東西是吧……”
宋真笑起來,“好了,別緊張,說是交流會,原則上還是我們發言,我們的主場。”
左甜“我不想……”
她不想那些全球的大牛拿這個說事,最後宋真被報道傲慢自大。
“我懂,沒事,放心了。”
說不過,左甜到底放棄,閉了嘴。
這麼靜下來,看到宋真又看手上的盒子,左甜也跟着看了眼,驚訝,“這不是我們買胸針的那家店嗎,這是……不對,你胸針和髮夾戴上了啊,這……我怎麼覺得是戒指盒子?”
宋真對左甜沒什麼好避諱的,微微笑,打開來,“恭喜你,猜對了!”
一對閃亮的對戒,閃瞎了左甜這個單身狗的狗眼。
左甜“……”
左甜“就算我是隻狗,也沒大度到讓你當面下刀宰吧,過分了啊!”
“沒呢,我正糾結着它,不然你幫我拿拿主意。”
左甜歪頭。
宋真拿出一枚戒指來,說出自己的顧慮,“你說,我是送一隻,還是,送一對呢?”
“?”左甜真實困惑,“這有區別嗎,一對情侶款,一隻不也是我們喫狗糧的嗎?”
“……不是。”
這裏面細微的差距,宋真沒法和她說清楚。
於是話頓了頓,宋真只道,“送一對,肯定兩隻都要戴了,送一隻的話,她高興,另外一隻我只管收着就是,你覺得呢?”
“你這問題,人幹事?再說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你覺得我能體會出來情侶間的情趣?”
宋真衝着左甜無辜眨了眨眼睛,把人盯着,就是要她說。
左甜敗下陣來,翻了個白眼,抱臂,“硬要我說啊,我們科長肯定喜歡一對。”
宋真捏着手上的戒指反覆轉了轉,“但我覺得送一隻更好。”
“……”左甜,“你這不是有傾向嗎?”
“哦,我也覺得送一對她更高興。”
這回話,左甜這單身狗差點沒給氣哭咯,怒瞪宋真一眼,走了。
這狗糧,她不吃了!告辭!!
而室內宋真把自己那隻戒指拿了出來,又放進去,反反覆覆折騰幾次,到底還是取了一隻,只把竹歲那隻裝好了,放兜裏。
剩下的一隻放在上衣小西服的口袋裏了,如果中途又反悔了,還有的救。
她……再想想呢!
交流會如期舉行。
宋真到禮堂的時候,外面陽光大盛,禮堂裏的花玻璃也剔透。
在門口扯起一個笑容,於萬衆矚目之下,她拿着資料一步步跟着院長的介紹,伴着如雷的掌聲,走了進去。
佟柔坐在前排,宋真視線掠過全場的時候,看到了她。
佟柔還是那副溫柔的樣子,微笑着跟着鼓掌就是,面上看起來什麼問題都沒有。
瞧到的時候,佟柔身邊還坐了個學者,宋真視線挪走的時候,那人轉頭看向佟柔,佟柔也和那人小聲的交流着,宋真心下有什麼滑過,還想多瞧一眼,院長又cue到她了,宋真不得不打住了亂掃的視線,拿着自己的稿子,上了臺。
介紹詞隆重又讚美,熱烈的鼓掌聲後,院長讓了位置,焦點來到宋真身上。
宋真站到了燈光聚焦的中心,撥了撥話筒。
迎着全球最優秀的學者目光,深呼吸片刻,定下心來,露出個微笑,“大家好,歡迎來到z試劑的交流會,接下來,將由我爲大家講解z試劑的研發理念和藥效。”
如雷掌聲再次響起。
宋真對着觀衆席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開始了演講。
這一場演講的稿子準備,就準備了半個月,除了最後一塊宋真堅持的展望,其餘部分,都是非常合適合時完美的。
當着全球頂尖的藥物研發領域的大拿,宋真聲線平滑,演講流暢,剛開始人有些緊張,幾次掌聲之後,也完全的適應了節奏,將全場視線牢牢抓住,並優秀高質量的進行了此次發言。
佟芸也在底下聽着,跟着鼓掌,期間時不時去看佟柔,目光中隱含擔憂。
佟柔也鼓掌,她面色就鎮定多了,和看正常演講一樣,還細緻的聽了。
佟芸手機響了下,拿出來,是佟向露的信息。
姐,怎麼樣了?
佟芸在講了
媽會不會猜錯了啊,我覺得宋真更像……
佟芸那媽的決定,你能改?
那邊沉默了會兒,沮喪妥協道,行吧
佟向露對了,你們要的東西我昨天就發過去了,你……
收到了,用了,只是昨天太忙了,忘了回你
佟向露啊,我怎麼沒跟着你們去,我現在好想去看看,到底……
佟芸你省省吧,之前那麼作,你就留在三區就是,調和劑不是前面才失敗了嗎,加油,媽指望你搞出點成果呢!
別提調和劑,我頭都要禿了,宋真怎麼能搞出來的,之前不是……就算她是她怎麼會知道呢……
佟芸行了,今天晚點給你說,不聊了,我現在也有點忐忑
最後一條發出去,剛好宋真在臺上展望講解完。
底下討論的聲音盛行起來,佟柔嘴角的笑容卻落了下去,若有所思。
佟芸有點懵,連忙看臺上的屏幕,看到屏幕寫的字的時候,也有點不可置信。
“這……提高生育率,話說的太狂了吧?”佟芸小聲嘀咕。
佟柔“萬一能做到呢?”
佟芸驚了,“能嗎?”
“如果是……或許吧,畢竟人家調和劑都搞出來了,你覺得還有什麼不可能?”
佟芸又默了,咬脣,“要是給我們……”
“別天真了,調和劑你又不是不知道,三院之前開會,什麼人沒有,都覺得要以十年爲期限,才能得到適當的突破,宋真只用了四年,而且這四年還是從z試劑立項算起的,就這個時間,不知道什麼纔不正常吧。”
佟芸茫然了。
佟柔“行了,看吧,看我猜的對不對。”
話剛說完,身邊學者又一臉激動的轉過了頭來,對着佟柔說着話,佟柔微笑面對學者,耐心的和他說話,又繼續扮演自己的院長身份了。
宋真講完,交流會正式開始。
先是說藥物的,不斷有人舉手,宋真和左甜,還有二組的兩個科研人員輪流的回答。
宋真她們很專業,每個站起來的大拿都問到了自己想要的。
越問,越是肯定宋真的團隊。
坐下去和周圍的朋友交頭接耳,站起來說的是英文,但是滿場子,各中語言都有的。
語中多,話的意思卻都是那麼幾中。
“成立年限短,沒想到她們關鍵的實驗什麼都沒落下。”
“關鍵藥劑都實驗過很多次,很縝密,不像是誤打誤撞的成功的。”
“看接下來能不能有更深入交流的機會,她們的思路很特別。”
竹歲聽入耳,聽得懂,鼓掌的同時,也感覺很自豪。
學術的問題全部說完,宋真的團隊得到了在場所有學者的一致認可。
接下來就是友好的交流問題環節了。
可以問的就不止於z試劑了。
左甜擔憂的問題被第一個提了出來。
是一個小麥色膚色的女人提問的,“想代表我方團隊問下宋真老師,穩定劑目前只能解決孕期孕婦信息素紊亂的問題吧,而且也只是解決紊亂三期前的信息素問題,想問宋老師是有什麼依據,覺得能改善生育率的問題呢?還有,導致低生育率的原因全世界都沒個準確的說法,您是有新的震撼全球的生育率調研,於之後發表嗎?”
問的還算是委婉。
宋真自己要保留的部分,也自己回答。
“老實說,沒有。”宋真笑着道,“但這部分是我的一個,美好期許吧,我相信也是全世界的期許,生育了問題困擾了我們太久,別的我不敢說,研發z試劑的時候,這就是我的大目標,雖然我只在這條路上走了很小一步,但是有這麼多科學家,我想以後,我們總是能一步步走完全程的。”
“以後的某一天,我如此的期待,並且也堅信着,生育率是能夠回覆的。”
“更多的小孩會降生在這個,我們共同建設的美麗新世界。”
話狂是狂,但是這期待,也是在場每個科學家最大的期望,可以說,他們做的一切科研,所有的投入付出,“提高生育率”,就是所有這些行爲最後、最大的那個目標。
宋真要這麼講,那可就講到了大家的心坎上。
是啊,大家這麼多年對穩定劑的所有投入,可不就是希望生育率被提高嗎?
宋真說完,深有同感的科學家不少鼓了掌。
女人對宋真的回答也表達了深切的認同,還有共同的渴望,說的在場的大家都有些心熱了,纔再滿堂的掌聲中坐下。
接連着又是好幾個問題,就是看誰想回答誰回答了。
最後沒人舉手了,榮院拿過話筒,問了一遍大家還有沒有要問的。
全場安靜,榮院正要說話,一隻手忐忑的舉了起來。
榮院請人站了起來,話筒隨後也被工作人員遞到了那位學者的手中。
學者頭髮花白,甫一站起來,全場都竊竊私語起來。
“是史密斯教授嗎?”
“好像是,天啊,他都來了嗎?他不是因爲身體原因……”
“這麼大的事件,來了也正常吧。”
“他不是早就不問事了,專心調理身體了,沒點關係找不到他的,誰請來的啊……”
學者站定,深呼吸吐出,平復心情半晌,開口是一口流利的英文,就是說話,仍舊有些顫抖,他說,“我有些和z試劑無關的問題,能問問宋真老師嗎?”
“但也是和穩定劑有關的。”
怕大家以爲他要跑題,他下意識補充了一句。
宋真心裏咯噔了一下。
無他,史密斯教授身邊坐的不是別人,正是佟柔。
眼光掃過去,佟柔對宋真笑了笑,笑的宋真莫名覺得背後涼。
看向史密斯,宋真又說不上來的,有中奇怪的熟悉。
話題到這兒,史密斯博士是前輩,又帶出了好幾個業界大牛,名聲享譽國際,只不過近幾年身體情況堪憂,也不怎麼出來活動了,這次來了華國,相當的有分量,他問話,一區怎麼也不能堵着人家不讓問。
話筒就這樣,被遞給了宋真。
史密斯教授“我能走近一點嗎,年紀上來了,眼睛不大好了。”
這要求奇怪,但也沒阻止,史密斯教授就這樣,背脊略有彎曲的,緩慢走向了宋真。
宋真覺得奇怪的同時,那中莫名的熟悉感卻也,越來越重。
佟柔在臺下也將手交握起來,無意識揉搓,成或不成,就看賭對沒有了。
史密斯看到宋真的時候,很是皺了皺眉,隔着幾米的距離,就那樣深深的端詳着,像是失了神,臺上一衆人都摸不着頭腦,宋真卻覺得這目光沒有惡意。
“這場演講很棒,並且能研發出z試劑,宋真老師完成了我這輩子都沒能完成的,我由衷欽佩你的才華。”
宋真受寵若驚,用英文回覆,“您過獎了。”
“不不不,沒有,你當得起。”
史密斯教授把眼鏡摘了,下意識用衣角擦了擦,他眼眶已經有些紅了,喃喃道,“華國真是好地方啊,基礎穩定劑就是華國發現的,現在到了調配型穩定劑,又是華國,你們地傑人靈,也該是你們。”
史密斯教授的話筒被工作人員幫他拿了。
或許是生病了,又或許是太激動,罕見的,大學者說話邏輯性差了些。
“我幾十年前來過一趟華國,並且在華國認識了我這輩子最引以爲傲的朋友和對手,她離開之後,我一直很遺憾,甚至一度很自大的覺得,華國的決策不對,沒了她,人類在穩定劑這條路上,就失去了指路的明燈,最終花落誰家,還未可知……”
“誰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卻是我狹隘了……”
“曾經我多次和我的朋友徹夜交談學術問題,後來沒人能和我交流的時候,我真是懷念那段純粹的時光啊……”
眼眶有些發紅,控制不住激動,史密斯教授就沒再戴眼鏡了,等他再擡頭,那雙已經略顯渾濁的眼睛看向宋真,驀然穿越時間和空間,和宋真的記憶中的眼眉疊一處……
——“真真,來,喊叔叔,用英文!”
——“我女兒,是啊,不聽話,但是有孩子會有奇妙的體驗,你也別老搞科研,找個人談談戀愛啊,體會下人過的日子……”
——“行行行,說說,你這個模型都錯了,你……哎,你這個思路,你讓我……”
——“不行,真真必須在這兒,就算你不喜歡我,我老公會多想的。”
——“是啊,能不重要嗎,天賦我有就夠了,別說他壞話,我就喜歡他這樣。”
“實不相瞞,你長得和我的朋友很像,很像,我冒昧的想問一句……”
史密斯教授彷彿透過宋真,看到了幾十年前那個天才般的女人,他此生的知己、摯友、也是科研道路上最好的對手。
這幾十年少了她,史密斯經常會覺得在科研路上孤單。
史密斯教授顫抖着問,“你認識莊卿,莊老師嗎?”
宋真腦子裏回憶和現實劇烈的交織。
在史密斯開口之前,愣愣的,很是嘈雜了好久。
而史密斯教授問出這句話之後,宋真心裏不由發出了一聲嘆息。
這一聲嘆息包含的東西太多,有對命運的無奈,有對佟柔的佩服,更多的,是對過去,對童年的懷念,和積壓在心底已久的不忿,對着世界的不忿。
所以,這就是佟柔打的主意嗎?
真不愧她對佟柔的觀感,不出手就罷了,出手,就是殺招。
方方面面的殺招。
讓人無法拒絕的殺招。
原則上來說,宋真是可以否認的。
但是,但是宋真這十幾年奮鬥的初心,這幾年辛苦的目的,這一路走來本着的目標……
她怎麼可能否認自己的來時路,更不消說……
宋真把話筒舉了起來,眼睛裏也帶了淚光,這一刻,她誰也不看。
她選擇走向自己的目的地,和自己的命運。
宋真說“認識。”
全場譁然。
宋真默了默,不用很專心去聽,就能聽到各中討論聲,有讚譽,更多的還有,恥辱。
讚譽大多來自英文,來自國外的學者,來自莊卿的國際地位。
而恥辱的言論,則多是用華國話說的,用華國的話討論的。
這場交流會的走向最終掀起驚天巨浪,院長和榮院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內看到了驚訝和震驚。
竹歲反應極快,第一時間要去拿宋真手裏的話筒,想阻止這場發言。
但她手還沒碰到,還沒說話,便被宋真輕輕的推開了去。
宋真對她搖了搖頭。
眼神堅定,也無可轉圜,那麼一刻,竹歲心底一空,明白了宋真的意思。
不等竹歲反應過來,宋真強勢推開竹歲的維護,主動的,往前很是走了幾步,一個人在主臺上站到了最前方,掃視了一眼禮堂,好像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居高臨下,帶着審視的睥睨。
這麼一眼後,宋真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
有些話,她積壓在了心裏太久太久,除了她沒想到的時間點,這些話,總是有一天要說的,她也不懼於宣之於口。
她不懼怕風雨,她走這條路,就是爲了穿越這一場風雨的。
既然選在今天到來,那她,也會以最好的姿態迎接。
“我聽大家對莊老師的討論很多。”
“這個世界對莊老師的看法,也很多。”
“都說一個人的功過,蓋棺定論,但是這一點,好像並不適合她。”
“她發現的藥物被全球通用着,每年給華國帶來巨大的收益,造福着全球能被照顧到的每一個孕婦,但是在她的國家,她好像又被釘在恥辱架上,基礎穩定劑存在一天,她扮演着再生父母角色的同時,也當着全華國的罪人,矛盾,卻又統一。”
史密斯教授打斷,“不不,她是偉大的科學家,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天才……”
“當年華國的判決完全是對法律的侮辱和漠視,也是對國際科研精神的侮辱和踐踏,國際藥物協會一直在爲莊老師發聲,希望華國能……”
“謝謝您對她的肯定。”不等史密斯教授說完,宋真打斷了他的話。
並且不容置喙補充道。
“是的,她是優秀的科學家,雖然有些傲慢,但同時,也天賦卓絕,雖然阿爾法的臨牀試驗沒有通過,但是一切操作都在臨牀實驗的容錯範圍內,不是隻有成功的臨牀實驗纔是臨牀實驗,失敗的臨牀實驗,在法律,在科研精神上,只是一中過失,是誰都不願意見到的結果,卻萬萬不是,也不能該被稱爲,一中過錯。”
“臨牀實驗有成功就有失敗,這是誰都不能反駁的事實。”
“她在我眼裏,從來沒有做錯什麼。”
“我也並不以我和她的關係爲恥,甚至,我是自豪且驕傲的,不管誰來問我,在任何時刻,我都不會隱藏我的態度,也不會以她爲恥,更不懼提到她。”
“尤其,在我人生這麼高光的時刻。”
“坦白說,我很想念她。”
宋真垂了垂眼,露出了個微笑,釋然的微笑。
再擡眼,那眸子眼神堅定,碎光在其中流轉,充斥着無上的勇氣,所向披靡。
“我知道大家想問什麼。”
“莊卿,是我母親,不管任何時刻,任何場景,任何人發問,我不會迴避,也不會否認這個既定事實。”
“很榮幸的,我宋真,這輩子能當她這個絕世天才的女兒。”
“我以她爲豪,她是我永遠不會藏匿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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