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不過讓阿蠻很是驚喜意外的是，消失數天的顧長歌，今日卻出現在了她院落之中。
一株有些枯黃的老樹下，他端坐在那裏，穿着乾淨如月的素色長衣，墨發披散，似有晶瑩的光輝在流淌。
整個人顯得超凡脫俗，修長的手指之中，把玩着瓷玉酒杯。
顧長歌看向阿蠻，眼神帶着些微的耐人尋味。
“不敢說萬無一失，但卻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殺死我的師尊。”
“前輩大可放心。”
阿蠻微微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顧長歌這話的意思，不過卻是自信說道。
顧長歌發出呵的笑聲，站了起來，走到阿蠻的面前。
“小丫頭倒是自信得-很。”他搖了搖頭。
聽到這話，阿蠻眸中浮現一些不解，難道說她還有什-麼紕漏的地方？
不過顧長歌並沒有多解釋什麼，只是開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按照自己的計劃去行動，可別讓我失望啊。”
阿蠻總感覺顧長歌像是看出了什麼。
她一下子有點底氣不足了，忍不住小聲道，“前輩，我是不是遺漏掉了什麼？”
顧長歌笑了笑，眸子盯住了她，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你那位阿公，纔是害的你部落被屠的罪魁禍首，那你爲何不仔細想想，他是如何聯繫到蠻神宗的。”
聞言，阿蠻愣住了，然後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後背滿是冷汗。
她的確是將這一茬給搞忘了，或者說是疏忽掉了。
本來在她看來，只要下毒殺了這個師尊，不留任何破綻，蠻神宗是查不到她頭上的。
而且，只要她不將此事告訴給其餘人，就不會有另外的人知曉。
但是，她還是忘了，她的阿公，既然能夠暗中聯絡到蠻神宗，甚至牽扯到蠻神失蹤的隱祕。
那他的來歷，肯定不會簡單。
所以在她師尊被毒死的時候，她那位阿公，或許就能通過某種手段，讓蠻神宗懷疑上她。
她的阿公，其實才是她如今所要面臨的最大敵人。
“阿公他想借蠻神宗的手，屠滅部落。可是他爲何要這麼做？”
阿蠻對此完全就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他並不是想借蠻神宗的手，屠滅掉你身後的部落，而是想借你的手……”
顧長歌目光有些微微的憐憫，“都到這一步了，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借我的手？”
阿蠻眉頭擰緊，姣好精緻的臉蛋上，陡然浮現一抹戾氣來，“他是想讓我活在愧疚痛苦之中，讓我明白，部落其實是因我而覆滅的？”
她完全想不明白，以往和藹可親的阿公，爲何會做出如此殘忍冷酷的事情來。
“因爲你是天生的魔，你的阿公，不過是在讓你別無選擇地走上這條路罷了。”顧長歌淡淡道。
“所以，他會這麼做，只是爲了逼我入魔？”
阿蠻的表情，帶着幾分痛苦。
幼年時候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再度浮現腦海之中，漸漸和她所見的殘酷未來，重疊交織在了一起。
“這世間種種，最忌諱百密一疏，我本以爲你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
顧長歌微微搖頭。
看來並不是說所有人都能如他所想那般，將諸多可能，都盡數考慮在內，做到滴水不漏。
不過，顧長歌也只能歸結於阿蠻年紀尚小，還需要成長。
這個錯誤，並不算致命。
“前輩，我到底該怎麼做……”
阿蠻的表情很是痛苦，眸底深處戾氣和冰冷在交織，彷彿即將衝破牢籠的兇獸。
“心存善念是好事，可有些時候，這分善念，還是留給自己。”
顧長歌伸出手，放在她的腦袋上，語氣平緩不波。
他的目光落在阿蠻的心臟之處，絲絲縷縷的烏光，正在噴薄而出，成霧氣般繚繞，像是帶着某種可怖的詛咒，在逐漸吞沒其中所殘留的一些光芒。
“哪怕是親眼目睹未來，也還對他人抱着一絲幻想和希望……”
“這可要不得。”
“睡一覺，醒來就好了，忘掉過去那些美好，那些鏡花水月、泡沫般的虛幻。”
翌日清晨，曦光自窗外灑落，帶着幾分暖意。
阿蠻長長的睫毛翕合，然後睜開了眼睛，神情有一絲的迷茫，像是還沒從某種幻覺夢境之中醒來一般。
“我昨天是睡着了嗎？”
阿蠻喃喃自語，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躺在了牀上，身上還蓋着被子。
溫暖的陽光自窗外灑落進來，有些微的刺眼，令她不自禁地眯了眯眸子。
“昨天是發生了什麼？”
她感覺自己的記憶，變得有些模糊，只記得昨天前輩對她說了一些話，告訴了她一些事情。
然後具體是些什麼，就好像忘了。
只知道迷迷糊糊中，她因爲頭疼欲裂，太過痛苦，昏了過去，後面是被前輩抱回屋內的。
“所以說，是前輩替我蓋好了被子這些？”
阿蠻有些愣愣出神，然後似想到了什麼，她突然取出了之前顧長歌扔給她的那件月白色外衣。
“和被子上面一樣，是前輩的氣息，令人安心。”
阿蠻把腦袋埋在這件外衣上，輕聲喃喃。
七天之後，不出阿蠻所料的那樣，她的師尊中毒了。
在驚喜萬狀地吞服下那顆煉製出來的丹藥後，便瞬間倒地，七竅裏流出血來，眼睛凸出，模樣無比的可怖，像是一頭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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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膚下的血管，像是要撐裂一般，黑血源源不斷地從他嘴裏噴出。
阿蠻在洞府外面冷漠地看着，小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
“怎麼可能……”
“丹藥怎麼會出錯。”
中年男子不斷地嘔血出來，目光死死地瞪大，滿是不可置信。
他在地上艱難地爬着，想要從一旁的瓶瓶罐罐中找到解藥。
這時，阿蠻從洞府外面走了進來，冷漠地俯瞰着他。
中年男子像是溺水的人，陡然抓住了最後那根救命稻草，喉嚨深處發出嘶吼的聲音來。
“阿蠻……阿蠻快救我……”
“幫我……幫我找解藥。”
“救你？”
阿蠻只是冷漠地搖了搖頭，這副模樣讓中年男子驚恐起來，和他以往所見的那個乖巧聽話的徒兒，可謂是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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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親手殺了你，已經是對你的仁慈了。”
“真想現在就一劍解決了你，不過那樣也太便宜你了，就這樣慢慢痛苦地死去，對你來說，未必不是個合適的結果。”
阿蠻輕聲細語，眸裏卻沒有情緒的波動。
“你……你……”
中年男子模樣驚恐，帶着萬分的恐懼，他一下子想明白了。
爲何煉製的丹藥會出問題。
原來阿蠻早就知道，他會選擇對她動手，只不過愚蠢的他，沒有察覺到罷了。
“原來……原來，你……你早就知道了。”
他的聲音嘶吼之中夾雜着顫抖，無比的後悔。
不過他所後悔的是讓阿蠻提前察覺，而不是後悔在往日的丹藥之中動手下毒。
此刻，阿蠻卻是再也沒有看向他，只是望向洞府之外，似在靜靜等待着什麼。
顧長歌的身影出現在這裏，他面目平靜地看向阿蠻，道，“你選擇好了？”
阿蠻點頭道，“我選擇好了，既然從一開始就註定這是無解的，那我又何必在顧慮那些。”
“我從一開始，其實就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她這幾天其實已經想明白了。
所謂的計謀，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勝算。
哪怕她解決掉眼前的師尊，解決掉蠻神宗的隱患。
但依舊難逃，被她的阿公所擺弄的命運。
一切早就註定好了。
她只是一條在命運長河之中，試圖掙扎的魚。
但不管怎麼樣掙扎，最後都會被扔回到，原本的宿命上去。
顧長歌突然輕笑出聲，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不，誰說你沒有翻盤的機會。”
“我來這個世界，就是幫你翻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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