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8 色令智昏

車子在公路上平穩地行駛着。

舒子夜坐在副駕駛，懶洋洋地打着呵欠，笑眯眯地問身旁開車的男人：“謝助理，你覺得我今天像什麼？”

謝允瞥了她一眼，淡淡地答：“看不出來。”

“像一隻待宰的肥羊，正要進入一個屠宰場。”她亮出一口白牙。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怕。”他沒見過哪隻肥羊像得像她這麼開心的。

“怕我就不會來啦。”仔細想想，她好像也沒怕過誰。

躺在醫院的舒明雅不算。

舒子夜進公司時，果然收到許多意味深長的目光。

企劃部的員工更是愁眉苦臉：“舒董怎麼想的，讓一個門外漢領導咱們。”

“先別擔心，不是還有謝助理盯着嗎？”

“謝助理也得聽副總的呀。”

“什麼副總，不過是掛個虛名罷了，她能懂什麼？”

“就怕人家不懂還瞎指揮，好歹人家有實權啊！”

幾個人說到最後，都無奈的嘆氣。

企劃部的員工雖說都是年輕人，但一個都是行業中的佼佼者，現在換了個比他們還小的小姑娘坐鎮指揮，心裏都有點不服。

謝允把一大疊文件放到桌上。

舒子夜用手比了比，還差幾釐米她就要被這文件的高度超過了。

“這是目前藍山項目的資料，你先熟悉一下。”謝允坐到另一張辦公桌前，手裏也是一沓文件，那是他自己要處理的。

舒子夜拿出最上面的翻開一看，一堆不懂的名詞跟標記。

忽然有了種高考前背書的感覺。

她脫了鞋把腳縮在轉椅上，深吸一口氣，開始看文件。

背就背，就當又一次考試了。

謝允處理完幾份公文，擡頭看了眼舒子夜的座位，發現她正趴在桌上，眼睛已經閉上了。

時間才過了半個小時。

謝允站起身，剛打算把她叫醒，就聽見她閉着眼睛道：“別打擾我，我在背東西。”

謝允看了眼她趴着的那份資料，又坐下了。

舒明雅的祕書現在成了舒子夜的，她端着咖啡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舒子夜一手託着下巴，另一隻手轉着筆，都快把筆轉出花來了。

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祕書剛關上門走出來，就被其他同事圍上了。

“金祕書，怎麼樣怎麼樣？”

“舒三小姐好相處嗎？”

金祕書瞥了問話的人一眼，“現在是在公司，要叫副總了。還有，你們很閒？”

圍觀的人立馬一鬨而散。

金祕書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辦公室，無聲嘆了口氣。

但願舒明雅這些日子的努力不會白費。

上午快過去的時候，舒子夜終於把那份厚得嚇死人的資料看完，腦子裏塞滿了一堆陌生的名詞。

她喝了口咖啡，見謝允端正地坐在位置上看着文件，神情嚴肅得像個冰塊。

跟他比起來，偶爾還會笑一下的顧思逸都可以算個暖男了。

舒子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清了清嗓子道：“謝助理。”

謝允擡眼看她。

舒子夜拍了拍手下的資料，“傳道授惑的時間到了。”

“我說了要動舒家，你當時不是說等舒遠山做完手術就可以出手了？”

電話那端的聲音顯然十分不滿，“現在你把我的人全弄走了算怎麼回事？你到底是來幫我的還是來搗亂的？”

顧思逸轉着食指上的戒指，“舒小夜現在在恆遠做事。”

電話那端沉默了兩秒，然後咬牙切齒地道：“色令智昏！我都布好局了，現在要我收手是不可能的。”

顧思逸道：“這次算我欠你，霧都那個紅酒莊給你了。”

“……”

那個紅酒莊裏藏的都是絕版的紅酒，她之前跟他要了那麼多次都沒要到。

沒想到舒子夜這麼管用。她壓抑住內心的狂喜，故作鎮定道：“好吧，下不爲例。”

舒子夜這邊還在啃那堆資料的時候，周家這邊，已經住進了一位陌生的貴客。

周離親自端着花茶過去，把它放在那個怯生生的女孩面前，微笑道：“住得還習慣嗎？”

“謝，謝謝……”女孩捧着茶杯，小鹿般清麗的眸子裏滿是侷促不安。“大家都對我很好，只是……我還是沒想起任何事情……”

她看起來很沮喪，周離柔聲安慰道：“沒關係的，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別太難爲自己。”

女孩點點頭，眉眼籠罩着一層淡淡的愁緒。“我、我就只記得我叫藍鬱……”

周離把手搭在她的手上，跟她自小養尊處優的細嫩手指一比，藍鬱的雙手顯得粗糙又難看，那是經年勞動的結果。

周離溫柔道：“不要怕，現在你回家了，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你。”

藍鬱美麗的小臉上滿是迷茫，“周姐姐，我真的是……那個藍家的孩子嗎？”

“千真萬確，”周離柔聲道，“我會幫你拿回屬於你的一切。藍山，還有藍家其他的財產，都是你一個人的。”

“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藍鬱怯生生地問。

周離望着她，記憶中的藍鬱高傲又自信，跟眼前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苦難，真的能磨滅一個人的驕傲。

她沉浸在回憶中，好一會兒纔在對方越來越不安的注視下開口：“你忘了，可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可是一起玩兒的，你送我的洋娃娃還在我的房間裏呢。”

當年藍老爺子七十大壽，藍家幾乎所有人都回到藍山慶壽。不料就在開宴的前一天，一場大火來勢洶洶，席捲了整個藍山。由於是深夜，又有山風助長火勢，那天住在藍山的人幾乎無一倖免全部遇難。只是，火災的現場卻沒有藍家獨生女——藍鬱的屍體。

這些年，厲城幾個家族都在探尋她的蹤跡，然而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不見蹤影。

直到半個月前，周家在雲城的一家孤兒院找到了藍鬱。她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對幼時的記憶全無印象。但是她的容貌跟幼時頗爲相似，周家就取了她的頭髮去驗證，結果並沒有讓他們失望。

她就是失蹤多年的藍鬱。

周離封鎖了消息，把她接回了周家。

藍鬱由於自小顛沛流離，又失去了記憶，長大後的性格十分軟弱又謹慎。

然而這樣的性格，正是周離最喜歡的。

如今的藍鬱頗爲依賴她，只有這樣，她才能夠把她掌握在手心，塑造成自己需要的模樣。

藍山項目雖說是容家主導，可如今藍家正統的繼承人站在她這邊，別說其他幾個公司，就是容家要動這個項目，也算是名不正言不順。

周離微笑着端起花茶。

這回，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