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91

那個女人甩了他一巴掌，把他從椅子上踢到地下，又抓着他的頭髮把他拖起來，抵在牆上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在他快要窒息的時候，她又忽然鬆開了手，驚慌失措地把他抱進懷裏，哭着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道格拉斯！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你沒事吧？”

他麻木地被她抱在懷裏，鼻子裏流下兩管溫熱的鼻血，灼熱而刺痛。

她像做了什麼悔恨的事一樣，不斷懺悔着，眼淚洶涌，佈滿了臉頰，又滴落到他的頭髮上。

但是在那羣穿着白大褂的人進來後，她又像變了一個人，把他用力推倒在地，瘋狂笑着：“東西帶來了嗎？帶來了嗎？”

“帶來了，夏綠蒂小姐。”

“趕快給他注射，趕快！哈哈哈！”

那幾個抓住了他，把他按在實驗牀上，解開他衣服的扣子，細長的針管毫不留情地扎入他心口的皮膚，冰涼的液體，隨着推動進入了他的心臟……

顧思逸睜開眼，入目是一片黑暗。

將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今晚不知怎的又夢見了當時的場景。

興許是最近又見到了容尋跟羅鋒諾的關係，畢竟那場爆炸中，只有他們三個逃了出來。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淺淺鋪進一角，帶來些許光芒。

耳邊傳來平緩規律的呼吸聲，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正抵在他的胸膛上。

他轉頭垂眸，舒子夜依靠在他懷裏，睡得正熟。

他伸手輕輕劃過她的臉頰。

由於受傷的關係，這些日子她有些消瘦，下頜更尖了。

這個人，抱在懷裏小小的一隻，整天卻有那麼多的精力折騰。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抱着Enzo準備回家，她從臘梅樹上摔了下來，透明的淡黃色花瓣撒了一身。

她摔得鼻青臉腫的，卻沒有哭，拍拍灰塵站起來，一邊喫痛地捂着膝蓋吸着冷氣，一邊朝他亮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紅嘴角露出小小的梨渦：“嗨，加個QQ？”

那晚的月色很美，她的眼睛彎彎的，乾淨璀璨，像盛滿星光。

他生性冷淡，不喜言辭，她卻總有那麼多活力，拉着他折騰，讓異國求學的生涯，變得不再那麼枯燥無味。空曠的房子，也變得溫暖起來。

不知不覺，已經快十年了啊。

原本焦躁鬱卒的心情，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他攬着懷裏的人，把下巴抵在她的發心上，安心地閉上了眼。

舒子夜休養了一個多月，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一直在雲城拍戲的顧念終於結束工作，剛好碰到舒子夜歡天喜地地準備出院。

看見她來，舒子夜更是兩眼發亮：“念念，我正要去你家呢，你來得正好。”

顧念看顧思逸不在，便問：“你男朋友呢？”

“他有事先回國了。”舒子夜挽着她的手，“走吧走吧。”

“好啊，去我家，我給你燉點湯補補。”顧念戴上墨鏡跟口罩，做好僞裝後跟她一起坐車回了容宅。

“你好端端的怎麼會被書架子砸到呢？”顧念並不知道實情，“是書架質量問題嗎？”

“嗯嗯。”舒子夜不想讓她擔心，便含糊應付了過去。

“阿尋最近身體也不太好，前兩天才從醫院接回家裏。”顧念有些擔憂地嘆了口氣，“最近是什麼不好的日子嗎？一個接一個住院。”

“改天我們去山上佛寺拜拜，看能不能轉運。”舒子夜開玩笑道。

到了容宅，顧念紮好頭髮就到廚房忙活去了，舒子夜等她進去，就讓管家帶她去容尋住的地方。

容尋此刻正在畫室裏，地上鋪着潔白的羊絨地毯，她坐在上面，手裏拿着一隻畫筆，蘸着顏料在畫紙上勾勒塗抹。

“喵~”

原本趴在她腳邊睡覺的蘿蘿，看見舒子夜進來後，溫柔地叫喚了一聲。

容尋把畫筆放在調料盒裏，這才擡眼看她：“坐。”

舒子夜從善如流，脫了鞋子坐到她身旁，看她畫的那幅畫。

畫上是一顆盛開的粉色櫻花，一隻小黑貓正蜷縮在樹下睡覺。

容尋：“……坐遠點。”

她是叫她找個椅子坐，沒想到她這麼自來熟，就差貼在她身上了。

舒子夜依言朝旁邊挪了挪，抱起胖乎乎的黑貓擼毛。

她原本以爲要見她得經過通報呢，沒想到管家直接就帶她來了，看來是容尋早有交代。

所以，她是有事要找她？

“聽二哥說，你在研究我的這個病。”容尋坐着比她高半個頭，看着她時半垂着眼眸，似醉非醉的桃花眸，帶着幾分不經意的撩人風情。

舒子夜身子一麻，像被電到一樣，傻笑着點點頭。

“你研究出什麼結果了嗎？”容尋問。

“老實說，目前還沒有。”方法倒是有一個，但後來聽說容家不允許羅鋒諾跟容尋見面，這個法子就擱淺了。

“我之前，忘記了很多事情。”容尋忽然道，“經過那次綁架，我又想起了一些，但不是全部。我想，如果我見到一個人，或許就能全部想起來了。”

舒子夜摸着黑貓不語。

她知道容尋說的這個人是誰，只是不知道羅鋒諾跟容家之間有什麼恩怨，容衡才一直不允許兩人見面。

“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回憶也許很不愉快甚至很痛苦，不想起來比較好？”

“我不想一直活在猜測裏，”容尋低聲道，“就算是不好的回憶，要放下還是記在心裏，都應該由我自己決定。”

她抱過小黑貓，揉捏着它的後頸。

“舒子夜，如果你能讓我跟他見一面，關於你的研究，你要我怎麼配合都可以。換句話說，我可以當你的小白鼠。”

舒子夜心中一動，差點就答應了。不過理智及時制止了她：“別，萬一到時你出了什麼事，我沒辦法跟容二哥交代。”

容衡畢竟幫過她，她雖然一直對研究容尋躍躍欲試，但也因此一直沒對容尋出手說服她配合自己的研究。

“你如果不答應，我就找別人，只要錢砸得到位，總會有不怕死的人。”容尋淡淡道，“你的機會，只有這一次。”

舒子夜沉思片刻，正要回答，忽然有人敲門。

顧念端着一盤小點心跟紅茶走了進來。

“子夜，我到處找你呢，原來你跟阿尋在這聊天。”

她說着，心裏有點意外。容尋的性格孤僻，這些年她願意搭理的人除了兩個哥哥，就只有露西跟她了，舒子夜算是第五個。

“阿尋，你身體好點兒了嗎？”顧念把點心放在桌上，“過來喫點東西吧。”

容尋淡漠地應了一聲，慢悠悠地站起身。

舒子夜忽然拉住她的手，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