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10 幻覺

少年眯起眼，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腳躺在地上的保鏢。

看眼前這情形，裏面的人大概已經跑了。

他打開房門走了進去，那個女人確實已經溜之大吉，整個房間裏空空蕩蕩。

廚房裏，還有一鍋煮着綠色葉子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

總而言之，他的人質跑了。

少年勾起冷笑，把手裏提着的那份食物丟到了地上，冷冷的、帶着咬牙切齒的語氣道：“顧思逸，你又比我快了一步。”

舒子夜喫飽喝足，像條鹹魚一樣癱在顧思逸身上。“Enzo爹地，幫我做件事。”

顧思逸道：“你想要容尋的那管血液？”

“bingo！”她笑眯眯地點點頭，“你應該查到他那個實驗室在哪裏了吧？幫我搶過來。”

那個小子綁了她又讓她餓肚子，她可不想就這麼算了。

“應該已經到手了，”顧思逸道，“回去就可以看到了。”

“真的？”她眼睛一亮，開心地拍了下手。

“哈哈哈哈！我可以想象那個傢伙臉色有多難看了。”那小子這波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你不想知道，他是誰嗎？”顧思逸問。

一路上，她都沒問起過這個話題。

舒子夜沉默了一下，她當然想知道，不過本以爲會涉及到什麼家族祕辛，就沒問。

不過他既然主動問了……她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是誰啊？爲什麼跟你這麼像？”

“他的身上，流着跟我一樣的血。”顧思逸淡淡道，“他的名字，也叫道格拉斯?羅森德。”

黑色轎車緩緩停下，舒子夜攬着顧思逸的手臂，進了酒店大廳，坐電梯回了原本的地方，笑眯眯地朝坐在裏面的尹皓揮揮手：“嗨~”

“嗯。”尹皓不冷不熱地應着，看見她臉色還不錯，不由鬆了口氣，把一個盒子遞給她：“你要的東西。”

“謝謝！”舒子夜高興地接過，打開看了一下，得意地揚了揚眉。

有了容尋跟顧思逸的血，事情就好辦多了。

舒子夜把盒子小心地放好，回到大廳，適地坐在沙發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癱在顧思逸身上，慢悠悠地說：“今天就回去霧都嗎？”

“嗯。”顧思逸撫摸着她的捲髮，淡淡應道。

“我要坐另外一班飛機回M國。”舒子夜剛纔給玲璫打過電話，知道了那份文件的重要性，現在幾乎都有點歸心似箭了。“欸，又要很久不見面了。”

真捨不得她家男票。

尹皓看着這兩人你儂我儂的，一陣惡寒，受不了地站起身：“我先走了。”

舒子夜朝他擺擺手：“幫我們關好門哦。”

尹皓的回答，是直接甩上門。

第二天，舒子夜獨自一人，輕裝簡便地坐上了回M國的飛機。

她訂了靠窗的位置，正託着下巴看窗外的雲海，耳邊忽然聽到一個聲音：“一杯果汁，謝謝。”

這個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又有點陌生，彷彿在很久以前就經常在耳邊響起。

她放下手，轉頭朝聲音的方向——隔着一條過道的座位看去，一個穿着亞麻色長裙的女人正微笑着從空姐手裏接過果汁，長髮柔順地披散着，泛着黑亮的光澤。

看清那張臉的一瞬間，舒子夜屏住了呼吸，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那張臉、那個聲音，不就是她之前在商場看到的……

她霍然起身，把身邊的人嚇了一跳。

“小姐，你有什麼事嗎？”

推着飲料車的空姐，看見舒子夜的神情時嚇了一跳。

舒子夜沒有迴應她，死死盯着空姐身邊的女人。

那個女人長着一雙跟她相似的狐狸眼，下巴尖尖，鼻子也如同她那樣小巧而秀氣。

舒子夜看着她，嘴脣抖了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媽媽？”

女人沉默地垂着眼，沒有看她。

她沒有迴應，也沒有否認。

舒子夜的手猛然顫抖起來，緊接着連整個身體都開始發抖。

“你是寧桑，你是我媽媽，對不對？”

她忽然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得像是要把她的肉都扣出來。

“我是子夜、我是子夜，我是你的女兒！”舒子夜抓着她，急切地說着，聲音裏帶着幾分哭腔：“你說話呀！原來你還活着？你這些年一直還活着？你爲什麼不來找我？爲什麼不帶我走？”

她的神情激動，空姐察覺不對，連忙勸阻着，使了眼色，讓同事去找空警。

“你還活着，那當年我埋的，又是誰的骨灰？”舒子夜有些恍然，喃喃地問，“你那天答應過我，要第一個接我回去的，可是我在學校裏等到同學們都走光了，也沒有等到你，後來他們說你死了……”

“可是你還活着……”她有些茫然了，一向機靈的腦子有點轉不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位小姐，請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要影響到其他乘客。”空警已經過來，嚴肅地告誡着她。

“我要怎麼控制？”舒子夜笑了起來，淚水卻從眼角迅速滑落。“我沒辦法控制……我以爲我媽死了，她是被人害死的，我一直都這麼想，還給她出氣……可是，現在在我面前的人，又是誰？你爲什麼都不說話？你當年爲什麼要離開？”

寧桑閉上了眼。

“你說話，”舒子夜大聲喊着，幾近瘋狂。“你爲什麼都不來找我？還是……你、你不要我了？”

飛機的工作人員見狀，立刻把她拉開。

“請放開她，”寧桑睜開了眼，輕聲道：“她是我女兒。”

飛機在晴朗的天空中迅速掠過，緩緩停在了M國的機場上。

一路無言的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機艙。

“那裏有家店，很安靜。”舒子夜開口道，聲音有些沙啞，“我們去那裏。”

寧桑輕輕點頭：“好。”

舒子夜閉了閉眼，率先朝那家店走去。

她的神情麻木，緊握的拳頭，卻連指甲都快把手心掐出血來。

兩人在安靜的角落裏相對而坐。

舒子夜靜靜打量着對面的女人。

這麼多年過去，她似乎沒多大變化，只有眼尾長起了細紋。

她對母親的記憶，一直都是兩極分裂的。

母親對她很好，給她買漂亮的新衣服、做好喫的東西，就算她無理取鬧，也會一直包容她。但是，很多個深夜裏，她如同幽靈般，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用刀片在手腕上慢慢地劃拉，就算幼小的她再害怕，她也會如同沒有看見她那般，一邊看着手腕上流出的血染紅了白裙，一邊哀怨地自言自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始終是她的母親。

舒子夜垂下眼，摩梭着杯子，低聲道：“我要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