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傷疤與預告

一週後

夏天的早晨看起來總更早一些

關毓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在純黑色的牀上緊緊的縮成一圈。

事實上，他的房間並不熱，溫度適宜的製冷空調，調節剛剛好的加溼器，一個薄絨的小毯子。一切都被設定的井井有條，哪裏能讓一個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大汗淋漓。

他是被噩夢引的一身汗。

牀頭的電子時鐘剛剛艱難的翻到了數字六，窗外的世界此時還是靜悄悄的。

只是天色墜着沉甸甸的灰意，像是要下雨的樣子，關毓在牀上坐了一會，伸手去拿iPad，被薄絨毯半掩的身體曲線是好看的，隨着他動作而變得分外明顯的蝴蝶骨撐起一個脆弱的角度。

只是那條伸出去的手臂遍佈驚人的疤痕，縱橫交錯；有的纔剛剛結痂，還帶着一絲鮮紅，有的卻已經是陳舊的肉粉色，在蒼白的膚色襯托下，如同毛毛蟲一樣蜿蜒着，破壞了這具身體原本所具有的美感。

他此時的雙眼還是有些失焦的，清瘦的下頜線在半掩的窗簾與暖色的室內燈裏劃出了一條分界線。

梳洗完畢，關毓來到了大門口，一個體積看起來不太小的快遞盒正靜靜的躺在地上。

沒有寄件人信息。

關毓回身取來美工刀，半蹲在門口，沿着邊線拆開盒子，當他看清楚盒子內的物品時，神色忽的變了。

那是一張偷拍他和鹿箏在湖邊的照片。

畫面上一切都很好，只是他的臉叫人用小刀和紅筆畫的稀爛，關毓的手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便有一張紙片掉了下來；純白的紙上是血紅的筆觸寫着兩個字

‘贗品’

“啊？我？沒事啊。”

大清早接到關毓的電話時，鹿箏也剛梳洗收拾妥當，正剛下到車庫，準備取車去公司，聽對方的聲音帶着一些無法忽視的焦急，語氣也忍不住溫柔了一些：“放心吧腳早就好咯，不用擔心不用擔心.....怎麼啦關教授，出什麼事情了嗎？”

“沒事.....”關毓像是長出了一口氣，好一會又說到：“我今天沒課，晚點我去陪你，好嗎？”

鹿箏打開車門，把包往副駕駛一丟，笑眯眯的應允了：“當然好呀，我正愁沒法拒絕那個一直纏着我的練習生呢，什麼，Burstyn?真是親孃救命啊，臉不知道的do了多少次，我看了簡直都要做噩夢，美商又差，哎不說了不說了，等你來昂寶貝，其實還早，你要不要再睡會？”

“不睡了，要準備好好打扮一下。”

電話那頭的關毓聲音溫柔了不少，背景音聽起來像是在挑衣服時衣架碰撞的聲音：“爲鹿總豔壓羣芳，那我可不得好好打扮一下。”鹿箏聞言龍心大悅：“不錯不錯，皇后就是明白朕的心思，明天就立咱們的皇兒爲太子！”

關毓找着領帶，聽見這話手上的動作停住了，有些好笑的配合她的戲癮，“溫柔賢惠”的應允了：“好，臣妾努力。”

明明這話也沒什麼毛病，卻給鹿箏聽的老臉一紅，罵了一句老流氓便匆匆掛斷了電話，把耳機往座位一丟，忍不住給自己扇風：“真是個老流氓.....”

鹿總在垚璨掛着職，辦公室和自家老哥捱得近，中間還有一扇門可以直接過去。

所以她就更想不通這些個想要投機取巧的幹嘛不去敲她哥的辦公室門敲她的——不過現在好了，關教授以前老不肯往垚璨來，今天居然破天荒的答應陪她上班，這不是個宣誓主權的好機會麼？

“鹿箏，你口水流下來了。”

會議結束，等外人都走光了，鹿聞登纔看了一眼還在傻笑的妹妹，面無表情的指了指她的嘴角，鹿箏下意識的抹了一把，發現是對方在逗她，忍不住嚎了一聲哥！鹿聞登才忍不住破防，哈哈大笑了起來：“我，我真是擔心以後我外甥智商隨了你可怎麼辦。”

“別鬧，說正事。”

鹿箏瞥了一眼窗外，確認關毓還沒到，這才湊到哥哥旁邊，說了一句：“哥，我想跟關毓求婚。”

“噗———”可憐大鹿總一口茶還沒下去，在好妹妹這一通驚嚇中，全數貢獻給了地毯，好一會鹿聞登才喘過氣，怒罵：“鹿箏你是不是有毛病！求婚爲什麼是你來.....啊不對，你就想好真要嫁給他？？？”

“求婚爲什麼一定要男方？”

鹿箏沒得到滿意回覆，也不管嗆的天昏地暗的哥哥了，往沙發上一靠：“誰想求誰先求怎麼啦？再說我爲什麼沒想好？我都考慮四年了，小女子無才無德，都怕他哪天因爲沒有名分跟別的野女人跑了好嘛......你說我設計成這種怎麼樣？”鹿箏興高采烈的打開自己的手機點開某抖：“就這種，假裝看別人求婚其實是都是羣演最後是我跟他求婚.....”

“別問我，滾蛋你。”鹿聞登聽她說這事就頭疼，把這傢伙往外一推，豎起手裏的文件夾以表示’我很忙’，氣的鹿箏暗罵了一句，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就聽見外面似乎有嚷嚷的聲音

鹿箏：？？

電視劇和小說的許多情節裏，都會有男男女女爲了總裁大打出手的場景，不說別人，關毓他們教學組就有好幾個年紀稍大的老師愛看，關毓也沒少陪着研究，雖然大家也都是幹這個的，但每次討論狗血劇情的時候仍舊充滿興趣

但關教授也想不到，藝術居然還照進了生活，就在他面前

關教授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體恤，搭着運動褲，加上那張漂亮又冷淡的臉，一進公司確實吸引了不少注意。從前臺得知鹿箏還在開會，會在會議結束後爲他告知鹿箏。關毓也沒多想，坐在大廳邊玩手機邊等待鹿箏。哪成想就有一個略帶哭腔的聲音猶如爆炸一般充斥了大廳。

“你.....你就是箏姐姐的新寵？”

？

什麼箏姐姐假姐姐的，還新寵，這是鹿箏的遊戲世界吧

關毓把手機裝進褲兜裏，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臉上還帶淚痕的男孩，剋制住了內心的吐槽；這個Burstyn倒也沒自家那丫頭描述的那麼嚴重，整的還挺好看的，嘟嘟脣瓜子臉，流水線但也美豔，就是鼻子不怎麼自然.....

“你幹什麼不說話？我告訴你，她是我的，雖然她現在不接受我.....你走什麼。”被他心愛的鹿總多番吐槽的Burstyn窮追不捨的跟着關毓，關毓根本沒那個興致逗孩子玩，結果剛轉身就撞上了聞聲跑出來的鹿箏。

“老公！”

鹿箏撲了個滿懷，一顆腦袋在關毓的胸前是蹭了又蹭，雙手緊緊摟住他勁瘦的腰都不帶撒手的。

一時間把前臺小姐姐，一旁的Burstyn都看呆了。

“別鬧了，腳好了還沒多久，不要跑。”關毓擁住鹿箏，把她的小腦袋先從自己的胸口扒拉開，伸手示意她先去看一眼那眼淚汪汪的Burstyn：“鹿箏，你舊愛？”

鹿箏：？？？？

“說什麼呢。”鹿箏靠在關毓的懷裏，懶洋洋的看了Burstyn一眼：“我跟你說過我不碰練習生的吧？你倒好，鬧到我老公面前來鬧？氣着我老公你賠錢？賠得起？”

鹿箏看着是好說話的，但那也只是對關毓而言。

鹿箏的長相是偏豔麗那一掛的，看起來聰明的緊，當然也只是看起來。不笑的時候同她父親一樣冷的恐怖，那Burstyn還沒說話就抖起來了：“我.....箏姐姐，我只是.....喜歡你.....。”

“想火就收起來那一套好好做你該做的，別扯這些有的沒的，再有下次直接滾蛋，垚璨不養戀愛腦的愛豆。”鹿箏直起身子，站在對方面前，語氣冷酷至極：“你知道我們國家一年有多少人在從事這個行業麼？又有多少人終其一生只能練習再練習？憑什麼別人進不了垚璨你能進，進來了你不努力還能幸運？想做別人練習你戀愛的愛豆？我告訴你，垚璨沒有這種待遇，受不了滾。”

“行了，話別說的太重了。”關毓伸手握住了鹿箏的手，聲音壓低了些許：“這是大廳。”

鹿箏頓了一下，對着前臺的姑娘說了句什麼，就拉着關毓往辦公室去，擺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撲克臉。

“我沒有什麼新歡舊愛，就你一個。”鹿箏把關毓拉進自己的辦公室，還順手鎖上了鹿聞登那邊的門，這才跑回來抱住關毓，聲音悶悶的，聽起來極爲低落：“是真的....”

關毓沒想到小姑娘是真的介意了剛剛的玩笑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把她抱到自己的懷裏：“我知道，你只愛我這一款，你說過的”

鹿箏這才滿意，在關毓的懷裏粘粘乎乎的磨蹭了好一會，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關毓！我昨天晚上夢見咱們小時候的事情了！”她正在興頭上，卻沒有注意對方的神色忽然變了，只是自顧自的說到：“我夢見小時候事情了！那時候你好傻啊，我欺負你你也不跑不躲....誒怎麼一跟你說小時候的事情你就走神呀你這傢伙！”

關毓這纔回過神，有些歉意的把鹿箏抱住：“對不起，因爲我也在回憶呀，真的感覺過去好多年了。”

鹿箏想起來剛剛和哥哥的對話，心說一不做二不休，摟着關毓的脖子又開始撒嬌：“關教授，週末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呀？”

“看什麼？我訂票？”關毓說着就要掏手機，鹿箏連忙按住對方的手：“不用不用，去我家的新影院，我去樓下剪個彩，咱就到樓上看首映去。”

“你....”

“我怎麼啦？”

“沒什麼，萬惡的資本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