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月色 留意

小喜兒輕手輕腳把甜品放到了桌上，又悄悄退了下去。

“什麼甜品？”酒也不喝了，趙熙伸手端過甜品，小丫頭還是望天不理他，他只得開口引她注意力。

“芋圓仙草。”

“裏面還有紅豆、蓮子、百合……”

“是啊！”宋簡茹肚子還沒喫飽，又拿起筷子，“剛從冰中拿出來，公子等會兒喫。”

“嗯，聽你的，等會喫。”又看向旁邊的飲料，“這是什麼？”

“姜撞奶。”宋簡茹回的很快，她怕這個名字在這種情況下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果然，還是被誤會了，趙熙目光不知覺的朝她心口處掃過來。

老天，趕緊闢個地洞讓她鑽進去得了。

姜撞奶是廣東一帶特色小說，屬於粵菜，該小喫以薑汁和牛奶爲主要原料，加工製作而成，姜撞奶味道香醇爽滑，甜中微辣、風味獨特且有暖胃表熱作用。

爲了引開趙熙羞死人的注意力，宋簡茹講了關於姜撞奶的故事：“相傳在一個小鎮子上，有一個年邁的老婆婆犯了咳嗽病，家裏沒錢治病，後來知道薑汁可治咳嗽，但薑汁太辣，老婆婆無法喝下去，她的媳婦不小心把擠下的羊奶倒入了裝薑汁的碗裏，奇怪的是過了一陣子羊奶凝結了，婆婆喝了後頓覺滿口清香。第二天病就好了。因此姜撞奶就流傳開了！”

“是一個至善至孝的故事。”公子點點頭，他的注意力已經在甜品與甜飲上了，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不似往常矜貴淡然。

每當宋簡茹看到這樣的趙熙，總被他孩子氣的眼神樂到，心道這樣一個外表冷漠倨傲、由內而外透着矜貴之氣的男人，也就甜點時，讓眼中遮不住的幼稚之態拉下了神壇。

那曾親她無數次的緋色薄脣，再次不可避免的吸引了宋簡茹的注意力，要不怎麼說女人是最擅長聯想的動物。光看他的脣，就忍不住在腦子裏畫出一套十七禁繪本。

要死了，她在想什麼，驀然轉頭，都是月亮惹的禍，怪它太朦朧引人暇想，讓人心猿意馬。

走廊深處，幾個大丫頭避在紫藤架下，看向不遠處，月光下，年輕男人沐浴在迷朦的月光下讓人高不可攀，又心生起旖念一頭墨錦似的黑髮垂在肩頭，僅在發頂束了一隻紫玉釵，露出寬闊光潔的額頭，下面是一雙斜飛的濃眉，宛若天際翱翔的鷹，自由而尊貴，細長的眼眸順着眉上挑，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寬大的白色滾邊長袍，籠在他的身上，卓然飄逸，敞開的斜開領口露出裏面紫色的衣襟，紫白交映，既神祕，又高貴。

郡王宛若天人，丫頭們心跳鼓鼓，猶如撒歡的小鹿，要是也能像宋二孃一樣與公子坐在一道喫頓飯該多好啊！

目光不知不覺移向礙眼的宋簡茹，什麼時候小常兒竟美得如此動人，精緻的臉蛋、立體的五官，甚至跟世家小姐一般擁有了清雅高華的氣質。

那肌膚如玉瓷般柔滑粉嫩白皙，而眼神更像今晚的月亮，似圓似彎，清靈通透，如遠山的黛眉搭配那一張櫻桃紅脣，真的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呀！

難怪郡王會喜歡，爲什麼就她能，要是沒她呢？幾個丫頭心思各異，卻殊途同歸。

月色朦朧，清風美酒，趙熙微薰。

“公子，夜深了，咱們回去吧！”

公子手拄鬢角，歪頭看向宋簡茹，眼神卻黏在她臉上，似乎帶着一絲絲熱意，寸寸輾轉於她的臉頰，燎起一片紅暈，晚風停滯，兩人之間溫度悄悄上升。

宋簡茹望了眼桌上的酒盅，公子他沒喝幾杯吧，而且這酒杯這麼小，應當沒醉吧，一邊心理安慰，一邊微微迎向風口，只是怪了，她都沒有喝酒，怎麼這麼冒熱，不因該啊！

小丫頭眼神躲閃的樣子真可愛，公子嘴角彎彎，招招手，“過來——”

“幹……幹什麼？”她心虛的往後一退。

“不是讓公子回房嗎？”趙熙眼角帶着抹壞笑，“公子醉得起不了身。”

“……”喝醉的人從不說自己醉了，那說自己醉了的人呢？宋簡茹猶豫不敢向前。

今晚的月色太迷人，公子太危險。

都怪她，好好的一頓晚飯，幹嘛搬出來喫啊，看吧，報應來了吧。

宋簡茹磨磨噌噌不上前。

公子輕笑一聲，“夜深露濃，你忍心讓公子沾了露水生病？”

“……”公子還會要挾人？

不得以，宋簡茹挪着小碎步走近趙熙，“公子，回房休息了。”

趙熙伸出手，“扶我……”

“哦。”

四目相遇。

月光之下。

一個微薰瀲灩。

一個緊張羞澀。

清風徐來。

吹起二人髮絲，他褪去了白日裏的桀驁感，青澀的五官變得硬朗利落，身材高瘦挺拔，歪坐在桌前，肘部撐在腿上，一頭長髮隨着他微傾的身體，隨意傾落，露出一側迷人的鎖骨，慵懶的坐姿恣意而又矜貴。

看着她，眸含笑意，脣角上揚，風流不羈，充滿魅力。

倏然低頭。

宋簡茹明眸烏髮，點點朱脣。

最是那一低頭的嬌俏。

公子伸手，擡起她下額。

怎麼有點像壞公子調戲良家少女，微妙的沉默中，宋簡茹側頭，想避過他手指。

側臉半露，明眸皓齒被月光點綴的如同畫中仙，眉目如畫，顧盼生輝。

趙熙眸光一動，心中悸動：“茹兒……”

宋簡茹伸手撓開他的手，“公子，夜深了……”

她提醒。

他覺得像是某種不可意會的暗示，盯着她，一動不動。

感覺空氣又熱了許多，宋簡茹籲口氣，動手就去拉他手，試着拉他起來，結果根本沒用力，公子就已站起來，她剛想鬆手，公子胳膊一繞，摟住了她的脖子。

“公子……”惹得她差點驚叫。

“公子醉了。”此刻，他身體的重量故意壓到了小丫頭身上。

“公……公子……”真的好沉啊，宋簡茹雙手都扶不住他，沒想到看着挺瘦的公子這麼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穿衣顯瘦，脫衣有……呸……呸……她在想什麼。

他低笑了聲，嗓音低低沉沉的，慵懶之極，一個反轉，擁抱了她。

她雙手抵在他的胸前，原本掌心還微微帶着涼意，他又是撩拔又是調戲，明明沒有任何實際動作，她已熱血奔騰，身體溫熱。

“公子……”

“你怎麼這麼燙，嗯？”尾音沉沉，卻像一把小勾子，攪着人所有的感官。

宋簡茹又氣又惱，“盛夏炎炎，你不熱？”

趙熙挑眉，“你說呢？”

老天，那雙像‘狐狸’似的丹鳳眼，簡直能勾魂攝魄，宋簡茹低頭就拽他，趕緊離開這醉人的月色。

回房啊，趙熙微頓的腳步馬上配合，小丫頭是不是有些迫不急待了？

那今晚……擡頭看向迷朦的月色，真是個好日子。

突然，走廊一端有人過來。

趙熙眸色一沉，頓住腳步，凝着來人。

公主身邊第一嬤嬤，帶着兩個丫頭，每人手裏都端了一碗什麼。

看到郡王住腳等他們。

老嬤嬤連忙上前，“老奴給郡王請安——”

宋簡茹發現趙熙已經切換到拒人千里、誰人勿近的狀態，此刻，他的心緒極不好，她眉心一動，明白了，從沒覺得老嬤嬤可愛，暗暗給她點着贊，今天要不是她來，她都不知後面會發生什麼……

老天保佑。

“何事？”趙熙冷漠的問。

老嬤嬤聽習慣了，不覺郡王與往常有什麼不同，低首含笑，“聽說郡王與菇娘正在賞月，今夜月色正好……”

你也知道月色正好，還來打擾公子的美事，讓小丫頭主動容易嘛，真是沒眼頭見的東西，趙熙薄脣微抿。

“公主殿下特意爲郡王從宮中求來頂好的滋補湯……”

在‘滋補’二字上咬了重音，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什麼頂好的湯呢？宋簡茹眉毛動動，這種東西趙熙需要？她忍不住側眸望向他，身形頎長、瘦而有勁，難道他外強中乾，公主知道他兒子身體……

小丫頭複雜的眼神，讓趙熙眉心直突，淡漠的臉色眼見的陰沉下去，薄薄的脣，慢慢吐出一個字，“滾——”

正處在一副‘老母’慈愛般關懷中的老嬤嬤，沒料到被郡王唾棄，不相信般擡起頭，一張老臉精神紛呈，“這可是公主殿下向太……”

趙熙踢翻了丫頭手中端的滋補湯。

“啊……”

兩個丫頭齊齊尖叫，紛紛後退。

美好的月夜，戛然而止。

趙熙生氣了，一連多天，不要說去跟公主一起喫晚飯了，就連讓人支會一聲都沒有了。

母子冷戰。

宋簡茹魚翁得利，她試着外出，結果沒人阻擋，哦耶，太好了！

大半個時辰後，宋簡茹見到了梁叔，“咦，你們怎麼都在家。”

梁叔新婚，宋簡茹能理解，“英娘，你們怎麼也……”

“梓安不讓我們去了。”

“梓安？”宋簡茹很喫驚。

宋英娘點點頭，“他說……我都十六了，要找婆家了，不能再拋頭露面。”

老天，宋簡茹拍頭，“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也是。”

宋冬娘與宋玲娘兩人道，“我們還小，二姐，你能不能跟二哥說說，讓我們去幹活。”

宋簡茹看向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你哥說得對，你們不需要做生意了。”

“那……”宋冬娘想說什麼，卻沒說。

宋簡茹明白她擔心什麼，笑道：“英娘，以後你們就在家裏做滷味，要是忙不過來，可以請人，不要自己動手，只要把手藝握在手裏就行。”

這幾個孩子太苦了，她覺得現在有條件享點福了。

宋英娘笑回：“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樣既可以有生計，又不需要拋頭露面。”

“不過，你們不要擔心，食肆裏的分層，我不會讓他們少了你們的份。”宋簡茹道。

宋英娘當然相信她，“我知道。”所以有她的日子，總是很安心，“前幾天，大伯來過了。”

宋簡茹不喜：“過來找麻煩？”

差不多吧，宋英娘道，“這裏是京城，又有樂安郡王的人，他沒得到便宜，灰溜溜的走了。”

“那就好。”宋簡茹鬆口氣，“梁叔，你們早飯小食肆怎麼樣？”

“還好！”

還好？宋簡茹聽出了話中的無奈，看了正堂裏的人，“梁叔，賬薄呢？”

“在小廂房。”

“走，我跟你去核一下。”

衆人聽明白了，這是他們兩人的事，宋英娘道，“我去做午飯。”

“我們也去。”冬娘與玲娘齊齊道。

王氏笑道，“我是長輩，還是我來吧。”

宋簡茹看了眼眉開眼笑的王芝蘭，跟梁道勳一起進了放賬的小廂房。

“叔，怎麼了？你不高興？”

梁道勳搖搖頭，“說不上來。”

“你這是……”

梁道勳讓宋簡茹坐下，他也拿了把椅子，“人手都留在宋記，就我一個人……”

宋簡茹有些懂了。

王芝蘭雖是庶女，畢竟是六品官員的女兒，不可能與他一起經營小食肆，她們所受的教育與教化，都是男主外，女主內，不可能經營夫妻店。

“梁叔，你可以僱兩三個人啊。”

“剛剛起步，捨不得，還有新僱的人手藝……”

原來他最大的擔心是手藝，“你還在想楊大廚哪！”

“他可是我帶出去來的，沒想到便宜了他們。”

宋簡茹笑了，“梁叔，咱們三家每個月可都分銀子的呢。”

“……”梁叔被她說得噎住了。

“咱們反正經營的是早飯鋪子，咱們就招個會早餐的，要是不能達到你心裏想要的手藝，你把人招過來，我來教。”

“二孃，你真肯教？”

“是啊，有什麼不可以。”

“太好了，太好了！”暮氣沉沉的梁道勳跟活過來似的，“那我明天就去找可靠的人。”

“嗯。”梁叔爲人厚道，宋簡茹希望他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兩人剛拿起賬薄，小喜兒站在門口道，“茹姑娘，有人找——”

“誰？”

“我也不知道。”小喜兒道，“那小廝站在門與小吉兒說話。”

宋簡茹與梁道勳互相看了眼，“叔，我先出去看看是誰。”

“我跟你一起。”

二人出了廂房，到了院門口。

小廝見到宋簡茹連忙上前，“茹娘子安好，我們家公子有請——”

“你是……”她看向小吉兒。

小吉兒有些不高興的回道，“謝公子的長隨。”

謝衡找她。而且在她難得出來一趟就來找她，這人豈不是一直留意她。

她瞬間覺得不好，“對不起……”

“菇娘子，我們家公子說了，你要是不去見他，他就買了宋家最小的小娘子做丫頭。”

這是指玲兒了？宋簡茹火冒三丈，“他在那裏。”她揍不扁他就跟他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