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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禮物 不來嗎(萬更)

一時之間,氣氛尷尬。

席慕白只能微笑:“方便嗎?”

宋簡茹微怔,宋記已經放手給趙熙,梁叔有家室,宋梓安在書院,家裏只有姐妹,去哪個地方好像都不太合適。

“我記得前面有家湯麪小食肆,他家用了宋家姐妹滷味做了澆頭,味道很不錯,要不要試試?”她笑問。

席慕白目的不是喫飯,主要是跟她多接觸,想驗證她是不是衛國公府的嫡小姐,“好。”溫潤一笑。

宋簡茹帶席慕白吃了頓簡單的午飯,兩人一邊聊一邊喫,跟朋友一般,相處的不錯,正如他打聽那樣,她被趙熙踢的死過一回,忘了所有前塵往事。

在遺憾的同情,他跟趙左等人一樣,既然忘了所有,爲何還會寫字、做菜、甚至在聊天中表現的一些見識、見解又如此獨道呢!

真令人費解!

“下次我請——”席慕白沒有搶着付錢,而是找機會再一次見面,他還是想了解她、想弄明白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方沐柔。

宋簡茹倒是愣了一下,冒出一股奇怪的想法,難道……席公子喜歡她,想……追她……原本就對他有好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不……不用了吧。”宋簡茹顯得窘迫。

席慕白笑笑,“禮上往來,人之常情,宋姑娘想喫什麼或是想去那家酒樓,儘管說別跟我客氣。”

宋簡茹有些難爲情,“還是別了,一頓湯麪不值得席公子回禮。”

“看不起我?”席慕白故意說道,長長的眉尾輕擡,帶着笑意等她回話。

“怎麼會!”宋簡茹慌亂擺手,“席公子太客氣了。”

“客氣的人是你吧。”

好吧,看來不喫他一頓不行,宋簡茹只好鬆口,“那席公子你看着安排。”

席慕白略思:“三豐樓怎麼樣?”

宋簡茹做食肆,京城有多少食肆又有多少酒樓,大體上她還是清楚的,當然也知道各個酒樓所處的檔次。

席慕白說的三豐酒樓屬於中上等了,“席公子使不得,太奢侈了。”

估計一頓喫下來最少得二兩(北宋中期一兩銀價值人民幣600元-1300元),她剛纔請的一碗麪才二十文,差距實在太大了。

他笑着調侃:“宋記一頓喫下來價格也不低呀。”

“飯菜沒有這麼多,主要是酒貴。”宋簡茹心道,那些要巴結趙熙的人恨不得一次甩個幾十、一百兩的,根本不把錢當錢,食肆實際上已經失去了以味爲本的初衷。

“我請你,不點酒,不貴。”席慕白笑道,“聽說你這兩天正在買小院,那就等你買好小院了,我來請你,算是恭喜之請。”

宋簡茹總覺得席公子的笑容裏有些什麼,她想抓也抓不住,帶着笑容點點頭,“多謝席公子。”

街道拐角處,年輕小娘子直等他們離開,才從牆角拐到街道上,不動聲色的看向相對而行的小娘子與溫潤公子,嘴角輕扯,奚懷秀,果然好手段,那邊剛丟了趙熙,這邊又搭上了衛國公府世子爺的謀士,你總能輕易攀附上權貴,爲什麼……爲什麼我總是不如你!

小娘子微束的目光慚慚變得狠戾,微擡下巴面露不屑,那又有什麼用,每次不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扭着腰肢匯入到人流中,轉眼間,泯爲衆人。

一輛黑色低調的馬車粼粼而過,拉車的馬膘焊體壯,毛色純亮,着實不似一匹普通拉車的馬,倒像是身經百戰的千里駒。

“公子,宋姑娘去牙行了,那我們去哪裏?”隨從貼着馬車車窗問話。

謝衡倚在廂壁,閉目養神,過了好一會兒纔回:“去茶樓。”

“是,公子,小的馬上就去安排。”

宋簡茹今天有些忙,約了牙行談房子,前兩天看過幾處,今天要定下來,連忙去牙行與牙人討價還價準備以最實惠的價格買下來。

她看中的一處小院並不大,一幢迷你型小二進的院子,聽說曾是某個官員外室的院子,後來外室生了兒子母憑子貴搬到官員府中享受榮華富貴了。

深宅大院,規矩重重,勾心鬥角,一不小心就墜入萬怯不復之地,在宋簡茹看來還不如就當個自在的外室。

當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宋簡茹輕哂,她也有她的打算,她買小院主要是爲了有個歸屬感,實際上以後她的住的時間可能並不多。

爲何不多?

對於未來,她已經有了大致規劃,先賺錢,等錢賺得差不多了,她就遊歷大宋,不管東西南北中,看盡大宋風光,也不枉她穿越大宋一番,更不浪費再次獲得的生命,前世未曾享受過的愜意閒適,她要好好補償。

到了牙行,她也不與老闆多費口舌,“老闆,說個實在價。”梁叔已經幫她打聽到底價。

牙行老闆齜起鑲金的大門牙,“小娘子,不是我不肯舍低價格,實在我只是個中人,你跟我砍沒用啊!”

“老闆,那主人在那裏,你約一下,我跟他談。”

“哎喲,巧了,今天房主人剛巧有空,他在茶樓,要不我帶你過去,你當面跟他談?”牙人一臉諂媚。

這麼巧,宋簡茹警覺心迅起,早知道等梁叔不忙一起過來了,又想茶樓是個公衆地方,打消了她部分疑惑,想了想,那就談談,不行趕緊找下家,擁有自己住的地方,現在是宋簡茹迫切要解決的。

兩人一起去了茶樓,看到熟悉的門匾額,竟是上次謝衡讓她來過的地方,這麼巧?

事實是,這世上就沒這麼巧的事。

房主竟是謝衡。

牙人低頭哈腰,“公子,小娘子非要低價拿下小院……”

謝衡手一豎,示意他出去。

“是是是,公子,那小的就出去了。”

小廝帶着牙人出去了。

宋簡茹皺眉:“據我所知,謝公子府裏並無妻妾,那來的外室?”

“哈哈……”謝衡得意的大樂:“這小院,我剛買了兩天。”

“你……”宋簡茹氣得心口疼,“謝公子能不能不要這麼無聊。”

“嘖嘖……”謝衡雙眉高擡,“沒辦法,謝某人不無聊,這日子沒辦法混呀。”

“吁吁……”宋簡茹直用手扇風,看了他眼,轉身就走人。

門口,小廝攔住了她。

“謝公子……”她不悅的皺眉,“你到底想幹什麼?”

謝衡從桌上抓起扇子扇風,嘴角擒着抹你能拿我奈何的騷包笑容,穿着紫色衣服的模樣確實無比的帥氣,還有着高貴的感覺。

宋簡茹怎麼看怎麼就覺得他無賴呢,呵笑一聲,返身坐到他對面,雙手抱臂,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應戰模式,“謝公子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嘖嘖,這話說的。”謝衡絕不苟同,“作爲生意人,難道不懂多個朋友多條路的道理?”

朋友?宋簡茹月牙眼裏盛滿不信,卻高擡眉,“好,那就是朋友。”抓住他話,先發制人,定位了她與他之間的關係,“既然是朋友,爲何搶買我看上的小院?這就是你待朋友之道?”

謝衡放下手中扇,微斂笑容,忽顯得一本正徑,“買下來送給你,作爲我們朋友的見面禮。”

老天,這是什麼鬼,宋簡茹跟真跟見鬼似的,這個二世祖是不是經常這麼幹?可玩世不恭的面容下分明有雙精明的眼呀,不像是胡亂揮霍的紈絝子弟纔對呀!

難道她識人有誤?

她搖頭,“謝了,這樣的見面禮太貴,簡茹受不起,如果謝公子真想與我交朋友,不如把院子按常價賣給我,給我送一份喬遷之禮,這我能接受。”

“好。”

宋簡茹以爲要費很多口舌,沒想才一句,他就同意了,越發讓她心不安。

“長劍——”

“小的在。”小廝從袖袋中掏出契約放到宋簡茹面前桌上,“菇娘子,只要在上面籤個名,八十兩的小院就是你的了。”

宋簡茹擡眼看向謝衡,這個價格就是梁叔打聽來的合理價格,他竟有備而來,他究竟想幹什麼?一邊疑惑,一邊拿過契書,仔細閱讀了上面的條款,沒有霸王條款也沒有坑,至少表面看上去沒有坑。

深吸一口氣,“好,八十兩,我買了。”不管他什麼目的,見招拆招。

“房子買好,接下來你準備幹什麼?”謝衡很感興趣,“聽說你放棄宋記了,又沒參與梁、宋兩家的生意,買完房子,你身上可沒多少錢了。”

“謝公子難道是克格勃的,竟打聽的這麼清楚?”

“那是。”謝衡一點也不隱藏小手段。

“哼!”宋簡茹接過小廝拿過的筆,簽了她的名字,又按了紅手印,拿出事先備好的八十兩銀票,給了小廝。

“菇娘子,拿好。”小廝恭敬的把契約折了一下,雙手遞給她。

接過契約,小心放到袖袋裏,宋簡茹起身,“謝謝公子的關心,這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簡茹自有辦法養活自己。”

說完,離開了。

這下沒人攔。

宋簡茹搖搖頭,真是無聊的貴公子,閒得慌。

謝衡仍舊坐在那裏,慢慢悠悠的喝着茶水,身邊小廝靠近他,輕語:“公子,消息已經打聽得差不多了,她可能就是你的外甥女——柔娘子,現在就差檢明證身了。”

他驀得擡眼,“過來!”

小廝連忙傾身,“公子——”

“這樣……這樣……”

小廝抿嘴,“要是茹娘子不……”

“不,應當會。”

“哦。”小廝帶着疑惑的神情說道,“那小的馬上就去辦。”

在大宋朝擁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固定資產,宋簡茹卻沒有想象中的高興,一個是謝衡插手打消了她所有準備新生活的熱情;二是買完房子,她存的積蓄不多了,得趕緊把生意做起來。

不知不覺夏日已過,秋天來臨。

汴京城屬於北方之地,一到秋天,街道邊的樹風飄飛,落滿了整個大街,馬車行過,掀起陣陣風兒,吹起滿地黃色,像是翻飛的蝴蝶,唯美之極。

趙熙聽到有關宋簡茹的消息,已經是三個月以後了,宋記掌櫃單渝給賈先生送季度報表,被回家的他遇到了。

單渝有幸進了郡王的書房,“郡王——”他緊張小心的行禮。

趙熙坐在書桌後,倚在椅背,漂亮狹長的雙眸裏,屬於他的,那些早就應該消失不見的孤寂和厭世,自我放逐的冷漠和距離感又重現在他身上,無聲無息的流淌在房間。

令人窒息。

“王……王爺……”單渝嚇得下意識開口,“宋……宋記的生意很好。”

趙熙擡了擡眼皮。

單渝意識到王爺想聽,連忙事無鉅細的都彙報上來,“……所以酒樓生意很好,小的今天來一是像賈管事彙報酒樓情況,二個是茹姑娘已經三個月沒來拿分層了,我把這部分銀子帶過來,是不是以後就不要分給她了?”

趙左站在公子身側,明顯感覺周身忽的一冷,嚇得瑟了一下。

單渝更是被嚇得雙腿落跪,“小……小的該死,她……她已經不是郡王的丫頭了,根……本不需要分層……”

對於權貴侵佔私人財產,單渝這樣的掌事早已見怪不怪,宋簡茹名義是自贖出府,實際上就是被逐的丫頭,宋記屬於趙熙簡直就是水道渠成的事,他們這些下人管事不僅心知肚名,而且早就不分層給梁道勳、宋梓安了。

當然也沒分給宋簡茹。

但他爲何要這樣說,其實就是提醒趙熙,趕緊改個店名,這店就跟以前的丫頭無任何關係了,他以爲賈管事忙,沒空管纔沒改店名。

實際上賈管事提過一嘴,趙熙冷冷的態度,讓他不敢再提,這事他清楚,沒告訴單渝,單渝以爲郡王貴人事多給忘了,今天才敢提。

“銀票呢?”

“……”那有銀票,單渝只是嘴上說說,他嚇得打顫。

作爲度支副使,趙熙什麼不懂,冷勾嘴角,“那三家的分層明天送到趙左這裏。”

“是是是,郡……郡王……”單渝嚇得直磕頭。

秋風吹過,秋葉紛紛,葉子一片一片飄落在地上,帶着秋天獨有的魅力。渲染着大地的金黃。清涼的空氣寫着相思。

秋雨總是在悄悄中來臨,輕輕地敲打着窗櫺。

趙熙擡眼望過去,滿眼孤寂。

“公子,回院喫晚膳了。”趙左彎腰輕輕提醒,這段時間公務繁忙,公子瘦了好多,他心疼的提醒他趕緊回院喫飯。

趙熙神情漠然,過了好一會兒才收目光,起身。

走在迴廊裏,聽雨滴瓦片,看欄外風景,秋雨沖刷着夏天的浮躁,人心慢慢安靜下來,靜得猶如一潭死水。

聶流雲從公務房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趙熙,暮氣沉沉。

“子玄——”他跟上去,“明天就是你的弱冠禮了,公主殿下讓你過去。”

趙左縮了一下頭,他剛纔讓主人回院喫呢。

趙熙負手前行,“你跟我母親看着辦就行。”

“你可是當事人。”聶流雲感覺好笑,“明天就連太子殿下都會來,你不要這麼敷衍了。”

他微微擡頭,看向遠方,長大又有什麼好,他懶得搭理這些虛頭巴腦的弱冠禮,自顧走着。

聶流雲知道他心情不好,作爲好朋友,這時他不來安慰,誰來安慰呢?

笑道,“我問了司天監,明天是個大晴天。”

跟他有什麼關係,反正對他來說都一樣,趙熙並不感興趣。

聶流雲又道,“今年收成不錯,你這個度支有錢進賬,日子好過了,難道不高興一下?”

“還沒進來呢,各處都已經坐到我衙署了,你覺得我會高興?”他側臉,不屑的撇了他眼。

這就尷尬了,聶流雲頭疼,當差不都是這樣麼,好吧,那就不說公事,說私事,“今天中午,我在豐樂樓遇到方世子與他舅舅謝衡喫飯。”

趙熙行走的腳步微頓,正在說話的聶流雲沒有發覺,跟在後面的趙左趙右兩人看得清清楚楚,二人相視一眼,暗暗嘆息,公子居然還在想那個沒良心的丫頭。

趙左望着主人的背影,對於宋簡茹,他一直有找人盯着。

三個月前,出了駙馬府,她先買了小院,這個小院過了謝衡的手,半買半送給了她,沒想到她沒住幾天就開了汴京。

離開就離開唄,她竟回到了童養夫的家鄉——陳橋,在那裏收購大豆做豆醬。

真是奇怪的女人。

趙左雖不屑,不過宋簡茹的所作所爲卻讓人放心,她做的事就是一個普通女人會做的事——普通家庭,每個女人都會做豆醬,存在家裏,作日常調料。

作爲趙熙的貼身護衛,趙左以他的識人直覺,覺得宋簡茹並不是想對公子怎麼樣的丫頭,無論是真心喜歡還是別有目的,她好像都沒有。

不知爲何,趙左第一次生出了希望一個女人對他主子生出目的之心——那怕是攀附榮華富貴。

無慾無求的女人,有時候真的挺可怕,因爲除了用強,男人拿她沒辦法。

驕傲的公子此刻就是拿女人沒辦法的男人,趙左心道,聽說那丫頭回京城了,要不,替公子把那丫頭押到公子面前,以解公子相思?

相思?老天爺,他在想什麼,一個丫頭怎麼值得公子相思,趙左甩頭,神情危襟。

聶流雲笑道,“聽說謝衡離開京城去南方遊樂了,剛剛回來了。”

趙熙側眸掃了他眼。

“哎呀呀,我怎麼忘了,謝衡可是風月場上的常客,他離京,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聶流雲拿扇敲自己的頭。

趙熙懶得理他,擡步,起居院方向。

“喂,子玄,公主等着呢!”聶流雲大叫。

卻只看到他的背影。

回到起居院,丫頭婆子趕緊上前,該伺候的伺候,該擺飯的擺飯。

但她們都離趙熙一段距離,除了小喜兒。

小喜兒袖管裏捏着東西,一直等趙熙坐到桌前,才走到他身側,“爺——”她剛想擡手。

聶流雲風風火火的進來了,“子玄,弱冠禮不是件小事,這不僅是你成人的標誌,還是你成爲度支的一個階梯,不能任性。”

他挺嚴肅。

趙熙望向小喜兒。

現在給他盛飯佈菜的人是她。

“是是,奴婢馬上就來。”慌慌張張中,要塞到袖袋裏的東西落在地上。

趙熙目光順着垂落到地上。

小喜兒慌得頓住了。

“什麼東西?”他淡淡的問。

小喜兒噎了下回道,“爺明天弱冠禮,茹……”

她的話還沒說完,趙熙已經彎腰伸手撿了地上的東西,“都出去。”他沉聲道。

“子……”

“出去。”趙熙喝聲。

聶流雲抿嘴吁了口氣,轉身出了小廂房。

小喜兒出了正廂,轉身就回自己房間,被聶流雲喊住了,“那個宋簡茹送了什麼東西給子玄?”

“對不起聶先生,這個我不方便說。”小喜兒並不告訴他。

聶流雲眉頭緊蹙:“我以爲她是個特別的,沒想到竟是個欲擒故縱的女人。”

“先生胡說,菇姑娘纔不是這樣的人。”小喜兒氣不滿。

“那她爲何送東西給子玄?”

小喜兒瞪他,“以前菇姑娘答應過爺,說弱冠禮時送禮物,人不能言而無信。”

“呵呵……”聶流雲譏笑,“我怎麼感覺她不想做通房,而是想爬得更高呢?”

擁有良民身份,就算做妾身份都高,甚至可以做平妻。

“她不是這樣的人。”小喜兒急得跺腳。

聶流雲意味深長的看向她,“你見過她了。”

小喜兒側過頭,不回他,“我要回房了。”行了一禮,匆匆逃了。

還以爲她永遠離開京城呢,沒想到又來了,聶流雲看向趙熙的房間,還真是傻子,女人的手段都不懂。

被人念着傻子的人出來了,臉色依舊淡淡,可是聶流雲是誰,是與他相處多年的朋友,他有什麼變化,他能看不出來?

腳步輕快、身心輕鬆,好像得了什麼歡喜糰子,整個人瞬間變了。

男人啊,特別是不扎女人堆的男人,還真是個純情少年,搖搖頭,跟他去了公主院。

三個月,宋簡茹辦了第一個釀醬作坊,醬與醬油一同生產。這次回京,就是來賣這些產品了,所有的投資與付出就看這個冬天的啦。

“小憐——”三個月前買的丫頭。

作爲現代人,宋簡茹最痛恨丫頭奴僕這樣的事,沒想到現實打擊的她也不得不買了僕人,原本她想僱傭,可是小憐非要賣身,她能怎麼辦,只好買了。

在陳橋忙碌不便,她又買了一個燒飯的婆子,與駕馬車的大叔。

一個人養了三個僕人。

這事搞得。

好吧,一個人住,有僕人陪着,至少降低了危險。

送走梁道勳夫婦、宋英娘姐妹,宋簡茹撲到她的大牀上,長嘆一口氣,“終於可以享受買來的小院了。”

“姑娘,洗澡水準備好了。”小憐站在房門口,朝趴在牀上的主人叫道,她毫無形象的樣子,早就見怪不怪了。

累了三個月,進京又是一通忙碌,宋簡茹眼皮沉得張不開,“哦……”

嘴裏應着聲,人卻不動。

小憐無可奈何,“姑娘,要不,我抱你去洗澡間。”

這一句嚇得宋簡茹一個鯉魚打挺,趕緊坐起下牀,“別別……”成什麼樣子,搞得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反正我力氣大,又沒事。”小憐無辜的說道。

她瞄了眼長得瘦瘦弱弱的小丫頭,這個曾經被黑雜技團欺凌的小姑娘竟有一身好功夫,她是不是撿到寶了,快速鑽到洗漱間洗澡了。

坐在超大澡桶裏,享受溫熱水帶來的舒服感,她眯眼,頭枕在桶邊,想着明天賣調料的事。

大宋朝餐飲是我國餐飲歷史上的鼎盛時期。據記載,宋朝的茶坊酒肆已經遍佈汴京城大街小巷,飲食業生意興隆。

僅在汴京城內“正店”(古代酒樓)就有“七十二戶”,這類大酒店往往“繡旌相招,掩翳天日”;“腳店”、“茶坊”(小型酒店)更數不勝數。

關於這點,世界名畫——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上面畫得清清楚楚。

她想,就算賣最簡單、最便宜的調料,這些常用品的用量肯定很可觀,賣調料的門面房梁叔已經幫找好了,她只要理順賣貨的渠道,相信生意肯定差不了。

“啦啦啦……”她拿起澡巾洗澡,心情很不錯,哼起了小曲。

小院後門,小憐開了門出去,隨手又關上了門,沒一會兒繞到隔避後門,敲了一下,有人開門,“趕緊,公子等着。”

小憐跟着引路人快速進了某間裝飾得精緻的房間,“公子!”她行禮。

“怎麼樣看到了嗎?”坐在主位的貴公子迫不急待的問。

小憐搖搖頭,“就剛剛,她累得不行,我想幫她洗澡,她都不肯。”

“籲……”貴公子仰頭,“什麼都對,就差她身上那顆痣了。”

“公子,她耳側的那顆小痣也可以呀。”

貴公子搖頭:“衛國公府裏那一位耳側上也有痣,我找人問了,像這種淡褐色的類似於痣的東西,可以人爲弄上去。只有真正的凸起的痣不好弄。”

“那我找機會偷看吧。”想起主人奇怪的不要人伺候的習慣,小憐還真是頭疼,跟到她身邊三個月了,愣是沒找到機會看那個隱祕的痣。

“嗯,儘快。”

“是,公子。”小憐轉身,被小廝又帶了出去。

房間內坐着的貴公子,赫然就是離京三月回到京城的謝衡。

難道他跟宋簡茹一起離開了?

是也不是。

這話怎麼說?

他去的地方是江南,但是做的事跟宋簡茹有關。

什麼關係呢?一個當然是覈實宋簡茹的身世,二個嘛,這裏先賣個關子。

一輪明月悄悄爬上來,升上天空。

一片雲,一輪月,一片天,綿綿美麗。

明天就是趙熙的弱冠禮,鎮國大將軍府,謝昭是主人,可他在北方守衛邊疆,那就只能謝衡這個嫡公子參加了。

謝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不管有沒有那顆痣,宋簡茹在他心裏已經是外甥女了,趙熙喜歡,還要看他答不答應。

反正咱家的小丫頭好像把他忘了。

哈哈哈,想到這裏謝衡得意極了,看你還怎麼拽,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不就是有個臭職嘛,在他面前顯擺,當年他領兵打仗時,他還不知在那裏玩尿呢?

臭小子!

不過謝衡好像高興的早了。

次日,他就感覺打臉了。

趙熙——大宋皇帝最寵愛女兒的兒子,他本身又是三司使度支副使,弱冠禮的場面與熱鬧可想而知。

門庭若市。

聚集了大宋朝頂尖的權貴朝臣。

謝衡在這些人當中一點也不起眼,甚至甚少有人與他打招呼,誰讓他是個紈絝子弟呢,他可是各世家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他當然知道這些傢伙們怎麼想,纔不在乎,隨着人羣進了附馬府準備的宴客廳。

只一眼,他漫不經心的態度猛變。

趙熙頭上簪的那個玉簪不是茹兒託他從江南平江府買回來的嘛,怎麼到他頭上了。

難道……菇兒原來就是要送給趙熙?

謝衡一口老血堵在心口。怎麼感覺一朵鮮花被牛糞糟蹋了。

我個去。

老天爺,天地可鑑,趙熙可是大宋第一公子,貌比美人,要是趙熙聽到他內心話,那纔要吐血好不好。

“小舅舅……”方沐霖看到謝衡連忙迎上來,見他看趙熙發呆,以爲他想起自已的弱冠禮,鎮國大將軍府就是這樣把他從北方騙回來的。

一府不能出兩個將軍。

帝王不容。

鎮國大將軍府只能犧牲幼子了。

“小舅舅?”

謝衡猛得回過神。

他現在就想去問問外甥女,什麼意思?好不容易離開渣男,咋還又貼上了呢?

老天爺,謝衡又要得罪外甥女了,什麼叫又貼上了,她不過是信守諾言外加還清趙熙的人情而以,這個簪子是釐清他們之間的最後道具。

玉簪:怕是天定姻緣之緣起吧!

世事就是這樣!

每個人站的角度不一樣,理解事情的含義也不一樣。

萎靡不振的趙郡王,收到心愛姑娘的禮物,簡直快樂的冒泡,拿着簪子翻來覆去,就差一夜未眠。

一夜未眠又怎麼樣,心情好,一夜不睡,照樣神彩飛揚。

附馬爺注意到兒子的心境,感覺不對勁,找到聶流雲,“什麼事讓他這麼高興?”知子莫若父。

聶流雲目光停留在趙熙頭頂,那支不值幾個錢的玉簪子跟寶貝似的簪在子玄的發頂。

附馬爺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一眼就估到了玉簪的價值,“幾十兩而以。”

是啊,對於一直頭戴千金玉簪的郡王爺來說,這個簪子不值一提。

可是對普通人來說,把三十兩換成現代人幣,那也是近三萬塊左右的禮物好不好,挺貴重的了。

普通姑娘宋簡茹已把送出去的禮物放置腦後了,她正在剛開的調料鋪子裏忙碌,和夥計們一起把貨擺到貨架上。

宋家姐妹的滷食鋪子就在她隔避,她們現在不需要自己賣,也找的是夥計,每天在家裏滷好,送到鋪子裏賣,每天多少,都有定量。

這樣既有錢賺,也不會太忙碌失去享受生活的時間。

姐妹三人過來幫忙,比給自家忙還高興。

由於是調料鋪子,跟食肆、雜貨鋪子不一樣,既必不可少,又可有可無。

全憑每個家庭的生活質量。

宋簡茹沒有大肆宣傳,鋪子開得平常,貨上架後,她就撤了,留下從宋記出來的夥計——小風,曾和梁叔一道流浪過,相識很久了,知根知底。

跟宋簡茹一塊走的是小錢兒,就是那個曾經去劉二胖小院救過她的小夥子,他成了她的銷售員。

“咱們明天開始。”宋簡茹笑道,“看看能賣多少罐。”

“好哩。”

第二日,宋簡茹換了男裝,扮成少年,帶着她的樣品出發了,穿梭在各個中等偏下的小食肆,推銷她的各式醬料與醬油。

一個月後,冬天完全來臨時,宋簡茹已經不需要再跑銷售了,機會讓給小錢兒與小柱子,她把現代跑營銷的那套方式教給了他們,後面就看他們的了。

鋪子不起眼,來買調料的人三三兩兩好像也不起眼。

左邊是宋家姐妹滷味鋪子,相互照應。

右邊是雜物鋪子,就不一樣了,店老闆留意了,“看起來不起眼東西,挺賺錢呀!”他摸着下巴,雙眼珠子滴溜溜轉。

宋簡茹並沒有意識到,她的舉動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汴京城的飲食風味。

宋記食肆一直沒有改名,甚至每個月的分層都要親自送到賈管事手裏,作爲大掌櫃單渝是有小心思的,手下小管事進來跟他說看到辭職的小錢兒、小柱兒往邊上的小食肆跑。

“打聽到了,他們想幹什麼?”他以爲他們要盤鋪子,在宋記邊上開食肆。

“說賣黃豆醬?”

“就這?”

小管事驚訝的瞪眼,“單掌櫃,‘就這’就大發了,宋記的大櫥可都是學得宋姑娘的手藝,包括調料。”

單渝這才驚了,“你的意思是菇姑娘開始報復了,要擠兌宋記?”

小管事扁扁嘴,一副這話可是你說的但就是這個意思的眼神。

“絲……”單渝牙發涼,“一個小丫頭敢跟郡王叫板?”他不相信。

小管事仍扁着嘴,你愛信不信吧。

單渝想了想,下午還是去趟附馬府吧。

收到禮物,趙熙一直很高興,他覺得宋簡茹會來找他,左等右等,等了一個月,不要說找他,就連隻言片字都不曾帶過給他。

他的好心情眼見的陰沉下去。

“她在幹什麼?”

她都送簪子給他了,是她先示好的,趙郡王現他毫不飾的打聽丫頭的行蹤。

趙左感覺牙發涼,他也曾以爲宋簡茹欲擒故縱,可他現在看明瞭,主人頭上的簪子分別是還清前塵往事的節奏。

他要怎麼說呢?

難道要告訴主人,宋姑娘男扮女扮去賣調味料了?告訴他短短一個月賺了幾千兩銀子?告訴他,她與謝衡搗鼓海鮮醬往大酒樓、私人庭院式酒樓去送,賺得盆滿鉢滿?

一個丫頭人前賣普通調料。

一個貴公子人後賣昂貴調料。

簡直配合的天衣無縫。

“怎麼不說話?”

久久未聽到手下人回話,趙熙怒意爬上眉梢。

趙左嚇得後退,連忙行禮,“回……爺,宋姑娘開了個小調料鋪子,做起了生意,生意還不錯。”

他只能回這麼多了。

餘下的讓主人品吧。

“這麼忙嗎?”小丫頭喜歡錢,趙熙是知道的,可是錢有公子重要嗎?

爲何不來看公子呢?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麼,“是不是門房不讓她進?”神色一凜,周身寒氣直冒。

怎麼可能?他趙左是什麼人,早就看出主人你想見宋姑娘了,他早就打過招呼了好吧,“回……回爺,宋姑娘就是忙着賺錢。”怕是忘了公子。

不過後半句話,他怎麼敢說,只能讓公子細品了。

又是錢?公子生氣了,那倒要等着瞧,看她什麼時候過來看他。

公子!

真的就是公子!

不知不覺,大雪紛飛,轉眼又快一年。

年節,不管什麼都賣的好,尤其喫食。

宋簡茹親自回了一趟陳橋,又招了些人手,原本她打算就在作坊不回京的,梁道勳結束了他的早飯鋪子,直接跑到陳橋去給她做掌櫃。

“你看着給銀子,反正我就賴上你了。”他說。

宋簡茹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不給你銀子,讓你白乾。”

“也行,我在這裏,反正作坊裏提供喫食餓不死,你幫我養婆娘與兒子就行。”

“啊……”宋簡茹驚訝的問道,“叔,嬸懷孕了?”

梁道勳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你看,我有兒子要養,你就可憐可憐我。”

“哎呀,你不早說。”宋簡茹原本真打算讓他負責作坊,可是想想,也許大牛哥更合適,梁叔有些大材小用。

“早說,你能讓我跟着你?”梁道勳顯得很委屈。

宋簡茹嘆氣,“我呢,想着與你們一輩子做親人的,可是你知道,不管什麼樣的人,只要牽扯到錢財,就算親兄弟都會反目……”

“我梁道勳不是這樣的人。”梁道勳馬上急紅眼爲自己申辨,“我就是嫌自己笨,想跟着你做些現成的事,我絕對不做爲了錢跟你反目的事,我只要夠花就滿足了。”

宋簡茹既無奈又欣慰,她相信梁叔的話,可是未來是個未知數,也許是他,也許是她變了呢?誰也說不清!

梁道勳神情誠懇:“等生了兒子,我就帶着你嬸回鄉認祖一趟,但這輩子我就賴在你手下做個省心的掌櫃了。”

兩人相看。

都見真誠。

宋簡茹點點頭,“好,我答應了。”

梁道勳高興的跟小學生似的,“那你趕緊回京城,餘下的事我來。”

宋簡茹搖頭,“你跟我一起進京。”

“那作坊怎麼辦?”梁道勳說,“我不放心,得看着。”

宋簡茹道,“把大牛哥調回來做主事怎麼樣?”

“他?”

她點點頭。

梁道勳想了想道,“不要說,大牛還真合適,他會做醬。”

“對啊,所以在品質上會把控。”

“好好,我同意。”

大牛跟着宋簡茹、梁道勳身邊也有幾年了,不管那方面都提升了不少,做個作坊掌事完全可以。

宋簡茹沒有想到,認識一個流浪漢梁道勳,會得益於這麼多,她現在用的人基本上都是跟在他身後一起流浪的人。

梁叔真是她的貴人。

對於梁道勳而言,她是他貴人。

他們相互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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