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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雨夜,血水,殺手(萬字大章求月票)

劉德柱看着冰箱裏的三袋血液,一時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他把三袋血液拿在手中,赫然發現上面都寫着“無償獻血站點”的字樣,想都不用想,父母肯定也是跟他一樣,獻完血又謊稱不願意獻了,然後將血袋搶跑。

劉德柱曾瞭解過,普通人沒災沒病你是根本不可能買到血的,不管是醫院的血庫,還是市裏的血站,他們保管的血袋都屬於戰略物資,進出庫都非常嚴格。

所以,這隻可能是父母的血。

這世上有不負責任的父母,如慶國忠。

但這種父母真的很少。

而大多數父母對子女的愛,都在無聲中顯得有些悲壯。

父母可以爲了讓孩子上更好的幼兒園,自己省喫儉用。

可以爲了讓孩子有更好的學習條件,自己喫鹹菜、喝稀飯。

甚至可以爲了給孩子湊個婚房的首付,自己賣掉正在住的房子,出去租房。

這種愛雖然有隔閡,也很沉重,甚至可能會壓的孩子喘不過氣來。

但這就是父母能想到、能做的方式了。

其實劉有才直到現在也無法理解,時間行者到底怎麼回事。

他經常問同事的問題是,時間行者兩邊穿越的話,自家孩子會不會老的比自己更快?

自家孩子在裏世界,會不會太危險?

他並不關心劉德柱有沒有變得很厲害,但他會嘗試着去了解與劉德柱有關的一切。

然後用他自己的方式,理解劉德柱、支持劉德柱。

就像這冰箱裏的兩袋血一樣。

劉德柱看到某一隻血袋背後,還貼着一張黃色的便利貼:兒子,放心喝,喝完了爸媽再去買。

劉德柱鼻子一酸,這東西能買到纔有鬼了,他父母都是工薪階層,哪會認識管理血庫的人啊。

但感動歸感動,感動之後問題就來了……

哪一袋是自己的啊?!

而且這事他必須得跟父母說清楚纔行,自己真的不是吸血鬼啊,也不需要喝血!

按照他的估算,以老闆和惡魔郵票持有者的聊天量來看,只要保存得當,自己這300CC就足夠用一個月的了。

他害怕的是每天都要割開傷口,而不是出血量。

這時,劉德柱兜裏的通訊器震動,他回屋一看是老闆發來的消息:“遇見了什麼情況,你怎麼知道有人要殺你?”

劉德柱回答:“我今天去無償獻血站買血,路上就感覺有一對情侶在看我,後來我進了無償獻血車,從玻璃反光中看到他們把手揣在懷裏緩緩靠近,就像是電影裏準備掏槍的殺手一樣。我當時挺慌的,也沒看清他們長相就趕緊跑了。”

慶塵皺眉,撇去別的先不說,去無償獻血站……買血?

這是什麼操作?!

不過話又說回來,劉德柱現在確實比以前進步太多了。

劉德柱問道:“老闆,您知道是誰想殺我嗎?”

慶塵想了想說道:“我這邊已經得到消息,是王芸的家人準備找你報仇。”

“那我該怎麼辦?”

“安心呆在家裏,”慶塵回答道:“有崑崙守着你,你在家裏別亂跑就是最安全的。”

……

……

倒計時126:00:00.

晚上6點鐘。

江雪正在慶塵家的廚房裏忙活着,因爲是週末的關係,所以做的飯菜格外豐盛。

李彤雲的姥姥、姥爺今晚8點的車到洛城,接下來江雪可能好幾天都沒空來看慶塵,索性便幫他把家裏也給好好打掃了一遍。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

李彤雲想要去開門,卻被慶塵攔了下來:“以後不要急着開門,現在外面很危險,你也不知道門外站着的人是誰。”

李彤雲乖巧的點點頭:“嗯,知道啦!”

說罷,慶塵打開門赫然發現秧秧站在外面。

女孩擡手亮出一封信件來:“又一封。”

慶塵愣住了,他有些好奇,難道那位惡魔郵票的持有者真要挖自己牆角?

他心中暗忖,等這位持有者以後發現,對方是當着慶塵的面挖“慶塵”,真的不會社死嗎。

“你看了信的內容嗎?”慶塵對秧秧問道。

然而女孩似乎沒有聽到他說話似的,直勾勾看着桌上江雪剛剛端來的飯菜。

紅燒排骨、青椒肉絲、麻婆豆腐、清蒸鱸魚、酸辣雞蛋湯。

慶塵看着女孩又問:“額,要不要我跟對方說一下,換個地址?”

之前他覺得那位持有者沒有得到迴應,就不會再寄信了,所以也沒再惦記過這個事情。

但現在這位持有者騷擾到了別人,搞得慶塵也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秧秧依舊像聾了似的,沒有絲毫反應。

慶塵試探道:“要不坐下喫點?”

“好,”秧秧毫不猶豫的擡腳邁了進去,與慶塵擦肩而過。

慶塵:“……”

合着是盯上了他家的飯菜!

但你想喫飯就直說啊,裝聾作啞幹什麼!

秧秧也是一點都沒拿自己當外人,直接在小彤雲旁邊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就喫。

小彤雲擡頭看向她,正準備說什麼呢,卻發現對方已經連喫好幾塊排骨了,她剛忙閉嘴夾菜,免得排骨都被秧秧喫完。

江雪溫柔的摘下圍裙笑道:“別急別急,不夠的話我可以再去做。”

“謝謝,很好喫,夠吃了,”秧秧嘴裏含糊着說道。

慶塵坐在秧秧對面撐着下巴問道:“這封信是什麼時候寄來的?”

“三小時二十分之前,”秧秧含混說道。

慶塵愣了一下,對方把時間說的這麼準確,那說明信剛出現,對方就已經發現了。

可問題是,女孩爲什麼沒有當時就把信給自己?

等等,這姑娘不會專門等着飯點纔來送信吧?!

慶塵試探着再次問道:“要不我讓對方改一下寄信地址吧?”

“不用,”秧秧擺了擺拿着筷子的手:“寄我那挺好的,以後我收到信了,就在飯點給你送過來。”

“這怎麼還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呢,”慶塵震驚。

秧秧這麼好看的一個女孩,喫起飯來卻風捲殘雲,都快把一旁的小彤雲給急哭了。

喫完菜後,她將酸辣雞蛋湯扒拉了半盆進碗裏,拌了拌米飯將湯飯喫個一乾二淨。

還打了個飽嗝。

秧秧說道:“也不白喫你的飯,一個信息換你一頓飯,你不虧。”

“什麼信息?”慶塵問道。

“今天下午開始,崑崙的人手都開始往洛城匯聚了,這些都是很容易就查到的交通工具信息,瞞不住外人,”秧秧說道:“所以,王家肯定能發現崑崙的調動異常,今天之後,短時間內洛城將成爲崑崙重鎮,如果他們真想殺了劉德柱給女兒報仇,怕是就在今晚了。”

因爲過了今晚,王家可能就很難再找到其他機會。

“王家僱了多少人?”慶塵問道。

“這個就不清楚了,”秧秧平靜說道:“我只知道他們花了大價錢請到了超凡者,而且花費的代價是你難以想象到的。”

“等等,就爲了殺個劉德柱,至於如此大動干戈嗎?”慶塵疑惑。

“不要低估一個父親失去女兒後的憤怒與悲傷,”秧秧說道:“在你們看來,王芸有錯在先所以死有餘辜,但在父母眼裏自己的孩子永遠是對的,他們覺得女兒在生命受到威脅時,出賣別人也情有可原,起碼罪不至死。”

王芸在裏世界死亡之後,並不是一切的終結。

因爲她的屍體還會回到表世界來。

一個活生生的女兒,在父母面前突然變成了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

“記住,王家已經瘋狂了,”秧秧說道:“他們今晚做出什麼事情來,我都不覺得稀奇。”

“超凡者是什麼級別?”慶塵問道。

“這個也不清楚,”秧秧說道:“但我估計不會是級別很高的超凡者,首先時間行者裏的高級別超凡者少之又少,因爲裏世界的超凡者本就不多。其次,高級別超凡者都愛惜身份,賺錢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很容易的事情了,沒必要仰人鼻息。”

慶塵皺眉,敵人級別模糊是個非常危險的事情。

對方來個D級以下的或許還好說,如果來的是C級,恐怕劉德柱就非死不可了。

要知道他在禁忌之地裏借用了那麼多規則,C級的曹巍身受重傷被吊了二十多個小時,尚且有絕地反擊之力,慶懷頂着禁忌之地的規則都差點逃逸出去。

到了C級,超凡者便真的有點超凡脫俗的意思了。

秧秧站起身來說道:“喫飽了,該辦正事了,我相信今晚會非常熱鬧的,記得不要缺席。我先去劉德柱家附近看看情況,隨時準備看這場好戲。”

說完,她徑直走了出去。

臨開門時,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對江雪說道:“謝謝,廚藝非常厲害!”

待到秧秧離開,慶塵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開門追了出去。

然而,他便看到令人震驚的一幕。

黑夜裏,女孩站在樓外仰頭望着天空,剎那間四周灰塵被無形之力鼓盪起來,向四周排開。

下一刻女孩沖天而起,猶如一支離弦的箭矢,飛入了濃重的夜色之中。

慶塵默默的站着,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女孩竟然會飛?!

早先他在老君山停車場時就有過猜測,猜對方是什麼能力。

當時慶塵的猜測是重力,因爲歹徒在行動時動作變的遲緩,彷彿空氣被擠壓在一起,變成了一汪水池。

慶塵認真的回憶着那晚的場景。

歹徒的眼珠向外突起,眼中出現血絲,這每一個線索都說明,對方體內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所以,單從那場戰鬥來看,慶塵認爲秧秧的能力是重力,絕對沒有問題。

但現在,慶塵反而覺得女孩的能力要比重力更加廣泛:是力場。

操控力場的能力。

從剛剛蕩起的灰塵形狀來分析,那分明是磁力場的作用方式,而對方飛向夜空,則是她在自己身下製造了反斥力場。

慶塵蹲在秧秧起飛的地方,盯着地面的灰塵、泥土查看。

這時慶塵眼睛一亮,果然,地面灰塵裏的細碎金屬物質,已經呈現向外放射的形狀。

那是磁力場的形狀。

他忽然有點羨慕了,誰不希望自己能飛啊,有了這個能力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話說,慶塵還一直都沒來得及問問老師,自己成爲騎士後,還有沒有機會成爲超凡者?

等等,慶塵忽然看向夜空中,方纔秧秧飛的方向是荒蕪的北邙山吧,劉德柱家在南邊啊!

他無語的回到家中,看向惡魔郵票持有者寄來的信件:想好了嗎,你想要什麼呢?嘻嘻。

慶塵不耐煩的想要回信噁心對方一下。

然而就在他準備拿刀放血時,忽然無聲的笑了起來。

不對不對……原來這纔是對方最後的試探。

因爲“慶塵”如果不是幕後主使者,又不認識劉德柱的話,那“慶塵”就不應該知道回信的方式是以血燃燒。

回信的方式,只有劉德柱與幕後之人知道,幕後之人也不會閒着沒事給“慶塵”普及這種知識。

所以,那位持有者一直在追問“慶塵”想要什麼,卻從未告訴“慶塵”如何回信。

如果慶塵回信了,那就水落石出。

少年在家中深呼吸着,如今這個世界已經變的面目全非、處處危機,自己跟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怪物打交道,必須提起十二分精神纔行。

想到這裏他直接撕掉了信件。

“江雪阿姨,你們喫完飯就去車站接小彤雲的姥姥、姥爺,記住,回家之後千萬不要出門。”

說完,慶塵換了身衣服,無聲的走進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今晚的熱鬧,他不能缺席。

空氣裏泛起一絲潮溼的水腥味,蒼穹之上的黑色雲氣被一陣風帶到了南方。

十一月的寒冷天氣裏,起風了。

……

……

“爸媽,我該怎麼跟你們解釋,我真的不是吸血鬼,而且我也可以喫大蒜,”劉德柱認真說道:“吸血鬼能不能喫大蒜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喫。”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旁,桌上的飯菜看起來古怪極了,韭菜炒鴨血、鴨血粉絲湯、血豆腐、毛血旺。

四種菜都有共同的特點,就突出一個“血”字。

劉德柱耐心說道:“我當然知道你們是爲我好,但我找來血,是爲了寫信,不是爲了喝的……跟你們不太好解釋,總之你們相信我就好了。”

劉有才和王淑芬相視一眼,紛紛鬆了口氣。

王淑芬笑着給兒子夾了一口韭菜炒鴨血說道:“白天的時候可嚇死我和你爸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劉德柱回想着父母展露出的溫情,他笑了笑說道:“爸、媽,你們放心,咱家日子馬上就好起來了。”

“什麼意思?”劉有才奇怪道。

“你們沒聽說嗎,很多人把裏世界的藥品帶回來,都賣了好多錢呢,”劉德柱說道:“我如今已經站穩了腳跟,自然也能帶點東西,給你們改善生活。”

“沒事,先不用管我和你媽,你自己喫好喝好就行了,可不要勉強,”劉有才喝了一口小酒。

“不勉強,”劉德柱樂呵呵說道:“我在那邊認識大人物呢。”

“對了柱子,你在那邊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啊?”王淑芬問道。

“暫時在那邊是沒什麼危險的,”劉德柱回答:“其實,有時候在表世界,比在裏世界還要危險些。”

如今劉德柱已經跟慶塵搞好了關係,只要抱緊這條大腿,好處自然少不了。

在18號監獄裏面,林小笑、葉晚倆人就是規矩,誰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這時,劉有才忽然疑惑:“我一直沒太搞明白,那些時間行者到底是怎麼把東西帶回來的?”

劉德柱解釋道:“穿越時有一個機制,比如在穿越前一秒我將一瓶藥塞進嘴裏,回來的時候藥也可以被我帶回來,到時候吐出來就能賣錢。”

“奧,”劉有才點點頭:“原來是‘進出口貿易’。”

劉德柱震驚了,神特麼進出口貿易!

但別說,這詞還真挺貼切!

劉有才已經很久沒跟兒子好好聊天了,他想了想說道:“家裏沒酒了,等會兒我出去買一打啤酒,咱爺倆好好喝一次。”

王淑芬抱怨道:“他還是學生呢。”

“學生怎麼了,”劉有才說道:“兒子都17歲了,我17歲那會兒都當兵了。”

結果這時劉德柱忽然說道:“爸,今晚別出門了。”

劉有才好奇:“怎麼了?”

“今晚外面很危險,反正別出門就對了,”劉德柱解釋道:“只要呆在家裏,我們就是安全的。”

劉有才與王淑芬面面相覷。

他們這才意識到,今晚怕是要有大事發生。

正當說話時。

黑夜裏一架小巧的無人機,正在緩緩飛過興隆小區的圍牆。

它下方墜着一個黑色的包裹,所以飛行的有些慢。

但操控這架無人機的人極爲熟練,卻見它輕盈靈動的像是一隻信鴿,穿過重重的樓宇與夜色的黑幕。

當它來到一棟大樓前時,忽然開始強行提升速度。

刺啦一聲。

無人機精準的找到一戶只拉着紗窗的房間,以銳利的螺旋槳將紗窗刺破,整個無人機都墜進了房間。

無人機摔落在地上,它墜着的黑色袋子裏有黑色的油脂物傾瀉出來,漸漸漫過了損壞的無人機。

又是嗤的一聲,被人改造過的無人機冒起白煙與火花來,爆發出巨大的熱量。

黑色的油脂與無人機接觸的一瞬間,燃燒出刺眼的火光。

火勢開始蔓延。

坐在家中的劉有才剛剛翻出一瓶珍藏了多年的茅臺:“不能出去喝酒也沒事,今天值得慶祝,咱們就把這瓶茅臺瓶茅臺給喝了!”

只是,劉有才說完便看到自己老婆的神情凝重起來。

他想了想說道:“額,這是別人送的,不是我藏私房錢買的。”

“不是,”王淑芬擡起頭來:“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

……

……

“今晚氣象臺發佈暴雨紅色預警,專家稱這是十年難得一見的秋季暴雨,未來三小時內降雨量或將達到50毫米,請各位聽衆做好防雨、避雨措施……”

出租車內傳來收音機的聲音,小鷹伸手換了個頻道,滋啦滋啦的聲音之後,音頻小說的聲音響起:“大金牙問道,胡爺,你剛說的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是說山谷中修這魚骨廟不好嗎……”

車窗打開的一絲縫隙裏,有潮氣從窗外飄了進來。

小鷹坐在車裏聽小說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還環視一圈四周。

這時,他左耳裏的耳麥傳來聲音:“小鷹,外面有沒有情況?”

“沒有,跳廣場舞的大媽還沒收攤,”小鷹迴應道:“不過我說現在的大媽們真潮啊,聽的歌我都沒聽過呢。”

然而這時通訊頻道里響起路遠的聲音,對方冷冷說道:“打起精神來,再過倆小時,外出執行任務的特勤組戰友就抵達洛城了。到時候有人給你們替班,站好今晚的最後一班崗。”

“收到。”

“收到。”

“收到。”

“收……路隊,我看到劉德柱家樓上的屋子有火光,很大,而且有濃煙從窗戶裏飄出來了,”葫蘆說道。

路遠平靜說道:“我也看到了,這不是正常的失火情況,火燒的太快、太急。”

小鷹說道:“我剛剛聽天氣預報說,今晚有暴雨。”

“這是有人想要把劉德柱給逼出來,他們知道崑崙已經在這裏佔據了有利地形,所以想要轉移戰場,或者把整棟樓的住戶都攆出來,製造混亂,”路遠繼續分析道:“暴雨馬上就來,火勢不會蔓延的特別兇狠,但室內的濃煙誰都扛不住,居民樓裏很快就會混亂起來。”

王家僱傭的殺手們不想再拖了。

對方原本準備的很好,想要在後半夜動手以火勢來製造混亂。

但是突如其來的暴雨,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他們必須在暴雨到來之前就動手,不然就沒機會了。

“小鷹不用守在門口了,你一個人在那很危險,趕緊下車和冰糖開始向我們匯合,準備開戰了,”路遠指揮道。

然而就在此時,小鷹忽然透過車窗看到外面的黑夜裏,一個黑色的人影站在不遠處,緊緊的盯着自己。

對方穿着黑色的雨披,面目也都籠罩在雨披的帽檐下。

雙方的氣機像是鎖定了一般,彼此都靜靜的等待着,但誰也不知道對方在等什麼。

通訊頻道里傳來冰糖的聲音:“小鷹,你在哪?快來匯合。”

可車裏的小鷹一句話也沒說,汗滴也緩緩從鬢角落下。

遠處大樓上的火光越來越大,滾滾濃煙從十多個窗口向外翻涌。

忽然。

蒼穹之上的烏雲裏,水汽遇冷空氣後快速凝結,終於匯聚成一滴水,向下飄搖墜落。

那水滴穿過雲層,穿過漫長的高空。

終於,啪嗒一聲。

砸在了出租車的引擎蓋上。

空氣裏的土腥味快速擴散起來,那滴雨像是捅破了蒼穹,嘩啦啦的雨幕從頭頂落下,天色更黑了。

遠處,跳廣場舞的大媽們趕忙收起音箱,一個個四散奔逃着。

小鷹看到那名殺手穿着黑色雨披緩緩向自己走來,但又停住了。

幾十個大媽用手遮擋着頭頂衝了過來,似乎要冒雨衝進興隆小區。

她們從殺手、出租車之間穿過,就像是在兩人之間拉起了一條短暫的帷幕。

咔噠一聲小鷹快速下車,他要防止那殺手挾持百姓做人質!

可就在他打開車門的一瞬間,又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只見那羣大媽跑過去後,雨幕中的殺手依舊站在原地。

彼此間的視線再無遮擋,可那殺手呆呆的站在原地,頭頂還插着一張撲克牌,血液正從那撲克撕裂的顱骨縫隙中流出。

一條如閃電般的血線,從對方的額頭流至下巴。

殺手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而小鷹則發現,對方身上的雨披不知何時被人扒走了,原本穿着雨披的殺手,此時顯露出雨披下的黑色夾克來。

那死去的殺手仰面向後倒去,重重的摔在了暴雨傾盆落下後的積水裏。

小鷹豁然朝大媽們的背影看去,正好看到人羣中有人正快速的將黑色雨披套在身上,轉眼間便鑽入了小區之中。

興隆小區很大,是洛城最早的商業住宅樓盤之一,總共有六十多棟居民樓。

平日裏還沒感覺它地形有多麼複雜,現在小鷹卻覺得這裏像一座迷宮,轉瞬間便將人給吞沒了。

小鷹關上出租車門,一邊往殺手身邊跑去,一邊在通訊頻道里說道:“路隊,有不明人物進場。我剛剛在小區門口被一個殺手盯上,結果這人突然混在廣場舞的大媽裏面,不僅幹掉了那個殺手,還奪了殺手的雨披。”

“他人在哪?”路遠凝重問道。

“他往小區裏去了,我感覺可能是友軍,”小鷹說道。

他蹲下身子查看殺手的傷勢,結果他赫然發現,對方腦門上插着的不過就是一張普通的撲克牌。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剛剛小鷹離得遠沒看清,還以爲是不是什麼特製的兇器,可此時瓢潑的雨幕落下,那張撲克被雨水打溼後軟塌塌的貼在了殺手的腦門上。

小鷹驚愕中看向興隆小區的深處,對方是怎麼做到的,竟然能把一張紙撲克打進人類最堅硬的頭骨之中?

他翻開那張浸溼的撲克,牌面上被雨水染成灰色的joker正無聲的發笑。

紅色的嘴脣,彷彿要咧到耳根。

“路隊,這個進場的人是超凡者,”小鷹說道:“級別未知。”

路遠問道:“死者屍體的脾臟上有傷口嗎?”

小鷹翻開殺手的黑色夾克:“路隊,沒有傷口。”

路遠有些疑惑,這可和他們預測的不太一樣。

……

……

燃起大火的居民樓,不止一棟。

短短几分鐘,三棟居民樓都燃起大火,連暴雨都無法將濃煙驅散。

原本是用來遮風擋雨的混凝土結構,現在卻將大樓裏外隔絕,外面是傾盆的暴雨,裏面確實火勢迅速的蔓延、悶燒。

樓外磅礴的雨幕將嘈雜的聲音阻隔開來,但樓裏的劉德柱一家人卻能聽到樓道里急促的腳步聲。

所有人都在往下面衝。

“爸媽快走,”劉德柱顧不上慶塵的叮囑了,不是他不想聽話,而是有人逼着他必須離開。

雖然不知道出去後會面對什麼危險,但總比燒死在大樓裏強。

“外面雨太大了,等我拿把傘!”王淑芬說道。

“什麼時候了還拿傘,”劉有才拉扯着老婆就往外面衝去,一開門所有人便看到樓道的天花板上有黑霧翻涌着,煙塵與燒灼後的空氣雜質導致大家嗆咳起來。

樓道里呼喊聲、喘息聲交雜着,所有人都在玩命的逃。

他們這老舊的小區只有七層,沒有電梯。

上下也只有一條樓梯作爲逃生通道。

劉德柱衝進屋裏,復又衝了出來:“毛巾!快捂住口鼻!”

這時,樓上衝下來一名慌不擇路的中年人,竟在經過劉德柱家時,不小心用肩膀頂到了王淑芬的身子。

以至於兩人都翻滾着摔下樓梯。

“媽!”劉德柱急眼了。

他衝下臺階扶起王淑芬,卻見自己母親的腳踝不規則扭曲着,明顯已經骨折。

“柱子你別管我,你先往下跑,讓你爸來扶我,”王淑芬焦急說道。

“我爸可扶不動你,”劉德柱說着便將母親背在了身上,然後朝着劉有才大喊:“爸你還愣着幹什麼,快跑啊!”

這時劉德柱真的有些慶幸自己注射過基因藥劑,若不是基因藥劑增強了他的身體素質,他還真不一定能背動母親。

一家三口朝樓下跑去,那名撞到王淑芬的中年人掙扎着起身,劉德柱本想踹他一腳,最終還是忍住了。

王淑芬在兒子背上趴着,骨折後傷口先是麻痹,然後纔是隨之而來的鑽心疼痛。

但她一聲都沒吭,生怕分了兒子的心。

揹着母親的劉德柱一邊順着樓梯往下跑,一邊還唸叨着:“媽你別害怕啊,咱們是樓上着火,往下跑不會有事的。我現在不是一般人了,揹着你一點都不累。”

王淑芬忽然覺得,踝骨也沒那麼疼了。

當一家三口衝出樓道時,這裏已經聚集着數百名居民。

這場大火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大部分人都沒來得及拿傘,密集的雨滴拍打在所有人身上,大家擡頭看着樓頂的黑煙,神色無助且茫然。

帶着手機的人急忙撥打119,沒來得及帶手機的人,只能在雨中等待。

此時此刻,劉德柱揹着母親向四周打量。

如今的劉德柱也不再那麼無知,他很清楚有人縱火逼他出來,就是要趁亂殺他的。

可是,殺手呢?

興隆小區因爲太過龐大的關係,所以有四個正門,兩個小門。

就在這大雨滂沱中,六支身穿黑色雨披的隊伍,正悄無聲息的從六個方向進入小區。

他們每隊都有六個人,正以標準的滲透戰術隊形向小區內緩緩走去。

三人突進,兩人側翼,一人殿後。

黑色雨披下,所有人的面目都籠罩在帽檐之中,殺手們攏在雨披裏的手掌,要麼按在槍柄上,要麼按在刀柄上。

雨水落在他們的膠質雨披上濺起水花,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響。

殺手們腳踩着積水,卻絲毫沒有被這嘈雜的外部環境干擾。

最西邊的那支小隊裏,最前方的領隊之人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他回頭查看,卻並未發現異樣。

但很快,領隊之人意識到哪裏不對了。

他在心裏反覆確認着身後的人數,1、2、3、4、5、6。

沒錯,是六個。

加上他,則是七個。

領隊在帽檐下的瞳孔驟然收縮,雖然大家都穿着同樣的黑色雨披,可他們的隊伍後方……多了一個人!

剎那間,領隊抽出大腿外側的匕首返身向後衝去,他從戰術隊形之中穿過,雨披下的匕首直指最後一人!

雨披帽檐下有雨水滴落,隨着他兇猛轉身,竟是甩出一片晶瑩的水花。

殺手們察覺不對時紛紛讓開身形,唯有那最後方的人站在原地搖搖欲墜。

不對!

領隊在黑暗中看清了,那最後方的人已經閉上眼睛死去,對方左腹部脾臟的位置,雨披不知何時已經被人豁開了巨大的口子。

之前,這名死去的殺手一直被人提着跟在隊伍裏,直到領隊發現問題,對方纔鬆開了提着這名殺手的手掌。

待到他意識到這點時,側面已經有人擡腿朝他踹來。

轟然一聲,領隊的身體側飛出去。

這一腳太重了,根本不是普通人類能夠爆發的力量,領隊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卡車撞在了身上一樣,渾身骨骼都即將散架。

他向左側飛着,從天空中落下的雨幕還來不及填補空缺,於是一層又一層的雨水就像是被人撞穿了一個人形的洞口!

領隊在空中,透過那個洞朝兇手看去,一道雷電從蒼穹之上蜿蜒而過,點亮了一瞬的夜空。

領隊愕然發現,那兇手帽檐下的面孔很年輕。

年輕到讓人難以置信。

正是慶塵。

然而最令領隊接受不了的是,那少年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彷彿已經判定自己不可能再有戰鬥力。

卻見慶塵忽然矮身避過了身旁襲來的匕首,瞬間便繞到了一人身後,他兩指之間夾着的撲克劈雨而行,只輕輕滑過,殺手的脖頸便有血線爆裂開來。

雨水,血水,渾濁在一起落在地上,再也分不清彼此。

誰也不知道這紙質的撲克牌,在那少年手裏爲何會鋒利如刀。

不,比刀還鋒利。

慶塵無聲的單手提着面前被割喉的殺手屍體,緩緩向右側移動着。

殺手們無聲打量着,心中默默驚詫。

一百多斤的重量在對方手裏,就像提了一桶食用油似的輕鬆。

三名殺手在夜色中相視一眼,這是超凡者!

他們同時將手按向腰間槍柄。

可是,少年身形藏在屍體後面,只露出小半張臉來。

三名殺手誰也沒把握在這種情況下開槍命中。

黑暗中,慶塵的帽檐不斷垂下水來,但他的氣息卻前所未有的穩定。

四人緩緩移動着,每個人都在不斷變幻着重心,彼此之間的氣機牽引着,宛如一根根即將繃緊的弦!

慶塵已經摸到他身前那名殺手腰間的手槍。

千鈞一髮之際。

天空中再次有雷電閃過。

三名殺手都在驚愕中聽見一聲直達內心的詭異呼吸聲。

寒冷的夜雨與秋季中,少年帽檐下的黑暗裏吐出一口如箭的白氣來。

電光照亮中,所有人都看到那帽檐下綻放的火焰紋路!

“不許跑,”慶塵平靜說道。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趴在雨水裏艱難想要掙扎起身的領隊,忽然聽見有腳步聲踩着積水靠近過來。

他緩緩轉頭過去,正看見自己的同伴已經全部倒在雨中。

而那行兇的少年正蹲在自己身旁,不知往他手腕上纏着什麼東西。

領隊想要起身,可他的骨架痠疼無比。

嘩啦啦的暴雨中,慶塵用槍指着領隊的太陽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說了還有機會活,不說就死。”

領隊痛苦至極,冥冥中他預感到自己說了名字之後,命運就將交到別人手中。

但太陽穴上冰冷的槍口卻在提醒他,不說名字就沒有命運了。

“許一城。”

黑夜裏,領隊的身體宛如一支提線木偶似的,以完全違反人體常識的姿勢,頂着瓢潑大雨站了起來。

他那早就錯位的骨骼噼啪作響。

……

……

某棟樓裏,路遠靜靜佇立在一扇窗前。

通訊頻道里不斷傳來戰況:“01作戰班組已等到東門潛入殺手。”

“02作戰班組已等到北門殺手。”

彷彿崑崙早就知道了殺手的行蹤一般,他們的人早早在這些人必經之路上做好了埋伏,只等殺手落網。

路遠在通訊頻道里說道:“目標持有槍械,不要留手,當場擊斃。”

“收到。”

“收到。”

“收到。”

然而就在此時,路遠在通訊頻道里問道:“06,你們西門那邊還沒有等到殺手嗎?”

“路隊,沒有。”

奇怪了,按照情報殺手應該會從六個門分別殺進來,可爲什麼06那邊沒有遭遇殺手呢?

“去查看一下,他們一定已經進入小區了,必須找到他們,”路遠指揮道:“小心安全。”

他皺着眉頭靜靜等待,然而五分鐘之後通訊頻道再次響起:“路隊路隊,西門這邊的殺手已經死了!”

“死了,”路遠豁然擡頭:“死了幾個?你們殺的?”

“死了五個,還有一個人不知所蹤,不是我們殺的,”06那邊彙報着情況:“兩人遭割喉,兩人死於槍擊,一人脾臟破裂。殺手身上的槍械少了一支,應該是被人拿走了。”

路遠眼睛一亮,那少年果然還是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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