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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你們可以打我了

10號城市。

焦糖酒吧的地底,那是密諜司用最原始手段保存資料的地方。

那裏永遠都坐着一個叫慶沈的人,以前是小沈,現在他老了,大家叫他老沈。

他時刻都在準備着,如果有人入侵便引爆這裏的一切,與入侵者一起葬身火海。

裏間,一扇暗影之門撐開。

影子走出來摘下自己的鴨舌帽與口罩,輕鬆的坐在老沈對面的沙發上,閉目。

下一刻,他的心跳停止了,呼吸也停止了,一切時間都繞開了他,只是在他身邊洶涌的流逝着。

老沈自顧自的抱怨道:“你以前用暗影之門進來,我都沒說什麼,但以後能不能把門開在我對面啊。。我年紀大了心臟也不好,你老是這麼冷不丁的出現,我早晚會被你嚇死的。”

“對了,最近密諜司的小傢伙們天天問我,有沒有去營救慶塵的任務,你到底什麼態度給個話,我也好回覆他們。你天天也不吭聲,讓我在這頂着算什麼?!”

“還有,我最近記性越來越不好了,很有可能會得老年癡呆。喂,之前也沒人說過慶氏血脈老年會退化啊,資料也沒記載過,是不是因爲我年輕時受傷的影響?怎麼你們都沒事,就我有事……”

小小的屋裏,只剩下老沈一個人絮絮叨叨着,他似乎也不在意影子到底能不能聽見。

而對面的影子摘下自己的鴨舌帽後,面目也顯露在老沈面前。

這焦糖酒吧的地底,似乎也是他少有可以摘下僞裝的地方。

咚的一聲。

清晰的心跳聲恢復了。

影子平靜說道:“坐在這裏是你自己選的,等你哪天真的開始失憶了再想退休的事情吧。”

老沈嘆息:“資本家聽了都想流淚啊。”

影子說道:“我就是聯邦最大的資本家之一啊,剝削你不是很正常嗎。”

“隨你吧,”老沈扔給影子一支電話:“神代有人找你,是一個很久沒出現過的老傢伙了,你要給他回個電話嗎?”

影子想了想:“這倒是有點意思了啊。”

他回撥電話過去,老沈看了他一眼:“這麼晚了給人打電話不禮貌。”

影子瞥了老沈一眼:“我巴不得那種老傢伙半夜接電話的時候猝死。”

老沈張了張嘴巴:“電話已經通了。”

電話對面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平靜道:“再怎麼希望我猝死,也不應該在電話裏說出來吧。”

“哈哈哈哈,”影子笑了起來:“真是好久都沒有聽到過你的聲音了啊老傢伙,這讓我有一種穿越時空給古董打電話的感覺,連帶着我自己都沾上點腐朽的氣息了……說吧,什麼事情。”

電話對面那聲音說道:“我要與你合作。”

“什麼合作?”

“現在還不能說,邀請你來北方面談。”

影子冷笑起來:“裝神弄鬼,不用聊了,我不與神代合作。”

“你我有共同利益。”

“我與神代沒有共同利益。”

說完,影子竟是直接掛了電話。

老沈有點牙疼:“你好歹套套話啊。”

影子搖搖頭:“他在電話裏是不會說的,而且我大概也猜到怎麼回事了。”

老沈站起身來,從自己背後的一個小暗格裏拿出一隻酒杯,到了半杯白酒:“你要遠行了。”

“嗯,”影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止我要遠行,會有很多人陪着我的。”

北方的荒野山路上,數名身穿黑色斗篷的烏鴉,正跋涉在寒風之中。

一開始,很多人都以爲他們將會停留在065號禁忌之地外的小鎮上,卻沒想到他們竟越過了小鎮,繼續往北行進着。

只不過,他們穿過文明示範小鎮之後,所有人便失去了他們的蹤跡,根本不知道他們這一次的終點在哪裏。

而且,這羣烏鴉裏還混進了幾個奇怪的人,他們雖然不是禁忌裁判所的人,卻也穿着與烏鴉一模一樣的斗篷。

此時,四月行走于山間,無奈的看向身後的李恪、李雲鏡等人:“你們能不能……不要跟着我們了?”

李恪想了想說道:“你們以前蹭過我們的車來着。”

四月有點理虧:“那……那你們也不能穿着跟我們一樣的斗篷啊,人家會把你們也當做烏鴉的。雲鏡大叔,你好歹也是聯邦裏有數的高手,怎麼也拿我們打掩護啊。”

李恪說道:“這斗篷也沒什麼特別啊,誰都能穿呢,而且我都見過有學生在COSPLAY展上,COS過你們!你怎麼不說那些人!”

四月啞火了,這能一樣嗎?

人家是COSPLAY,你們是想僞裝成烏鴉不被人注意、不被人攻擊!

她就覺得這個李恪人小鬼大,把火塘從西南給騙過來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出了個餿主意,假扮烏鴉來躲避視野。

終日蹭車,如今卻被別人蹭了身份,這上哪說理去。

四月說道:“我們老闆馬上也要來匯合了!”

“放心,你老闆來了我們就走了,”李恪安慰道。

這時,後面一個也披着斗篷的女孩趕緊走上前來,笑眯眯的說道:“別吵了別吵了,大家喫蘋果啊!在這荒山野嶺的,人多才熱鬧嘛!”

落在最後面的老頭看着這一幕,低聲道了一句:“晦氣!”

……

……

倒計112:00:00。

A02基地。

囚犯走出監區,看到那重新被壘起的石牆……不知道爲什麼,他們竟然有一種鬆了口氣似的感覺。

這幾天,慶塵壘砌石牆的速度越來越慢。

不是他懈怠了、妥協了、氣餒了。

而是身體的飢餓與寒冷,讓他身體越發虛弱,只能越來越慢。

神代士兵告訴慶塵,如果敢私自殺豬喫,殺一頭豬就殺十個慶氏的情報人員。

囚犯們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以至於大家突然開始擔心,萬一他們一覺醒來,那少年已經倒下了怎麼辦。

還好,對方還沒有倒下,新的石牆已經壘砌起來,雖然很快又會被神代士兵推倒。

有囚犯小聲嘀咕着:“幹嘛啊,明明知道這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爲什麼不保存體力。”

“要不等會兒經過豬圈的時候勸勸他吧,讓他別犯傻了。”

這時,一名年長的慶氏情報人員忽然說道:“他壘的不是牆,而是信念,或許他也怕自己某一刻停下來之後,自己的意志也會像那堵牆一樣被人給推倒了。不要冷嘲熱諷了,你可以身處黑暗不敢反抗,人之常情,但你不能因此反而讚美黑暗。”

有囚犯嘀咕道:“什麼亂七八糟的,能不能說點大家能聽懂的。”

一名年輕的囚犯看了一會兒說道:“我就因爲跟個高種姓的女孩談了戀愛,結果就被她爸送到了這裏,我也不懂你們的道理,也沒有你們的什麼狗屁信仰信念。我只是來這裏以後跟着你們渾渾噩噩了三年,過着週而復始一眼都能望到盡頭的日子。現在終於來了一個有意思的人,我害怕他不再壘牆,我害怕他有一天也像我們一樣渾渾噩噩下去……”

這種害怕。

是所有囚犯心裏,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們一邊覺得慶塵很傻,可他們一邊又偏偏希望慶塵能傻下去。

他們沒有勇氣去挑戰神代,但他們希望有人可以去挑戰一下。

就彷彿他們也參與其中,抗爭着A02基地裏的壓迫。

如果某一天這少年也倒下了,放棄了,氣餒了,那他們也會一同感到失落與絕望。

連同所有人心裏那剛剛燃起的一點小火苗,也再次熄滅。

這時,一名李氏的囚犯突然說道:“其實,他也是壘給我們看的。”

囚犯們不解:“什麼意思?”

但還未得到解釋,神代士兵便已經揮着鞭子走過來,挨個抽打剛剛說過話的人,將囚犯們抽的狼狽至極、滿臉血污。

囚犯們被驅趕着朝山石場走去,熙熙攘攘着。

然而就在他們經過豬圈的時候,人羣裏忽然,有一名慶氏情報人員朝慶塵扔出一根蛋白棒。

那是他們吐唾沫、砸石頭的獎賞,幾乎所有人當天就喫掉了,哪料到竟還有人藏着,然後將難得的補給品扔給了慶塵。

數十名神代士兵看到這一幕,立馬衝了過來,其中有人想要把慶塵撿到的蛋白棒奪回來,然而他看了一眼慶塵,竟沒敢進入豬圈出手搶奪。

他怕自己進去了出不來。

神代士兵們轉而憤怒的揮舞鞭子抽打所有囚犯:“誰扔的!是誰把蛋白棒扔給他的!?從現在開始,第一個舉報的可以一個星期不用勞動!”

一名囚犯突然舉手:“我舉報!”

神代士兵們笑了,這一招他們用了幾十年,前輩們用,他們也在用,從來沒有失靈過。

這些怯懦的囚犯,永遠無法團結在一起,是他們多慮了。

“說,誰丟的,舉報出來就免你一個星期的勞動,”神代士兵說道。

慶氏情報人員笑道:“報告長官,我舉報我自己,就是我丟的!”

說完,囚犯蹲在地上抱頭:“你們可以打我了。”

慶塵愣住了,囚犯們愣住了,神代士兵們也愣住了。

從未有人想到,舉報者會是這樣的回答。

那使用了數十年的方法,第一次不管用了。

神代士兵們衝上前去,鞭子如疾風驟雨落下,細皮條編出來的鞭子,每抽一下,就會在囚犯身上打出深深的血痕。

直至將他身上的化纖冬衣都給抽爛。

慶塵默默的看着,沒有怒吼,也沒有自責。

他知道這一切爲何而發生,也知道自己現在做什麼都沒用。

慶塵彎下腰,一邊咀嚼着蛋白棒,一邊撿起石頭繼續壘砌剛剛被推倒的石牆。

以前在18號城市的時候,他嘗過一次蛋白棒,味同嚼蠟。

而這一次的蛋白棒比上次還劣質,香味卻格外醇厚。

神代士兵們指着慶塵,對囚犯們冷笑道:“看見沒,你們在捱打,他卻在喫東西!你擡起頭看看,他有同情你嗎?他有自責嗎!?”

可話音剛落,人羣中再次有人丟出一根蛋白棒,飛進了豬圈裏。

“報告長官,你們可以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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