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3、衆生之災

迴歸。

世界重新光明。

慶塵依舊站在農務學院的戰爭要塞裏。

他看向孫楚辭、糰子、Zard：“一切都還順利嗎？”

Zard剛要說什麼，慶塵說道：“你先不要說，孫楚辭你來說，Zard你等會兒補充。”

孫楚辭說道：“李成和慶凌已經在秧秧指引下，穿過了002號禁忌之地。車輛就廢棄在禁忌之地外面，Zard用沙土將它們掩埋了，以免有人根據車輛繼續追蹤。”

孫楚辭繼續說道：“四名戰士主動站出來承認自己曾經被策反過……他們選擇了自殺，不是孬種。剩餘所有人，都通過了叮咚的測試。”

慶塵沉默片刻：“他們叫什麼名字？”

“我看到他們立的墓碑上寫的是，王中宇、李工文、劉炳旭、張博明，”孫楚辭說道。

慶塵點點頭，默默記下了這4個名字。

有時候記憶太好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慶塵甚至記得劉炳旭才28歲，他在蒸汽列車上一邊磕着瓜子，一邊說自己未來想要娶一個漂亮的老婆，生一個孩子。他說不想讓老婆生太多孩子，因爲他聽說生孩子很疼。

然後李成笑話他連戀愛都沒談過，說什麼娶老婆生孩子的事情。

劉炳旭反駁，他15歲參軍，18歲就被神代抓住了，哪有機會談戀愛。

慶塵還記得張博明煙癮特別大，在蒸汽列車上的時候，喜歡摳腳，打牌的時候運氣還特別好。

王中宇喜歡唱歌，還說自己會口琴。

李工文很木訥，夢想卻是回到城市裏買一個全息投影的‘老婆’，想給她穿什麼衣服就穿什麼衣服，想讓她幹嘛就幹嘛……

這些鮮活的生命，如今都離開了。

慶塵沒有任何責怪他們的情緒，因爲他知道自己並沒有經歷過對方的苦難，所以沒資格斥責對方旳變節與背叛，他只爲這四人感到可惜。

如果說這世間真有什麼錯，那就是神代財團的錯。

慶塵看向Zard：“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Zard笑道：“叮咚說我是他見過最可愛的靈魂，還說下次再去002號禁忌之地了還請我喫果子。”

慶塵：“……我是讓你補充這個嗎？！”

“最可愛的靈魂誒，”Zard瞪大了眼睛：“心靈感應天賦的巨人官方認證，難道不能讓我吹一下嗎？你就沒我可愛！”

慶塵：“對對對……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吧，我有些事情要思考一下。”

“行，小羽還在宿舍等着我回去呢，我得給他講睡前故事，今天該講金剛大戰葫蘆娃搶白雪公主了，”Zard說道。

慶塵心說你有版權嗎就把仨故事串一起了……

他無奈的揮揮手：“趕緊講故事去吧。”

說着，他躺在了椅子上，這一次回到10號城市後，紛亂的信息裏還包含着某些隱藏的線索。

這些信息包括酒保提供的消息、家長會小三彙報的各種信息，以及他從長街走過時，路人們討論的事情。

慶塵聽力超絕，那些路人們不經意間說過的話，都有可能成爲某些線索，亦或是線索的佐證。

他看着穹頂，瞳孔驟然收窄。

就在那絢爛的霓虹燈下，男男女女穿着靚麗的衣服穿梭在第五區街道上。

巨大的全息女模特對着夜空中噴了一下香水，金色的粉末便從天而降，如大雪繽紛般穿過所有行人的身體……

可就在慶塵打算進一步解析的時候，學院內竟突然傳來連續數次尖叫聲。

那尖叫聲的穿透力太強了，如一把刀似的紮在了夜色中，割破了鯨島的午夜，哪怕在農務學院裏都能隱隱聽到。

這時所有時間行者都剛剛回歸，還沒有人來得及入睡，於是學生們紛紛打開房門來到走廊，高聲討論着發生了什麼。

慶塵起身便往宿舍區走去。

崑崙的人已經最先抵達，數百人分散在宿舍區各個角落裏維持秩序。

他們責令所有學生回到自己宿舍，然後同時封鎖了12個宿舍區域。

慶塵來到時，崑崙已經在這裏搭起了隔離帶，一個個身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提着工具箱分別往12個宿舍裏面走去。

他找到路遠低聲問道：“怎麼了？”

路遠面色凝重的說道：“你也知道，如果時間行者在裏世界死亡，屍體是會回到表世界的。”

“死了12個時間行者？”慶塵面色也凝重起來。

路遠說道：“16個，有同宿舍的時間行者一起死亡了，另外，比較詭異的是所有死者都成了一具白骨，骨頭上還有野獸啃噬的痕跡。放心，我們對這種事情有心理準備，法醫已經進入現場開始調查死因了。”

時間行者在鯨島上是安全的，可他們所有人都難以避免的會穿越到裏世界，那是崑崙無法控制的地方。

所以，未來漫長的歲月裏，一定會有時間行者在裏世界因意外死亡，並由規則將他們的屍體帶回。

崑崙知道這種事情會發生，所以早就準備好了應急預案。

封鎖，取證，調閱時間行者登記信息，尋找共同點，這是想要找到時間行者們死因的最好辦法。

慶塵皺起眉頭思索，是什麼兇狠的野獸纔會在短短七天時間內，將時間行者啃噬成一具白骨？

而且，還是16名時間行者同時死亡！

這死亡的也太多了！

難道是這16名時間行者一起參加了某個活動，然後被集體殺害了？有這個可能，但慶塵下意識的便覺得不對。

不對。

慶塵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此時，鄭遠東也趕到了現場。

倪二狗在他身旁說道：“目前16名死者10男6女，他們都有兩個共性，那就是身處10號城市，以及屍體只剩下一具白骨。”

倪二狗繼續說道：“從骨骼色澤來看，有些人死亡時間超過6天，有些人可能死亡時間纔剛剛1天。這就說明，他們並非是一起參加了什麼活動然後被人暗算，而且據我調查，他們上一次穿越的時候就在10號城市，沒有去荒野。”

慶塵忽然說道：“是老鼠。”

“什麼？”倪二狗詫異的看向慶塵：“確定是老鼠嗎，10號城市的老鼠已經這麼兇了？”

說話間，一名法醫已經拿着一根人類腿骨走出宿舍，並看向鄭遠東：“老闆，腿骨上有齧齒類動物啃噬的痕跡，大概率是老鼠撕咬所致，具體情況的話還需要進一步分析，看看是否能從上面找到老鼠的DNA結構。”

話音落地，又有四名學生被崑崙成員帶了過來，慶塵認得他們，這四名學生曾經都是孫楚辭團隊的成員。

慶塵問道：“發生了什麼？”

一位女學生抽泣着斷斷續續說道：“我們去做任務，李超一個人上去查看情況，結果再也沒有出來……”

另一位學生說道：“李超死前說有老鼠咬死了人類，我們在巷子裏還遇到了老鼠主動攻擊人類，速度非常快。對了，當時我們和李豪在一起，本來說要一起上去救李超的，但李豪因爲害怕帶人跑了。”

路遠在一旁說道：“這件事情我知道，他們事後找了崑崙駐10號城市分部的同事，二狗你在荒野上所以不知道，但現在10號城市的老鼠好像真的出了問題。”

這時，那名哭着的女學生說道：“鄭校長，我們要求嚴厲處分李豪，他丟下隊友逃跑的事情必須得到處罰。”

鄭遠東沉默片刻說道：“我會考慮如何處理的，但現在不是李豪一個人的事情，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鄭遠東看向慶塵：“剛纔你直接說出是老鼠，所以你目前已經掌握了這方面的信息？”

慶塵平靜的點點頭說道：“10號城市裏正有鼠患，那裏的老鼠開始變的嗜血起來，甚至開始頻繁攻擊人類。不止一個人給我彙報過相關的信息，所以並不是巧合……它們喫掉了某個超凡者的屍體！”

鄭遠東心中的答案，與慶塵是一致的，他凝重說道：“只有啃噬了超凡者屍體，纔會導致物種有這麼快的變化。看樣子，10號城市出現生物污染了。”

裏世界所謂的生物污染，不是指有人投放了生化病毒，而是指超凡者死去後屍體並沒有被妥善收容，最終被植物吸收、被動物喫掉。

最終導致物種出現了跨越階層的變化。

曾經的聯邦飽受生物污染的危害，甚至最早的某個城市都變成了禁忌之地，這座城市的居民被迫遷徙，重新建立了一座城市。

那個時候，超凡者在家中自然死去都是沒人管的，大家也根本沒意識到這種事情會導致什麼後果。

後來人們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禁忌裁判所也應運而生。

慶塵思索着：“奇怪了，如果有超凡者死亡，爲什麼禁忌裁判所沒有及時收容？以我對他們的瞭解，他們不該錯過每一位超凡者的死亡……”

聯邦已經有兩百多年沒有出現過生物污染事件了。

“有問題。”

鄭遠東和慶塵異口同聲的說道。

慶塵眉頭緊鎖，他總感覺有一條極其重要的信息，被他忽略了。

這個信息，非常重要！

這時路遠疑惑道：“得是什麼級別的超凡者，纔會導致城市裏鼠羣變異成這個樣子？”

慶塵並沒有回答他，而是轉身背對所有人，面對着空曠的走廊。

倪二狗想說什麼，卻被鄭遠東攔住了，所有人都在無聲的等待着。

少年站在長且深邃的走廊中，瞳孔再次收窄。

那豎起的瞳孔像是一道深淵裂縫，而裏面則有金色的光芒緩緩亮起。

他的目光越過走廊，彷彿一切牆壁與障礙，此時在他面前都變成了虛無。

世界崩解，然後重新構建成一個又一個記憶裏的畫面，聲音也在走廊裏迴盪。

小三在電話裏說：“家長，10號城市的下三區已經改造完畢，家長會已經可以抽出力量繼續向外輸送人才。近期10號城市內的鼠患猖獗，也不知道是太髒太亂了還是怎麼的，老鼠繁殖速度非常快，不過您放心，下三區的情況在掌握之中，我們保證見一隻滅一隻，爭取將下三區鼠患威脅消滅在萌芽之中……”

小三：“不過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跟家長彙報，那些老鼠極其具有攻擊性，甚至在其他各個區都發生了傷人事件……”

路上的行人走在霓虹之下，有人小聲的說着：“小王突然聯繫不上了……”

有女人迴應道：“我男朋友也突然不接我電話了，他是不是發現咱們的事情了。”

長街盡頭，一個女人牽着小女孩匆匆而過，小女孩頭上扎着可愛的蝴蝶結髮帶：“媽媽，我剛纔看見有一隻小老鼠好像在看我。”

酒保說：“老沈認爲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記憶裏，慶塵彷彿還和自己的哥哥坐在那輛破舊的皮卡車上。

影子坐在車斗裏凝重的說道：“神代千赤的屍體去哪裏了？這件事情，我一直沒想明白，但我一定知道有問題。”

神代千赤！

這一剎那，慶塵毛骨悚然的回頭看向衆人，影子的話語，幫助他將最後一塊拼圖給……拼上了。

有關神代千赤屍體並未被收容的信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如果影子不曾說過這件事情，可能連慶塵也無法將這次生物污染事件跟神代千赤聯繫在一起。

要知道，禁忌裁判所是去過北方的，所以很多人下意識以爲他們就是去收容神代千赤的。

而慶塵之所以感到毛骨悚然，是因爲……

神代千赤的屍體沒有被收容，很明顯是神代那邊有意而爲之，這也是影子憂慮的原因。

如果只是某個普通超凡者被禁忌裁判所忽略，那麼對於10號城市的影響未必會大到哪裏去，只要他們將老鼠殺絕再將老鼠屍體一一收容，那麼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但如果是神代千赤的屍體導致這一切，那麼半神的屍體足以給任何生物開啓靈智。

時間行者死亡時間跨度是6天。

這6天裏，足以讓老鼠將神代千赤的屍體啃噬殆盡。

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半神的血肉已經被全部吞噬掉了。

所以，他們看見的老鼠可能只有兩三百隻，但在那龐大的地下管道里，可能就有幾百倍、幾千倍、幾萬倍！

這將會是一場災難。

巨大的災難。

鄭遠東問道：“你想明白了？”

慶塵說道：“神代千赤的屍體，被人放在了10號城市。”

鄭遠東的瞳孔驟然收縮。

就在其他人還迷茫的在腦海裏搜尋神代千赤這四個字時，鄭遠東已經高聲對倪二狗和路遠說道：“將所有現在正身處10號城市的時間行者召集起來，並告知所有正前往10號城市的時間行者停止前進！快，立刻！”

廣播內傳來小鷹的聲音：“請所有身處10號城市，以及正前往10號城市時間行者，來宿舍門前的廣場上集合……”

一瞬間，宿舍區沸騰起來。

年齡或大或小的時間行者，陸陸續續的走出宿舍，滿臉迷茫的彼此詢問着發生了什麼。

“鄭老闆要做什麼？”慶塵問道。

“我要撤離所有時間行者，”鄭遠東沉重說道：“你我都很清楚，如果真是神代千赤的屍體造成的生物污染，那麼六天過去已經無可挽回了，撤離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你有什麼建議嗎？”

慶塵說道：“我會安排人去接手10號城市邊境閘口，而時間行者們可以立刻通過那裏，離開這座城市。”

慶塵：“用身上的所有錢財，儘可能的購買物資，然後離開。離開10號城市之後，需要崑崙的人引導他們繼續南下，然後前往黑桃剛剛建立的荒野人聚居地。只要抵達那裏，自然會有人幫他們重建家園，雖然日子很苦，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鄭遠東：“這種有組織有紀律的行爲，可能會將隱藏的時間行者們暴露在財團眼前，但是沒關係，總比丟掉性命強。”

然而此時，慶塵停下腳步看向鄭校長：“鄭老闆，要撤離的……不僅僅是時間行者。那整座城市的居民，都必須撤離。我們不能只顧自己。”

鄭遠東看着慶塵，他沒想到這少年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崑崙的職責就是保護國內所有人，時間行者、普通人。

可當災難降臨時，他真的能只做份內的事情嗎？

不行，10號城市上千萬人，都必須得到警示，然後遠離那場災難。

但鄭遠東原本沒有指望慶塵會參與更多人的救援，也沒有權力要求慶塵這麼做，所以鄭遠東的打算是與崑崙成員召開會議，由他們去警示10號城市居民。

這樣做很冒險，因爲會把崑崙置於險境。

但如果是慶塵願意以慶氏密諜司司長的身份出面，一切都會不同。

鄭遠東嘆息：“你的變化很大……你要怎麼做？”

“人總是會變的，”慶塵平靜說道：“我在下次穿越時，會第一時間通知慶氏，並讓他們將神代的一切行爲公之於衆。到時候，所有財團都必須參與這次撤離行動，時間行者在其中也不會那麼明顯了。然後各個財團必須組織起滅鼠行動，用機械蜘蛛來圍剿地底的鼠羣。”

鄭遠東：“也好。”

他們兩個人，都能想象到將有一場規模巨大的遷徙發生，千萬人都將流離失所，聯邦內最璀璨的明珠10號城市恐怕也將成爲歷史。

這時，慶塵又忽然說道：“我們還沒有將這件事情分析透……要知道10號城市是政治中心，他們爲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用生物污染的方式來摧毀這裏？”

10號城市是中立之城，鹿島、神代、李氏、慶氏、陳氏，所有勢力都在這裏盤根錯節的分佈着，爭奪着權力的正統。

就像慶氏奪下PCA中情局的權力一樣，由PCA發佈命令來完成慶氏的意志，慶氏便是天然的正義，所以10號城市也是財團的必爭之地。

神代摧毀了這裏，只要不傻都知道是他們乾的，他們憑什麼敢這麼幹？

難道神代已經擁有對抗整個聯邦的力量了嗎。

慶塵想了想說道：“我想，這件事情一定是神代千赤本人來主導的，他一定與西海岸完成了第一次協議，外國人出現在北方並不是偶然，神代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助力。我甚至懷疑，西海岸的艦隊已經在禁斷之海上找到了前進基地，就像表世界的中途島和夏威夷。”

鄭遠東點點頭：“我贊同。”

慶塵突然說道：“另外，我只祈禱某一樣禁忌物不在他們手中，但我會往最壞的方向考慮。”

鄭遠東低頭沉思，思索慶塵說的禁忌物是什麼：“禁忌物ACE-22，蟻后？”

慶塵沉重的點頭。

如果這件禁忌物在神代手裏，那麼神代千赤的所有行爲都完成了閉環。

那麼接下來，所有人都要迎接自上一次人類紀元毀滅之後，最大的變局了。

當慶塵來到廣場上，他看到還有七八歲的小朋友站在夜色裏，便突然冷聲說道：“神代該死。”

時間行者學院涵蓋小、中、高大學，所以有小朋友出現在這裏，也並不意外。

而且，此時此刻正身處10號城市的人，並不少，10號城市本身就是聯邦人口最多、時間行者也最多的城市！

這些小朋友在這場災難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慶塵一眼從廣場上掃過去，他倒吸一口冷氣：“4811人！”

其中，甚至還有二十多個參與他絕壁挑戰的成功者、失敗者。

陳灼蕖、胡靖一也在隊伍中。

那位卷王女孩，正冷靜的打量着四周，最終把目光投向了慶塵。

鄭遠東詫異於慶塵能夠一眼看出人數，也詫異於這個數目之龐大。

此時，慶塵則恨不得將神代財團屠戮殆盡。

那神代千赤不僅算計着如何殺死自己、殺死師父李叔同，這狗東西甚至連自己的屍體都算計在內。

一具半神屍體用來摧毀一座聯邦的政治中心，致使聯邦陷入真正的混亂，這是何其歹毒的陰謀！

這場災難如果沒法得到遏制，居民如果沒有及時遷徙，會死千萬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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