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個特殊的時間。
如果是別的時間，李孝恭也不會驚訝，因爲無論如何，這都是剛剛拿下玄菟城的時間……
當然，這個時間其實很適合突然襲營，畢竟大勝之威在這，將士都會多多少少有些驕傲，或者說傲慢的心理。
但李孝恭料定，高句麗人不會來。原因很簡單，因爲高句麗人也不是神仙。
大唐的禁軍固然會有傲慢之心，但這卻是人之常情，因爲畢竟是打了勝仗。
而勝仗在大唐禁軍這的影響是這樣，在高句麗人那裏的影響卻顯然一定是造成恐慌。
高句麗人又不是神仙，大軍驚恐之中，又怎麼可能違反人性的，在這個時候組織進攻，還是趁黑奇襲。
但畢竟事情已經發生……轉念間，李孝恭卻也立刻想得分明。
高句麗人軍中的確多半是恐慌情緒，但恐慌不一定造成退卻，也可能導致狗急跳牆……
對方一看仗不好打，便兵行險着，這確實是有可能發生的！
李孝恭暗罵自己連這都想不到，不過再一想，夜間佈置應當還行，總不至於有什麼大患……
這麼思索間，衣袍穿上，李孝恭快速出了帳篷，來到營寨當中，果然就見尉遲老魔正在調兵遣將，招呼各路校尉兵馬前去應敵。
而不遠處則有零零落落的手雷爆炸聲傳來。
李孝恭遠遠望了一眼，接着看向尉遲老魔道，“敬德，這怎麼回事？”
只見尉遲老魔一聲冷笑，“暫且不知，當是遼原城中的鮮卑崽子。嘿嘿，還想襲營……”
李孝恭心中一動，不由道，“可傷亡了人丁？”
“開什麼玩笑……郡王你想多了。這幫崽子自以爲行事隱祕，老天爺又替他們遮掩，哪裏想得到早在十里開外便被飛空艇看了個一清二楚……哈哈哈哈哈！”
尉遲老魔說着說着便繃不住笑了，“郡王，那可是十里開外。咱哥倆都是亂世打仗混出來的，隔着十里就看到行蹤，還能讓他們得手不成？這早就在寨子裏備好了手雷，就等他們過來捱揍呢。哈哈哈哈！”
李孝恭聞言愕然，接着啞然失笑……這事可太搞笑了。
不過兩人一陣說笑間，前方兵卒也已來通報兩名上級，戰鬥已經結束，俘獲了一批高句麗兵卒，大約千把人左右，只可惜主帥跑了。大唐方面，唯有駕駛飛空艇的一名兵卒降落時受了風，動作又急了些，結果摔傷了腿。
這兵卒便是發現敵情之人，第一時間便從天上丟了“亮摺子”下來，又連忙降落，要回來報信。“亮摺子”這東西卻是軍中用火藥配置成的一種報信用品，專門造來給飛空艇偵查敵情時緊急報信所用。因爲形狀與火摺子相似，故名亮摺子。
李孝恭和尉遲老魔兩人聽得稟報，不由更是大笑開懷。
這傷法卻是有趣……不過接着李孝恭一揮手，“將這兵卒好生安置照顧，告訴他戰事結束後，朝廷必有重賞。全家都有！”
傳信的小兵一聽將軍這麼豪氣，頓時也眉開眼笑的去傳令。
不過留下李孝恭和尉遲老魔二人，卻是臉色都有些呆滯……
兩人都沒有想到，這……
這打仗竟然還能無一傷亡的？
哪怕昨天白日裏破城，迅速無比的摧毀了防禦進去收割戰場，佔據建築，這近乎白撿軍功的一場衝鋒也有些折損，傷亡雖然很小但也是有的。
可這次半夜裏……
兩人對視一眼，眼神之中雙雙都是各種驚詫，驚的嘴巴都合不攏……
打了這麼多年，倆人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
要是尋常戰鬥也就罷了，這可是夜襲……對方趁黑來偷襲，自己這邊竟然能毫髮無損的結束戰鬥。
這也太誇張了……
片刻之後，兩人腦海裏漸漸恢復了神智，也瞬間明白了……
這毫無疑問，還得是飛空艇的神效！
要不是飛空艇，大唐的禁軍便再能征善戰十倍，又豈能隔着十里之地便發現敵軍行蹤？如果不是因爲這個情報優勢，這場夜戰怎麼可能如此輕鬆。
“哈哈哈哈……唉，這飛空艇果真是鎮國之神物。”
李孝恭一聲輕嘆，心中不受控制的涌起一種無力感。
那是一種老人專屬的無力感，面對時代變化，自己就真是看都看不懂。
這飛空艇的效果也太強了。
尉遲老魔聞言也沉默下來，片刻之後，也是一聲輕嘆。
“不是我們這些老傢伙的時代了……若是倒退幾十年，劉黑闥有這飛空艇，只怕某早就命喪九泉啦。”
這一聲感嘆後，李孝恭想了想又道，“還有這手雷，也需記一大功。若不是這東西，單靠射箭，又豈能活捉一千多鮮卑人？斷然是不可能有這等好事。”
戰鬥打響之後，無論是用什麼手段什麼兵器去打，首先得確保打贏——在能贏的前提之下，說戰鬥的成本和代價纔有意義，因爲輸了就是最大的代價。
而從這個原則出發去看這場夜戰，若是在過去……
即便是，能用各種手段隔着十里預知高句麗之軍行動，但真要交手的話，肯定不可能等對方到了面前，再說“憑寨牆的高度優勢迎頭痛擊之”這種天真的話，道理很簡單，誰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做了什麼準備才摸過來的。等人到了臉上才輸出，這是哪怕用後世的遊戲常識想想也能知道極爲容易翻車的操作。
也就是說，用弓箭就必須在對方進入射程的時候，就開始射擊，先看看對方是否帶着什麼特別的準備來襲營，這時候再考慮射擊，這才能奏效。
但那樣的話……要麼對方的確有所準備，比如特別的、預期之外的動員力，比如什麼奇怪的裝備，比如人數比情報中的更多……這樣的反打往往不會奏效，最後多半還得短兵相接，輸贏甚至就不好說了。
但如果等對方靠近顯然也不行，這便是傳統兵器的侷限性，也是戰場上博弈規則的起源。
而現在，起源被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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