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芙蓉園爲這次獻舞，特地在醉春池邊搭了一座蓮花臺，臺子上方垂下五彩紗，十分夢幻，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臺子一邊，給皇帝娘娘與大臣們待的帳篷也已經搭好。開場是花神舞，杜衡與夏雲佔了好位置，瞧見杜若道：“你在這兒？秀姐姐正找你呢。”

杜若道：“找我？行，我找她去，你們給我留着這好位置。”

不等杜衡再說，她鑽出人羣。一面喊程秀一面嘀咕：“這死丫頭，沒事瞎跑什麼。”正四下張望，迎頭撞上一人，摔了個四腳朝天，哎喲着揉揉自己的腰，嘴上就要罵，“哪個不長……”眼字還沒出口就被人打斷。

對方搶道：“哪個不長眼的死丫頭，敢衝撞殿下！你是哪個宮裏的？”

聽見殿下，又見對方衣着華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爬起來磕頭：“是奴婢有眼無珠，奴婢不是故意的，懇請殿下恕罪。”

那人身邊的太監還要責罵，被他止住，杜若也不敢擡頭，只覺得對面的人蹲下來，然後噗嗤笑起來：“看你嚇成這個樣子，我又不是喫人的老虎。”又對身邊人說，“就說你們平時驕橫慣了，盡嚇唬人一個女孩子，沒有提醒我明明是你們的錯。”

小太監道：“殿下說得對，是我們的錯。”向杜若道，“聽到了？快起來吧。”

杜若猶猶豫豫起身，擡起眼皮偷瞧眼前人，太監一喝又趕緊垂下頭去。

那人道：“行了，走了。”

杜若退到一邊，讓他們先過。悄悄擡眼，正瞧見對方嘴角還沒有退去的笑意，有點俏皮，她想。誰知對方忽然停住，繼而兩步上來將她拉開，他的手扶着她的腰轉過兩圈，杜若看到對方眼眸中的自己紅了臉。

片刻的旖旎如微風拂過，她還沒來得及回味，對方輕呼了一聲，好看的眉皺起。接着便是太監們的驚呼：“殿下。”

對方將她推開，跌坐在地，她纔看到他小腿肚一小片血漬滲出來，旁邊一條花斑蛇嘶嘶吐着信子，擺出二次攻擊的姿勢。

她驚叫一聲連退兩步才又想起什麼，趕忙上前在那位殿下身邊蹲下：“您怎麼樣？”

太監們將蛇打死，急急來捲起李明易褲腿，傷口不大卻極疼，杜若見傷口微微發紫，道：“那蛇有毒，方纔你是爲了救我，你……”說着說着哭起來，也不知是感動還是嚇的。

太監一把將她推開：“哭什麼哭，別擋着道，一邊去。”說着要將李明易擡走。她急道：“不能動他。”

“嗯？”

“會加速毒性擴散。”

太監沒好氣道：“你懂？那就趕緊治啊。”

李明易痛得臉發白，冒冷汗，她急得團團轉，嘴裏不停嘀咕：“藥箱，藥箱。”

東方永安聲音傳來：“阿若？你怎麼在這兒？”她正尋她瞧見這邊幾人，其中杜若面色漲紅，還以爲她被人欺負，匆匆趕來。

杜若一見她來，心下石頭落地：“你快來看看，他被毒蛇咬了。”

東方永安聞言，快步過去，要看傷口，太監喝阻：“你們一個兩個都是哪裏冒出來的，這般不懂規矩！”

東方永安瞥他們一眼，向杜若道：“我先給他止住毒性蔓延，你快快去將藥箱拿來，就在我們燒烤的地方。”杜若急忙跑走。

她回過身，太監還要說什麼，被李明易喝開。他面色發紅血氣上涌，是緊張害怕的表現，這會加快蛇毒蔓延，於是她道：“毒性不大，沒事的，放鬆，一定會救您。”

“你在哄騙我嗎？”

她道：“如果能有用。”說着撕開自己的裙襬紮在傷口上方，“水。”

“水，水在哪兒？”太監們你問我我問他。

李明易怒道：“去找！她要水給她水，都像死人一樣杵在這兒幹嘛？”

太監們慌亂跑開。

東方永安道：“別急別怒，保持心態平和，我說你沒事，就會沒事。”她的聲音富有感染力，李明易安靜下來。一會兒水來，東方永安替他清洗了傷口，卻見傷口顏色愈深，杜若卻還沒來，她心道這蛇毒性很強，而且已經蔓延過她扎的地方，繃帶上移過幾次，不能再等。

她心一橫，低下頭去，李明易道：“你做什麼？”

“用最蠢的辦法保住你的命。”說罷嘴脣貼上他的傷口，替他吸起毒來。吐出幾次黑血後，李明易傷口附近漸漸有了知覺，臉色也緩和許多。太監們見狀道：“早有這法子爲什麼不用，誤了殿下性命你擔當得起？”

東方永安哼笑：“這是外行人才會用的法子，本不該是我一個醫師會幹的蠢事。”

“既然是蠢事你還做？”李明易道。

“是啊，我也是個蠢人。”她的嘴脣已經麻木，她知道自己也中毒了。

“你是醫師？我以爲你是芙蓉園的。”

“是哪兒的有什麼關係。”她只關心杜若再不來，他們兩個都要玩完了。幸而不多時杜若提着藥箱跑來，見了她喊道：“阿秀，你也中毒了！”她也不說話，拿過藥箱哐噹一聲扣了個底朝天，從滿地的瓶瓶罐罐中翻出一個小瓶，給自己和李明易各倒一粒藥。

藥服下，嘴脣的麻木稍退，她道：“好了，快扶你們殿下去休息，每隔三個時辰喫一粒藥，清洗一下傷口。”太監扶起李明易，她止住，“擡着走，記住，別亂動。”

他們走後，杜若道：“我們也快走，我來時聽人說醉春池旁邊出現好多毒蛇。”兩人收拾了藥箱往蓮花臺飛奔而去。半途東方永安暈了一下，杜若急道：“有沒有事？”

前方尖叫聲傳來，她擺擺手：“沒事，快去。”

越靠近蓮花臺，果然毒蛇越多，外圍的人已經尖叫着跑開，有人已經被咬，跌坐在地，其他人也顧不上，驚慌四竄，一片混亂。杜若呆呆道：“我的乖乖，長這麼大我都沒見過這麼多蛇，簡直羣蛇亂舞。”

“這些蛇，太不尋常，似是從四面八方涌向蓮花臺，蓮花臺上到底有什麼？這樣不行！”她抓住杜若，“你帶着野決明去找上風口！”說着從藥箱裏尋出一包野決明。

“這你也帶了？”

她本是想着野外蛇鼠蟲蟻多，又是春天容易出幺蛾子，沒想到出了這麼大幺蛾子，不，這已經不是幺蛾子，這他媽是妖獸！“快去，小心點！還有幾包解毒散一併帶着，遇上被咬的，就順手救救他們。”

“你呢？”

她看眼蓮花臺方向：“我去看看是什麼妖獸！”

兩人分頭行事，人羣像潮流涌向外邊，而她像一股逆流，逆勢而上。她先是遇見了夏雲與杜衡被困在蛇羣中，夏雲手裏只拿一根樹枝，做着略顯乏力的抵抗。幾根飛針開道，她衝過去，遞給他們一隻瓷罐：“雄黃，拿好了，往外退，保護好阿衡，能不能做到？”夏雲點頭：“交給我。”

她丟下他們繼續往裏去，到蓮花臺下，赫見幾名女孩子被困在臺上，互相擁抱着哭泣。東方蘇蘇在其中顯得十分突兀，她冷靜地拿着一隻火把驅趕想要爬上臺的蛇。

“蘇蘇！”她跳上臺，喝道，“把劍給我。”女孩發愣，她一把搶過她們手中的劍，雙劍齊動，面前的蛇便斷成三截兩截。“跟我來。”

東方蘇蘇也拿了劍，與她一道，兩人四劍愣是叫那些蛇近不了身。她將女孩子們帶下臺，送到稍微安全一點的地方。東方蘇蘇道：“接下來交給我，我會帶她們出去，你去吧。”

“你一個人……”

“放心，我行的，我的本事從來不比你差，快去！你在擔心誰不是嗎？”

“好，你們小心。”

東方蘇蘇望着她跑向帳篷的背影輕道：“祝你好運。”

她返回帳篷，在人羣中四下尋找李明珏的身影。侍衛們揮劍砍蛇，保護貴族們撤退，卻總移不到三寸兩步。有人怒喊：“你們到底在幹什麼！連蛇也對付不了！”有人喊：“這些蛇有劇毒！”不斷有人倒下。她瞧見了人牆後的皇帝，皇帝身邊是忙成一鍋粥的尚藥局之人，卻依舊不見李明珏。

忽然伏貴妃的聲音尖銳而起：“快保護陛下！”

就見幾條蛇穿過侍衛，撲向皇帝，一個嬌俏的身影飛起擋在皇帝身前，竟是洛施施。她見過洛施施幾面，但不瞭解，不想她竟有這般勇氣。

皇帝接住洛施施倒落的身軀喝道：“快衝開一條道！”

這些蛇雖小卻又毒又難纏，皇帝的侍衛也不知是否安逸久了，臨陣應變的能力如此差。她高喝一聲：“用火！”纔有人接道：“對，用火，快拆帳篷！”這羣侍衛不是羽林軍，領頭的也不是雷賀，是一名面生的將領。他縱身扯下帳篷，做了一個簡易火把，率先開出一條道。

待皇帝退出，東方永安與其他侍衛將所有帳篷扯下，放了把火。大火是快速消滅它們最好的法子，又臨近醉春池，不必擔心火勢蔓延。

火極致的熱度以及上風口飄來人聞不見，蛇卻十分敏感的蛇滅門味道，讓沒被火燒死的蛇開始退散。

這邊困勢已解，東方永安往他處尋去。

在突圍半途，東方永安發現李明珏一行，心下一喜，想要過去，見他一手護着張皇后，一手牽着一名姑娘，不時關懷一下，又聽安和喊道：“蛇退去了些，快走。”一行人遠離去。她抹抹臉上的菸灰，笑了笑，轉身走開。

李明珏與安和護送張皇后、高瀾一行與皇帝會合，張皇后驚魂未定，高瀾嚇得哭泣不止，她朝身邊的李明珏道：“別在我跟前了，去守着高小姐，這是你一個男人該做的。”

李明珏過去遞給高瀾一塊帕子，眼睛卻望向他處，遠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