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橋命人偶爾給顧影軒送些喫食衣裳，一日，去送的宮女卻滿面驚色跑回來說是洛施施不好了，月橋問：“胡說什麼，好端端的怎麼就不好了？”那宮女結結巴巴好容易纔將話說清楚，說是小言告訴她，昨日雖好好的，但那些婆子發瘋將洛施施擰了一頓，今日忽然就不好了。“你可看見洛娘娘了？”
那宮女不住點頭：“躺在牀上，臉色慘白，出氣多進氣少，怪嚇人的。”
月橋爲難道：“這可怎麼好。”瑾妃撐着肚子出來詢問發生何事，月橋將小宮女的話複述一遍，她道：“可請了太醫？”小宮女回：“小言說請過了，只是卻遲遲不來。”
瑾妃微微蹙眉：“你去再請，就說是本宮請的。”又朝月橋，“你與我去看看。”兩人去了顧影軒果見洛施施仰躺在牀上，氣若游絲，小言坐在牀邊只管哭。那些婆子本還要辯駁，都叫月橋轟出去跪在院子裏。
月橋搬了凳子給瑾妃坐下，小言抹着眼淚過來行禮。瑾妃見她雙眼又紅又腫，跟核桃似的，心下一動，患難之情最是可貴，不由拉起她的手，軟語道：“好孩子，別哭了，告訴我你家主子是怎麼了？”
小言撲通一聲跪下：“求娘娘救救我家主子，自那一日她偷跑去見了您，陛下遣人來傳了旨，那些婆子便記恨在心，待我們越發苛刻，喫的喝的都扣下了不說，更是想着法兒地作踐我家主子。她們不敢明面上來，盡背地裏使些下三濫手段，三兩日在主子被子裏放些毒蠍毒蟲，奴婢也防不勝防，昨日更是用針紮了我家主子，主子再支撐不住，今日便一病不起。”
月橋聽得倒抽一口氣：“她們竟如此膽大妄爲。”
“她們說反正主子是沒人管的。”
瑾妃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她們這是狗仗人勢，合着連陛下的旨意也不放在眼裏。”
小言抽泣：“她們說，就算捅出去也不怕，因爲並無證據指證她們苛待我家主子，就是到陛下跟前，我家主子也只是自己想不開，惹出的一身病，那冷宮裏病死的多了去了。”瑾妃不言，片刻太醫趕到，只朝太醫道：“還請快快救人。”
那太醫替洛施施把了脈又翻看了眼睛，嘆息道：“你們是怎麼照顧洛娘娘的？”
“很嚴重嗎？”瑾妃面露憂色。
太醫道：“回娘娘確很嚴重，洛娘娘長期營養失調，五臟六腑皆大損元氣，本根基非屬深厚，又急怒攻心，故而一發不可收拾。若非娘娘遣人喚下官來，只怕到天黑就，就香消玉殞了。”他略一停頓，語氣中很是惋惜。
“你的意思便是還救得過來？”
太醫點頭：“下官這就開副藥先讓洛娘娘回過氣來。”他開了藥，瑾妃徑自讓月橋收了，交給飛絮宮的小宮女去抓藥。“回過氣後，再服這幾味藥，最後還需一段長時間的調養，最要緊的飲食不能再如此不調，更不能再如此憂思過度，氣機鬱滯，損心傷肝。只怕到那時油盡燈枯、迴天乏力。”
一旁小言爲難道：“可這樣的地方，這樣的遭遇又怎能舒心得起來？”
瑾妃知這其中難處，卻未開口，太醫自也不好說什麼，只又拿出一藥瓶交給小言：“這裏是一些外傷藥，我不便細看，但應與我所想不差，你且先替洛娘娘擦拭，可緩解疼痛。”瑾妃問：“怎還有外傷？”太醫答：“如下官所料不錯，應是細針所扎，若娘娘允許，下官請看洛娘娘手臂以確定。”
瑾妃略一沉吟允了他，太醫上前去，小言拉出洛施施一隻手臂，將衣袖捋上去，“娘娘請看。”太醫道，瑾妃亦走上前去，只見那臂膀上有些細密的麻痕，不細看不能發覺。“如下官所料，洛娘娘昏迷中亦不能安穩乃有隱情。照傷痕看，新舊不一，非是一時受罪，難怪氣結於心，不得散出。”
小言聞言立時跪下道：“那些婆子不高興或飲了酒便作踐主子，這便是奴婢說的下作手段。細針紮下去，不會留下明顯痕跡，卻能叫人痛不欲生，主子既受苛待又要擔驚受怕，怎能不鬱結於心。小言人微言輕，求瑾妃娘娘仁慈，不要丟下我家主子，我們不求別的，只求能有一條活路。”
月橋氣不過道：“她們還是不是人，怎能如此陰狠，洛娘娘到底也是主子竟淪落到被惡奴如斯欺辱，當真虎落平陽被犬欺！”
瑾妃亦是心驚，方纔小言說起針扎，她還未想到是這麼折磨人的法子。這法子她是聽過的，卻未見過，只覺太損陰德。
“娘娘，再將洛娘娘留着只怕就……”雖然洛施施從前亦驕縱，時時狗眼看人低，但與飛絮宮終未有多大沖突，如今又這般悽慘。人皆有惻隱之心，無法眼睜睜見死不救，月橋先不忍了。
“那你叫本宮又如何？”
小言嘶聲乞求想抓住這根救命稻草：“求娘娘給一個容身之所，奴婢與主子不求其他，只求活下去。娘娘的大恩大德，小言來世做牛做馬報答。”
末了，瑾妃嘆口氣：“你起來吧，不過是要活下去在這裏有時也這般難。好，本宮就給你們一條活路，待你主子醒來，你便與她一同搬到飛絮宮來吧。榮耀本宮無法再給你們，不過一口飯還是有的。”
“多謝娘娘！多謝娘娘！”小言喜極而泣，拼命磕頭感謝，月橋亦高興地看自家主子。
瑾妃從屋裏出來，一雙眼冷冷掃過那幾個婆子，婆子們頗有些心虛。其中膽大一點的硬是擡起頭來：“娘娘無端叫我等罰跪這裏怕是不合規矩，畢竟我等是顧影軒的嬤嬤，非是您飛絮宮的奴婢。”
瑾妃看她一眼卻朝月橋道：“掌她嘴！”
“哎您這是……”
任她叫，月橋上去就是兩巴掌，那婆子臉頓時紅起來，她們這些狗仗人勢、欺善怕惡的東西她見多了，正痛恨着呢。打完了瑾妃開口：“在正一品的本宮面前一口一個我，如此不懂規矩豈能留在顧影軒做管事嬤嬤，從今起，你們幾個就到後巷去吧，本宮瞧着那刷恭桶的還差幾個人。”
那婆子捂着臉不甘道：“我，”觸到瑾妃目光立即改口，“奴婢們好歹也是內事房分配下來，有品級的媽媽，怎能去做那等腌臢活。娘娘若要攆奴婢們，怕還得先通知一聲內事房行個文才是。”
瑾妃冷笑：“你以爲本宮不知你們仗的誰的勢？本宮今日還就逐了你們，你等放心，本宮自會去向皇后娘娘交代。”說罷一聲來人，小太監們上來將幾個婆子押住。
這廂婆子還在與小太監拉扯，那廂伏貴妃忽然到來，見此情境也不惱，反略帶笑意道：“妹妹今日怎麼想起來顧影軒了？你有孕在身，可小心爲上。”那幾個婆子見自己的倚仗來了頓時有了三分氣勢，甩開小太監們退到伏貴妃身後。
瑾妃道：“多謝姐姐關心，只是本宮聽聞洛娘娘病危，心中不忍來看一看罷了，還真叫妹妹看到這幾個惡奴欺主，正要叫人拿了，發到後巷去。姐姐來就好了，可有人爲洛娘娘做主了。”
“哦？這幾個惡奴如何欺主了？”
“姐姐想知道，儘可問屋內太醫，想必姐姐嫉惡如仇，定會支持妹妹的處置。”
伏貴妃走近她笑：“看你說得，給本宮這麼一頂高帽子，本宮可算不上嫉惡如仇。”兩人對視片刻，竟是無聲無息中刀光劍影、暗潮洶涌。隨即伏貴妃回身道：“瑾妃既處置了便帶下去吧。”
婆子們叫嚷起來，叫伏貴妃帶來的太監一拳打在腹部，痛得說不出話，又是驚惶又是猶疑地被押走。伏貴妃一臉輕鬆道：“惡奴就是惡奴，縱容不得，照本宮說，妹妹還是太心慈了些。”她欲要往內，被瑾妃攔住。
“洛娘娘好容易緩過氣，此刻正休息，姐姐還是不要進去了吧，再者久纏病榻之人總帶着些，晦氣。”她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妹妹也是爲了姐姐好。”
伏貴妃半掩脣仰頭而笑：“妹妹一片好心，姐姐怎能辜負。不過還是提醒妹妹一句，有些人吶，未必你對她好了，她就能成一條忠心的狗，可不要農夫救蛇，好心養條白眼狼，到時後悔莫及。”
瑾妃道：“多謝姐姐忠告，妹妹雖不知姐姐與那洛娘娘怨從何起，不過您還是這般，爽快直言。”
“你就直說毒辣，本宮也不會生氣。”伏貴妃說着走下臺階去，自看瑾妃與屋內一眼揚長而去。月橋與小言都道驚出了一身汗，瑾妃目送她離開，呢喃：“希望她不要想着再將手伸到飛絮宮。”
她將洛施施與小言帶回飛絮宮，安置在後殿，洛施施自是感激不盡，卻也明白寄人籬下，未免給瑾妃招惹麻煩，甚少出後殿，事事皆交由小言去辦。小言本單純無城府，很快與飛絮宮的宮女熟絡起來，相處很是融洽。
見洛施施如今斂了性子，很是低調，瑾妃也能稍稍安心。
這日，東方永安前來探望，見她正在作畫道：“撫琴作畫，修身養性，娘娘也不要累到自己纔好。”瑾妃放下畫筆迎過來：“你來啦。”她道：“我是來辭行的，接下來兩三月，我不能來看娘娘了。”
“爲何？”
“娘娘應也聽說，秋汛之期，黑水氾濫已經決堤數處，河州汀陽郡太守上報險情，請求朝廷支援，陛下有意讓五殿下前去，我自是也要跟去。”
“賑災怎需殿下親去？”
東方永安道：“百姓受災，殿下義不容辭。”這個要求其實是肅王提出來的，他讓李明珏去必是別有用心，李明珏心知肚明。只太叔簡亦提議李明珏去，他意乃藉此機會樹立名望，皇帝則與他一個意思，意在給李明珏立功的機會，便應了肅王發旨派李明珏前去代天子行事。
“如此，你此去小心，本宮還要等你回來給我接生。”
“娘娘在宮中亦要保重。”她嗅嗅鼻子，“方纔進來我就聞到一股花香，可又不見您這屋裏擺放鮮花，香從何來？”她知瑾妃懷孕後就不再薰香，這也不是薰香的味道。
瑾妃挽着她走到書案邊：“方纔我不是作畫麼，想是彩墨的味道，有問題？”她將裝有彩墨的硯臺給東方永安，“應當不會有問題纔是，這些都是洛施施採秋蕊精心製成，皆是天然植株，未添加他物。”洛施施誠心誠意制此彩墨以爲報答，起初她也很是推拒，後見她日日堅持，花墨色彩又着實叫她喜歡便收下了。
洛施施的事情東方永安略有耳聞，倒不奇怪，只端着硯臺細聞幾下：“菊花、桂花、芙蓉、彼岸、迷迭……”她略笑笑，“倒是沒有問題，不過有些不在花季她竟也能弄到。”
“所以才說她費心，沒問題我便放心了。”
隨機推薦： 都市無敵仙醫-5、 靈魂之火、 全職高手之桐人、 天才神醫、 杜嬋音、 都市：老婆，我真的強無敵、 柯南：重生毛利小五郎、 唯我魔道、 末世機械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