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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物是人非

漫天飛雪之下,劫雲化作的冰晶全部倒卷,其中原本積蓄的殘存之力,也在兩條生死蛟龍的吸納下,迴歸葉元點體內,絕強的修爲氣息驟然從他體內擴散開來,化作無形的波紋席捲四方。

盼芸萱緋紫的衣裙在風中飄蕩,她將一縷繚亂的青色挽到耳後,雙眸中有精光閃爍,望向半空中的葉元點。

化虛境,修道至今葉元點終於踏入了這個在碧落星域內頂峯的境界,將天劫破碎化作冰晶,做出這一壯舉的他,俊朗面龐上卻沒有半點喜悅之色。

葉元點靜立於虛空中,他目光率先看向的是血祖雕像,儘管從雷劫開始後,他的心神一直有分出一縷關注着血祖雕像,生怕其有所損壞,但一切結束後,他還是忍不住看上一眼,以自己的雙目來確認。

任由之前雷劫的波動多麼劇烈,周圍地面一片狼藉,可這血祖雕像都安然無恙,就似之前的一切從未發生一般,見到這一幕葉元點心中也鬆了口氣。

在血祖雕像旁的破亂鍾也沒有一點變化,先前與雷霆之力硬撼一擊,似乎對它而言也不過饒癢癢般,不曾留下一點痕跡。

這也使得它表面上那些原本就有的傷痕,現在看去愈發驚悚,就連如此龐大的雷霆之力都無法給它造成傷痕,當年它又是經歷了多麼慘烈的戰鬥,面對多麼強大的敵人,纔會在鐘體表面留下這些深淺不一的傷痕。

葉元點轉頭眺望向城池邊緣的一座院落,在那是他與夏寒霜一直以來的住處,如今望去在雷劫的餘波下依舊完好,沒有受到牽累,這一刻他的身體才完全鬆懈了下來。

下方的衆人皆是難以置信地望着葉元點,儘管他還只是初入化虛境,然而破亂之地內早已步入化虛多年的幾人,對葉元點也不敢再有半點輕視。

若說以前他們還會自恃修爲高深,隱隱對葉元點還有着高傲與不屑,如今這些情緒已盡數被他們收起。

葉元點能夠如此對抗天劫已經超乎他們的想象,那最後的第七重雷劫,完全超過大多數修士的理解範疇,在場的化虛境中,有自信能夠扛下最後的雪峯雷霆者,唯有兩人,其中一人自然是盼芸萱,另一人則是幾乎極少出手的第二將子。

然而葉元點最後抵抗雪峯雷霆的手段與神通,就算是二人都感到驚詫,他們心中都有着相同的疑問,葉元點究竟成就了何種道源,可以爆發出如此的戰力,初入化虛境就與修道多年的他們不相上下。

葉元點沒有在意周圍之人的目光,他淡淡地望着四周衆人一眼後,將目光移向了糖糖與小蛇,小蛇立即心領神會下,龍吟炸起間展露九幽煞龍真身,盤踞於千盛帝都之上。

“官人可願與奴家回宮一敘?”盼芸萱打破了沉默道。

葉元點落在九幽煞龍頭顱上,平靜地望向盼芸萱道:“待我歸後與你一敘。”

盼芸萱目光一凝,對於葉元點冷淡的態度有幾分不適,然而以如今葉元點的修爲與實力,確有與她平等對話的資本,旋即笑顏一展道:“官人可不要一聲不響地就來了。”

葉元點微微頷首,忍不住又望了一眼他與夏寒霜居住的院落,將目光移向第二將子道:“二將子,我有一事想託付於你。”

“牙將子放心,你與寒霜姑娘的住處定然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也不會被周圍之人打擾,會一直爲您保留。”第二將子透過葉元點目光所向,已然猜出了他的想法。

“有勞二將子了。”葉元點深吸口氣,轉頭望向盼芸萱,態度略有緩和道,“盼芸萱,血祖雕像還勞煩你上心,葉某願承諾待我歸來後,對於你想知曉的問題定然知無不答。”

盼芸萱微微一笑,對於葉元點主動提出的承諾很是滿意道:“好說,官人的要求奴家當然要答應,從今以後會有專人守護此地,並且既然官人已經出現,那從今往後也沒有血祖考覈的必要了,官人大可放心呢。”

葉元點最後凝望了血祖雕像一眼,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雕像,望到裏面的血繭,還有於內沉睡的夏寒霜。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低頭拍了拍九幽煞龍碩大的頭顱,九幽煞龍頓時發出嘹亮的龍吟,帶着他與糖糖,向着遠方飛去。

“我們去哪。”小蛇渾厚的聲音從口子傳出,也沒有了平日的玩笑,最終只有葉元點獨自離開血祖雕像,很多事不要多說,已經有了答案。

“去北境。”葉元點輕嘆一聲道,他的聲音中滿含疲憊,沒有一絲力量感,似乎其全部的力量,都在此刻被抽乾,他只想去北境那無人打擾之地,靜靜地待着。

一路上葉元點出神地望着四周,他就像一個傀儡一樣看着周圍的一切,平日裏筆挺的背脊都彎曲的像個佝僂的老者,之前去北境時,還有夏寒霜與他相伴,故地重返,物是人非。

糖糖望着葉元點的背影,懂事的她已經從葉元點的背影中明白了一切,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在責怪或是對葉元點多出不滿的情緒,她清楚地記得師尊在北境時,與她說起自己的這位叔叔,她最後說的話語。

“叔叔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他也會傷心,也會難過,糖糖到時候要學會安慰叔叔。”

糖糖從龍脊的後方走向葉元點,葉元點就像毫無察覺一樣,望着遠方,他的靈魂被抽空了,此刻在糖糖面前的只是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糖糖雙脣緊抿喊了一聲:“叔叔。”

葉元點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的身軀似在這麼長時間的動作下變得僵硬,一點點地轉過頭,茫然道:“怎麼了糖糖。”

“叔叔你是不是很難過。”糖糖低聲問道。

葉元點怔怔地望着糖糖,他張了張口,本能地想要說出沒有,自己沒事之類的話語,可這一次不知怎麼的,他就是沒法說出口,他嘴角微動扯出一個弧度,揉了揉糖糖的頭,又一次扭頭望向遠方。

他以爲自己在經歷了滅族之禍後,早就變得堅硬無比,這世間沒有什麼事可以傷害到他的心,然而這世間之人如果有了牽掛,就會變得柔軟脆弱。

到了北境後,葉元點與小蛇對視一眼,小蛇點了點頭,它知曉葉元點的意思是讓它照顧好糖糖,糖糖如今乖巧懂事,也知曉不是多言的時候,唯有看着葉元點的背影一步步離他們遠去。

葉元點向着北境深處走去,他重新出現在了自己熟悉的草坪之地,他停了下來,之前初入北境的時候,他與夏寒霜,就在這個區域內,靜心進行着修煉。

夏寒霜總是閉目打坐,自己則是在那一年中,爲了尋找凝聚自己的道種而苦苦思索,每當自己心態焦躁發生變化之際,夏寒霜就會從打坐中轉醒,與自己說上幾句隨意的話語,以這種方式撫平自己焦躁的心緒。

葉元點也時常在修煉的間隙,不時望向夏寒霜俏麗的面龐,他們二人於此定下了約定,葉元點不曾告訴過她,自己實際上心中一直以來,也期待着這約定。

輕嘆一聲,葉元點雙手一鬆,整個人重重地倒在地上,他望着如極光般柔媚的天幕,萬千心緒剎那間涌上心頭。

他的腦海仔細地搜尋着過往的一切,只要是與夏寒霜共同經歷的畫面,都會注意浮現在他腦海,修士的記憶總是格外的清晰,有時候這種清晰地記憶,反倒會成爲折磨。

那一個個畫面最終定格在的,是自己在姬府內,與她初遇的那天。

那時的她還是一身硃紅勁裝,一頭長髮被她紮成馬尾高高地束起,二人沒有任何言語,就交手在了一起。

血祖明確地告訴葉元點,夏寒霜只有三層的概率繼承殺戮道源,而後轉醒,葉元點做任何事,哪怕只有一層概率,他都會拼盡全力,可這一回,他卻覺得這三層概率遠遠不夠,甚至第一次令他感到懼怕。

他以爲自己修道達到化虛境後,許多之前面臨的困境都會迎刃而解,甚至只要能夠走到這一步,他就有信心,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推翻許塵一族,顛覆他們在碧落星域的統治,爲虛遙報仇。

他以爲自己只要化虛境後,就能做到很多事,現在回想起來,當年自己的孃親同樣也是化虛境,最終爲了救下自己,還是付出了生命,葉元點自嘲一笑,低聲道:“原來有些事,哪怕是化虛境也做不到。”

“如果不能以一己之力抗衡命運,那這身修爲又有何用。”葉元點沉默中邁出步子,一步步向着北境深處走去。

他沒有用修爲抵擋北境深處浩瀚的靈元重壓,才走出幾步,其肉身在這一瞬間,頓時血肉崩裂,鮮血淋漓。

葉元點深吸口氣停下了腳步,此地已然是他身體強行承受的極限,他每一寸肌肉都在分離崩壞的邊緣,鑽心的疼痛在此刻從身體內的每一處傳來,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腳部。

也唯有這樣的痛楚,纔可以暫時將他心中的苦痛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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