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恩情

來此的青年看着跪倒在地的石大壯夫婦冷笑道：“看來你們還認得自己孩子的手，我師尊讓他把畫那些畫的人帶來，他硬說那些畫是他自己畫的。”

“我師尊也不是不講情面之人，既然他硬說是他自己畫的，就給他一個機會，讓他當衆畫出，只要他能畫出來，就賞賜他黃金萬兩。”青年說道這就沒有繼續說下去，這條手臂足以說明最終的結果。

石小壯自然畫不出葉元點畫中的韻味，故而被當衆斷下一臂。

“別緊張，你們孩子還活着，老老實實告訴我那些畫是誰畫的，拿作畫之人換你們的孩子的命，我想沒問題吧？”青年直截了當的說道。

石大壯跪在地上，看着懷中昏厥的妻子，他身子微微顫抖着，他老實本分了一生，都沒有招惹過任何人，就算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城中或許並不如其說得那樣風光，但是出於溺愛，他還是縱容了石小壯做的一切。

此時他心中只有無限的懊悔，若非因爲自己的放任，對於石小壯賣畫的行爲不加管束，自己的孩子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

“我的孩子做錯了什麼？”石大壯呼吸急促道，“爲了一些字畫，你們爲何要下如此毒手。”

“一些字畫？你一個鄉野的廢物，哪知道這些字畫對於修道之人的重要性。”青年目中寒芒一閃道。

他嫌惡地看着跪倒在地的石大壯，就準備一腳將其蹬出，催促其快點把那些畫作的主人供出。

然而他擡腳的瞬間，靈覺中卻有強烈地危機閃現，青年頓時身形爆退，但見他本要落腳的位置，出現了三顆黑色的圓珠。

那圓珠砸入地面後，竟變爲了三滴漆黑的墨汁炸碎開來，不規則的濺向四周數寸的範圍。

一聲悠長的嘆息，於青年耳邊響起，青年循聲中猛然轉身，旋即他的瞳仁猛縮中，一手握在了自己腰間的佩劍上，全身的靈覺都被他提升到了極致。

出現在他身後的自然是葉元點，但是若非這一聲嘆息，青年從來到這屋舍到現在，都沒有察覺到葉元點的存在，若非親眼所見，他都不敢相信院落內平白無故會多出一人。

葉元點平淡地看了青年一眼，他邁開步子與青年錯身而過，進到了屋內，查看了石大壯妻子的身體狀況，確定只是驚嚇昏厥，沒有大礙後，他將石大壯扶了起來。

“沒事。”葉元點對石大壯微微一笑道。

“閣下是何人？”青年驚疑不定道。

他沒有將自己的長劍出鞘，只是握着劍柄小心戒備着，這柄道器是他師尊專門爲他煉製的，因道器銳氣太濃，導致他一直無法收入識海內，只能系在腰間。

“你叫什麼名字？”葉元點問道。

“遊思。”青年回答道。

話音剛落，他心中就猛地一抽，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方纔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幾乎是無意識的舉動，似乎冥冥中有着一條規則牽引着他，只要眼前之人問了，他就理應回答一般。

“嗯，把劍放下吧，我若要你死，方纔你已經死了。”葉元點淡淡道。

遊思哪裏會聽從葉元點的話，他將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幾分，在他想來葉元點這話實在是太過荒謬，怎麼說他也是歸一境的修爲，方纔只是哪裏出了茬子，沒注意葉元點的存在罷了。

葉元點搖了搖頭，手腕輕鬆中看似隨意地一揮，他的動作很慢，遊思看得一清二楚，然而下一瞬，遊思的耳畔又有一聲炸響，一滴漆黑的墨水，滴落在他肩頭。

順着他潔白的道袍迅速暈染開來，就像乾燥的宣紙沾染上墨水的瞬間，就再也無法阻止它的擴散。

“把劍放下吧。”葉元點又一次說道。

這一次，遊思握住劍柄的手微微顫抖，掙扎了少許時間後，他的手才慢慢地垂落在肩頭，這墨滴出現的他毫無察覺，和先前三滴墨珠的狀況完全不同。

這也意味着，只要葉元點想，方纔那墨滴換成暗器的話，遊思已然殞命當場，而最早的三滴墨滴，也是葉元點對他的一次警告罷了。

“那些畫作是前輩所畫？”遊思言辭中對於葉元點的態度都恭敬上了不少，因爲他至今查探葉元點的修爲，還是感受不到任何的波動，這樣的存在大都是隱居的世外高人。

“是我，”葉元點看了一眼地上的斷臂，問道，“這是你乾的嗎？”

遊思心中一滯，如實回答道：“是師尊親自出手斷的。”

葉元點嗯了一聲就回過頭去，卻見石大壯的一隻手正顫抖地抓着他的衣袖，目光中滿是哀求道：“救救小壯。”

“放心吧，有我。”葉元點微微頷首道。

石大壯握住葉元點衣袖的手還是沒有鬆開，他的嘴脣微動，最後說出的字眼竟是“對不起”。

他此時心緒複雜，自從葉元點救下他以後，他就把葉元點當做救命恩人看待，故而哪怕全村人對於葉元點不老容顏有所議論，他也充耳不聞。

除此之外，石大壯也有着自己其他的心思，他雖是淳樸之人，但是他不愚鈍。

他見過凡塵的劍客，見過他們的身手，但是再怎樣快的速度，還是有着其軌跡，因爲那只是凡人之軀，但是那天夜裏，葉元點的出手他不曾看清過哪怕一瞬。

石大壯自那時起就知曉，自己救下的葉元點，並非尋常之人，而葉元點這二十年不曾老去的容顏，也驗證了石大壯心中的猜測，他救下的，多半是一位仙人。

石大壯一直把自己的猜測深深地埋藏在心中，他想着待有朝一日，葉元點恢復記憶之時，也許會念的這份恩情，庇護着他的後代親人。

至少這類的故事，他曾經聽過不少。

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沒有等來預想中的結果，如今卻又要央求着救過自己一命的葉元點，再次救下他的孩子。

葉元點神色微怔，旋即微微一嘆，大致上也能猜出這三個字中代表着含義，他緩緩道：“在這閉遊村我度過了二十載的安寧，這也算是還你一份恩情。”

石大壯握住葉元點的衣袖頓時一鬆，他知道也許葉元點在還過這份恩情過後，他們之間也許就再無瓜葛。

“恩公，救救我孩子。”

石大壯驟然起身跪地，向着葉元點就要一拜，不過這動作才進行到另一半，就被一股柔和之力托起，石大壯怔怔地看着葉元點，他又一次緩緩地對自己，搖了搖頭。

葉元點幽幽一嘆，他還沒有恢復記憶的空白，不過這十年來的作畫，的確給予了他不小的幫助，而石大壯這十年來幾乎是在服侍他左右，爲他準備好繪畫的一切，此事他也一直默默記在心中。

遊思眉頭緊鎖，二人的交流雖只有隻言片語，但是蘊含的信息量卻是不小，一個如此強大的修士竟在這閉遊村內待了二十年之久，其中的緣由引發了遊思不少猜測。

“走吧。”葉元點對遊思說道，“遠嗎？”

遊思回過神中趕忙回答道：“不遠，就在山外的那座城池。”

“行，我們走着去吧。”葉元點說道。

“走……走着去？”遊思不敢確定道。

“嗯，帶路吧。”葉元點說道。

遊思心中疑惑，也沒膽多問，畢竟這種世外高人大都性情古怪，這位前輩的愛好可能就是走路也說不準。

在他們要去往的城池內，遊思的師尊盧輝恩正看着手中的各類畫卷若有所思，這些畫作，自然是出自葉元點的手筆。

之前石小壯在城中賣畫之時，就是盧輝恩的手下偶然在城中發現了畫作中蘊含的不凡之處，將其全部買下，交予了他。

以盧輝恩化虛境後期的修爲，這些畫作雖極爲不俗，但還是滿足不了他這一境界的需求，因而他乾脆命人，將石小壯帶來，也纔會有了遊思所說的之後種種變故。

“師尊，這畫有何神異之處？犯得着您這般耗費時間。”盧輝恩的另一弟子問道。

盧輝恩將手中的幾張畫卷疊好，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又拿起茶杯旋開蓋，輕輕吹了一口茶水的煙氣，這才慢條斯理地喝上一口道：“你可聽說過，繪道師？”

他身邊的幾位弟子皆是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見聞較多的弟子回答道：“師尊說得可是傳聞中能將大道描摹的繪道師？”

盧輝恩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不錯，天道已死，輪迴已散，世間萬道難以捉摸，據說太古之前，天地的環境比現在好上數倍，那時的修士參悟修行自是容易。”

“但傳聞中太古發生了一場大劫，從此之後纔有了天道已死的說法，化虛境修士想要對大道有所感悟，提升修爲更可謂是難上加難。”盧輝恩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知曉的這些，大都是從典籍內得知，畢竟太古年代的辛祕，又豈是他這修爲能夠隨意知曉。

“師尊的意思莫非是，繪道師是在太古之後纔出現了？”那弟子忍不住問道。

盧輝恩剛要回答自己弟子的疑惑，他目光一凝遙遙看向院外，卻見敞開的院門外，他的弟子游思，正帶着葉元點緩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