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瞳孔裏的暗殺者

2月14日。

法斯特。

貝爾古堡最漫長的一個黑夜。

一名身着華貴軍禮服的少女坐在薔薇庭院深處的鞦韆上若無其事地發着呆。

此時此刻，少女面對着的古堡前大廳內正燈火通明。

今天在倫納德家族的古堡裏臨時舉行了盛大的宴會，用以宴請那些從不列顛聯邦各地在聖瓦倫丁節的今天趕來追求某位女孩的紳士們。

宴會已經過去了足足半個多鐘頭了，宴會正式的主人依舊沒有入場。

所有到來的賓客們已經迫不及地想要再度見到那位倫納德家的小姐，並第一時間獻上自己精心準備已久的禮物，好用來俘獲那位深閨少女的芳心。

這次的到來者們與去年曾舉辦的‘聖物授予儀式’那次大抵相同。

這些各大家族的年輕貴胄們在上次得知無鞘被家主達莉婭·佟·倫納德家主授予某個FW議會的庶民只會顯得極其地憤怒，可最終面對FW議會的勢力卻又無可奈何。

這一次則就不一樣了。

這一次，所有的與會者們都知道了那個叫做02的少年背叛FW議會的消息傳出，並提前一週就已經開始向倫納德家族進行了一些適當的施壓，使得倫納德家幕後的老人們能夠重新作廢前一次的最終抉擇。

“小姐，您不去見見麼？”

一名中年男聲從女孩的背後傳來。

對方在進入庭院的某個臺階處主動停下了腳步，微微鞠躬，表示尊敬。

“有什麼好見的。”身着禮服的女孩生氣地說道，“那些頑固子弟們明明知道德意志區發生了極爲嚴重的事件卻還是趕了過來，在他們看來，這種無用的殷勤要比人類的存亡更爲重要麼？”

“小姐，這是我們先覺者後裔的使命，‘漢諾威升空’的真相也並未對世界公開。”中年男人終於走到了女孩的面前。

“既然如此，那麼您爲何要拒絕我的請求呢？喀戎老師。”女孩鼓了鼓臉，佯裝生氣。

“因爲有客人來了，您完全沒有必要親自前往指揮接下來的戰鬥。”

被稱作喀戎的中年男人微微鞠躬，淡淡說道。

倫納德家在前不久的緊急議會結束後就再度收到了飛行中的漢諾威可能會停留在伯爾尼的上空，並最終重演‘阿波菲斯降落’災難的重大消息。

而眼前這名叫做達莉婭·佟·倫納德的女孩，強硬地提出要求親自帶人前往阿爾卑斯山支援前線的戰鬥。

但支援戰鬥恐怕並非真正的願意。

真正的原因是爲了繼續回絕這些追求者們。

“客人？”達莉婭從鞦韆上一躍而下，站在了鬆軟的草坪上，繼續追問道，“是誰呢？”

“尊敬的倫納德小姐，是我。”

一名年輕人的聲音接上了庭院內二人的對話。

對方很快出現在了庭院的中心。

是一名穿着黑色風衣，亮出一柄大馬士革的少年。

“你？！”達莉婭愣了愣，與眼前的少年對視。

“是我，我是來殺您的。”02淡淡說道，步步緊逼。

這名穿着黑色風衣的少年正是02。

他在幾天前就已經偷偷地抵達法斯特了。

而之所以現在纔出現，則是與某個人在暗中達成了些不可告人的祕密。

交易的條件是取下他姐姐的性命。

而那個被稱作姐姐的人，無疑就是面前的這個女孩。

“殺我？”達莉婭輕聲說道，隨後便移開了目光。

“您應該知道是誰下的命令，在這裏我並不想做出過度的重複。”

02點了點頭，確認了自己所說並非虛言。

“是啊，他強大，自行，能力出衆。有我在他的前面擔任這個家主，恐怕他會很難受的吧？”達莉婭思索再三，還是將心中的這番話脫口而出。

“所以呢？”達莉婭重新與黑衣少年冷漠的目光相對，“所以你要結束我的生命麼？”

02並未作答，只是搖了搖頭。

過了不大一會兒，02才說道，“達莉婭小姐，現在我並非FW議會的人了，我背叛了我的老師，我背叛了我的摯友，現在如果我還能夠做些什麼的話，我只想聽從自己內心的抉擇。”

“你的抉擇？”

“是的。”02走近了一些，確認自己並未遭到女孩身旁站着的喀戎的阻攔後才繼續說道，“我和您只見過一面，算上這次，也不過兩次而已。但您卻託付了至關重要的物品，現在那樣東西我沒能守護好，現在我又怎麼能夠奪走您的性命呢？”

“可是，不止是我，許多人的性命難道都會因爲某些交易內容而可以被輕易奪走麼？”達莉婭反問道。

這個女孩真的很聰明，她已經知曉了02的來意了，現在她必須拿出自己對等的條件和真誠，才能夠取得對方的信任。

“我不知道，至少現在，我並不清楚。”02搖了搖頭，回答道。

從02握住刀刃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只是佛洛依德手中的一柄利器，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會對誰動手，對方是誰，和自己是否存有仇怨。

一柄好的武器只需要在出鞘之後不會髒了主人的手，而並非是在出鞘之後還要思考這樣做是否符合一柄武器自身的高貴品格。

“那麼我告訴你答案吧。”達莉婭也走近了一些，繼而說道，“喀戎先生代替我去參加了FW議會的緊急會議，他告訴我，有一個地方已經變成了地獄，會死很多人的，而你的朋友也在那個地方。”

“您是要我去救他們麼？”02說道。

他的瞳孔還是那樣的澄澈，彷彿任何的話語都不足以掀起他內心的漣漪。

“是救你自己，02先生。”達莉婭果斷地說道。

談話到這裏就爲止了。

暗殺者希望重新拾回自己的良知。

從這一刻開始，真正的暗殺就註定已經失敗了。

02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喀戎的對手，但換做以往，他並不會因爲對方過於強大就放棄自己答應好的任務，只會想法設法地去完成它或者在完成它的過程中死去。

現在，02發現自己已經做不到了。

當一個人心中開始萌生出溫暖的部分，他就再也無法枉顧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