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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半山草廬

天光乍明,東山遮住了小半青白色的穹廬。

凌峯眺望,遠山之外、亦是遠山。一輪紅日冒出頭來,將第一縷霞光灑向人間。這霞光越過邙山幽谷的某處茅舍時,被某個身軀吞掉一口,其餘的便四散而逃。

楊朝夕趴在木桌上,昏昏而睡,體內後天之氣恣意流轉,沖刷着愈發強韌的體魄。小周天循環從最初的數息一次、到如今一息數次,堪稱進益神速!

後天之氣滾滾奔涌,每次衝過眉心間的天心穴時,封藏的先天之氣便要鬆動一絲。到得如今,已不知有多少絲先天之氣、泄露出來,合爲一縷,與龐大的後天之氣交纏在一起,如骨肉粘連、黑白分明。

睜開惺忪睡眼,體內的後天之氣更加歡騰起來,不斷撞擊在周天上數個大穴,麻癢癢地舒適無匹。楊朝夕隱隱察覺,方纔熟睡之中,似乎有一縷外來之氣、被盜取進來,稀薄的紫色從口鼻吸入心肺,縮在中丹田裏瑟瑟發抖。又在雀躍的後天之氣沖刷下,終於被一點點蠶食,化爲修行的“養分”。

楊朝夕掃視了一眼木桌,紙筆俱在,昨晚有感而發的一首《回鄉偶書》,卻不知去向。環顧四周和桌下,依然沒有。正要開口發問,陸秋娘已從門外採桑歸來,手中還握着一雙兔絨靴!

楊朝夕微感棘手,忙搶道:“娘……你見到她了?她沒傷着你吧?”

陸秋娘神色複雜地點點頭:“夕兒,柳姑娘一早便來過……倒是沒有害人之心。她本是要向你道別,但聽爲娘說你睡得正沉,便手書了信簡,託我帶給你。”

陸秋娘說話間,便從襦衫袖口中掏出一隻小巧的信囊,放在了木桌上。自己則卸下揹簍,去給蠶蟲清理蠶沙、添上桑葉。

楊朝夕拿過信囊,觸手鬆軟,伸手而入,卻掏出一大塊黃絹來。黃絹上龍飛鳳舞、印着數道行草,竟是以玉釵蘸了胭脂寫就。只不過字跡潦草、似是倉促而書,口氣半古不白,倒符合她古靈精怪的風格:

小道士詩文不錯,只是太過頹喪!爲免他人看到,姑姑代你保管。族中有事尋我,避之唯恐不及!若有怪人探詢,萬勿泄我行蹤!切記、切記!他日有事,以壎爲號,若在左近,必來襄助。人妖殊途,好聚好散!

楊朝夕手持黃絹,不免惆悵。想起妖女柳曉暮的清麗裝束,竟爾有些懷念起來。這時手中“嘭”地一聲輕響,卻是那團黃絹無火自燃,迅速化爲幾瓣灰燼,着實嚇了他一大跳。

“這妖女果然術法層出不窮,以後再見,須得萬分小心纔好!”他這樣暗暗叮囑着自己。

這時陸秋娘已打理完蠶蟲,從廚下端來做好的飯食,在他對面坐下:“夕兒,那柳姑娘說……你們結了道友。爲娘知道你近來心中不好過,不過她是妖、你是人,你們若走得近了……怕是難有善果。”

楊朝夕點點頭,擠出一個笑容來:“你放心吧!娘。我和柳姑……姑娘,只是偶然碰到,於修行論道上有些投緣。畢竟人妖殊途,怎麼可能會有男女之情?”

陸秋娘見他如此說,疑團稍解:“倒是爲娘想岔了。還擔心你一時受挫、心意難平,便行事乖張起來。須知那溺水之人,往往信手抓住一根稻草,便以爲是一線生機,其實不過自欺欺人罷了。娘希望你無論喜樂、悲苦,做人行事,都能不違道義、不傷天和。”

楊朝夕眼中微熱,忙連眨幾下、將淚意驅回:“夕兒明白了!再過得幾日,農假便要告罄,夕兒便須離家回觀。趁着這幾日,再幫娘多打些柴禾、採些桑葉回來。”

陸秋娘笑容慈和:“好孩兒,快喫吧!看你這次回來,似乎食慾不佳,千萬別餓壞了身子纔好。”

楊朝夕也覺自己這兩日食慾大減,似乎面對喫食,與面對金石草木的感覺,沒有太大分別。有些像是《道門內丹說》中關於“築基圓滿”階段的描述。凡胎如今已能短時間地“辟穀”,應當便是“築基圓滿”的徵兆。

不過孃親所備飯食頗爲豐盛,若不喫上一些,恐怕孃親又要起疑。於是勉爲其難,吃了些胡餅和雞子,便提了柴刀、繩索和那柏木棍,一徑向半山而來。

春時將半,山中樹木是枯是榮,倒也十分明顯。不多時便攏起兩大捆乾柴,用柏木棍挑起,輕快往回折返。

路過那半山草廬時,倒想起數日前,那慧朗和尚在水塘邊桑樹下的一番勸解,不禁心頭微暖。心中想着,腳下便不自覺地靠了過去,只聽見兩人交談聲音,遙遙傳來。

“這半山草窩裏的野和尚,竟也有香火生意上門?倒也難得!俗語‘壞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我便迴避一下,稍待再與和尚說話。”

楊朝夕心中有了計較,便將那柴擔藏在一處草窠裏,自己卻尋了株大樹,飛身藏於其上。體內後天之氣流轉,耳力更勝平常,便將兩人所說話語,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那慧朗和尚道:“洛施主,你執念太重,以至於言行有偏。情之一字,雖非禍端,卻是‘明心見性、悟得般若’之障。情生欲,欲不得滿,反生怨懟;情生癡,便即沉迷,不能自醒;情生貪,索求失度,助長嫌隙;情生憾,求而不得,鬱鬱而終……”

那洛施主沉默半晌,方纔道:“禪師解析,鞭辟入裏。弟子此番進山,卻是帶着妄想而來,不但執念深重、而且貪癡俱全。

其實今日之秋娘,與昨日之秋娘,早已不是一人。我不過是一廂情願,以昨日之因、妄求今日之果,倒有些像那‘刻舟求劍’的荒唐之舉了。”

慧朗和尚道:“洛施主其實頗有慧根,一點即通。至於施主所言苦惱,卻非不能做不到,而是不願做到。人被執念驅使,往往以一葉遮目、不願去窺全貌。

若施主肯收攝心猿意馬、放下癡纏執念,所見諸相,纔是真相。過去、今時,無所縈懷;情起、情滅,更不勞神。”

那洛施主似乎愣了許久,才吐出一句:“弟子謝禪師點化!今日唐突而來,一番妄言俗念,攪擾了禪師清修。此處有些銀錢,願奉爲香火之資,請禪師勿要推辭!”

慧朗和尚倒也坦然:“苦修佛法,消解苦厄,本是釋門本分。今得洛施主銀錢,數日粥飯便有了着落,省卻了許多化緣的工夫。應該貧僧謝過施主纔是!”

兩人又說得幾句,那洛施主便起身轉頭,向山下走去。楊朝夕聽他話語中提到了孃親,不禁多看了兩眼:倒有幾分面熟,似是在哪裏見過。此時也不及多想,只是將這面孔牢牢記住。那洛施主身影漸遠,終於消失在一片樹叢中。

“阿彌陀佛!衝靈子道長既來此間,不妨現身一敘!”慧朗和尚聲音突然響起。

“和尚,小道外出雲遊多日,苦不堪言。你倒自在,半山上搭個草廬,舌燦蓮花,便能騙來香火錢。真是羨煞小道!只是不知,你頭上的一百個肉髻長出來否?需不需小道出手相助?”

說話間,楊朝夕躍下樹來。幾步奔突靠近,便見慧朗和尚依舊趺坐草廬前,身下的一團青石,被雕成蓮座模樣。

“聽道長聲音清朗、氣息綿長,想來是看開了許多人事,兼又道功大進。真正可喜可賀!”慧朗和尚雙掌合十,便是中規中矩的一禮。只是眉頭蹙了蹙,卻不知察覺到了什麼。

“和尚,小道過來,可不要聽你講那些彎彎繞繞的佛理。今日左右無事,咱們便放開手打一場,好助你‘禪武合一’。哈哈!”楊朝夕說完,已擺開架勢,便要與慧朗大戰三百回合。

慧朗和尚慢慢站起,卻又行了一禮:“衝靈子道長,武道切磋只是小事,貧僧自會奉陪。只是尚有一事,貧僧猶豫再三,還是想知道究竟,望道長據實以告。”

楊朝夕收起身法,拍拍手道:“什麼事情?和尚但說無妨。便是惹惱了小道,也不過再多打一場拳腳。”

慧朗和尚正色道:“我觀道長身上沾有淡淡妖氛,似是近來與妖物接觸頻繁。且這妖氛頗爲熟悉,乃貧僧少年時、見過的一位大妖所獨有。不知道長,與這妖物有何干系?”

楊朝夕心頭一驚,暗道這和尚莫非有法眼神通?一眼便看出許多端倪來。只得拱手道:“和尚果然厲害!這便是用了‘法眼通’的結果麼?不瞞和尚,我確是結交了一位妖修。她術法高強,未來小道行走江湖,或可成爲一大臂助。”

慧朗和尚臉色慈悲,不禁上前一步、苦口勸道:“道長此言差矣!人族、妖族,自古便不兩立。妖物作祟,豈會與人爲善?必定有所圖謀!

待她兇相畢露,或奪人神志、或敲骨吸髓,你便只剩下魂敗身死一途。況且妖氛在身、災禍纏身,若不及時回頭,道長前途渺渺、實難預料……”

楊朝夕初時還在聽,漸漸便不耐煩起來:“你這和尚,囉囉嗦嗦!我自和妖物往來,與你何干?”

慧朗和尚仍舊不肯作罷:“道長,你所結識的妖修,可是姓柳、名叫曉暮的一隻狐妖?她有近六百年道行,絕非善類……”

“你真的認識她?她居然是隻狐妖?哼哼!之前問她,還故作神祕,原來是隻小狐狸……”楊朝夕心懷大慰。

前些時日在熊耳山遊蕩,楊朝夕單刀直入、旁敲側擊地問過好幾次,那柳曉暮卻遮遮掩掩、不肯相告。孰料這半山草廬裏的野和尚,竟然也認得她!似乎知道東西的還不少……

慧朗和尚無奈,只好祭出終極大招:“道長,既然你執迷不悟,貧僧便只能常誦‘楞嚴咒’,禱祝你逢凶化吉……

另外,貧道閒暇時畫了些平安符、‘卍’字符,便各送你兩道,只要貼身佩戴,可解無妄之災!我佛慈悲,心誠則靈,若道長肯捐些功德,必得三世佛、四菩薩庇佑……”

“果然三句話不離本行,求財求到道爺身上了。靈符拿來,功德沒有!”楊朝夕不由分說,將慧朗和尚手上靈符奪下,看着他肉疼的表情,心中一陣快意。

“道長,你既不敬我佛,靈符便難奏效。道門亦有戒律,可你……唉!真是百無禁忌。阿彌陀佛……”慧朗和尚苦笑一番,又念起了口頭禪。

“看來和尚、道士,果然水火不容……那便拳腳下面見真章!”楊朝夕早已摩拳擦掌,奈何這慧朗和尚廢話挺多,半天不肯進入正題。

慧朗和尚搖搖頭,將最外面的僧袍脫下、細細疊好,放在青石蓮座上。又默默舒展了臂膀、按壓完腿腳,甚至“呼呼喝喝”做出幾個踢腿,才慢條斯理地向楊朝夕抱拳道:“道長久等,請賜招吧。”

楊朝夕早已耐心耗盡,雙掌變爪、身體前傾,眼神不善地做出一個虎撲的姿勢,卻是剛學會不久的“百獸拳”。就在某個呼吸的間歇,他陡然爆起,向慧朗和尚疾衝而去。

慧朗和尚氣定神閒、面露微笑,罡氣鼓盪間,渾身肌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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