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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第 71 章

這場鬧劇程航一不好說解沒解決,後面他好幾次給家裏打電話,家裏要麼沒接,要麼說最近生意上在忙,忙完了再說。母親的態度不算客氣,很多次都冷冰冰地將電話掛斷。

不過總比程航一預期的好一些,在他想象裏應該第二天天亮李秀娟女士就應該殺到上海了,搞好還要在醫院裏當着徐開慈的面兒就把他這個逆子掐死。現在還只是掛電話這種沒什麼實質性傷害的舉動他根本不在意。

更值得他花費精力的事情可太多了,剩下的只能樂觀地說一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徐開慈術後恢復得不算差,只是慢了一些。眼看着又過了兩週了,纔能有力氣下牀坐會。

雖然在程航一面前,徐開慈總是一副輕鬆的樣子,後續的檢查、治療也很配合。但程航以還是不難看出,徐開慈過得還是很不好,並沒有他表現給別人那樣的輕鬆釋懷。

同他醒來的第一天那樣,總是趁着程航一出去那一小會,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徐開慈便會卸下僞裝沉着臉躺在牀上。好幾次程航一回來,都看到徐開慈半張臉埋在被子裏,只留下一雙無神發愣的眼睛露在外面。在注意到程航一回來後,徐開慈又從這種蒼白無力的狀態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

這纔是正常的,長年蟄伏於心底的陰霾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被驅散。相較下來徐開慈沒有像曾經那樣放棄自己已經算很好了。程航一心裏清楚,徐開慈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半推半就推到這個份上,無可選擇,不能逃避,只能迎頭直上。

但這樣也非常不正常,心理狀態不好非常影響徐開慈的身體恢復。相較同期病患,徐開慈恢復已經很慢了。每次檢查結果都不算樂觀,喫的東西也少,還經常腸道痙攣,不是引發劇烈的嘔吐就是拉肚子,也是仗着他鎖骨下沒有知覺,不然肯定疼得打滾。

上述的情況還不包括每次睡着後的噩夢纏身,也不包括時常沒由來的緊張繼而引發的痙攣。

所以程航一一點都不想看到徐開慈強撐着擠一個笑容出來的模樣,這種努力讓程航一放心的狀態反而覺得心疼得不行。

他想要徐開慈是真的可以有朝一日能放下這些包袱,露出一個由衷的笑容。不笑也行,就輕鬆一點就好。

又一次徐開慈做噩夢,他覺得自己像被一塊巨石壓在胸口上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想推開胸口的巨石,可惜右手還沒擡起來就掉了下去,手腕像被折斷了一樣垂着什麼用都沒有,一點兒勁兒都使不上。

在恐慌中,他死死抵住的牙關終於潰破,叫出了那個名字。

然後下一秒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抱了起來,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一雙溫柔的手,在撫摸着他的臉龐,他的頭髮。

耳邊的呢喃不斷,徐開慈悠悠轉醒,冷汗從他額角滑落,墜落他眼睛裏。徐開慈被這滴辛辣的汗水激到,一下子又閉上眼睛,往程航一的懷裏縮了一下。

下意識他想擡手去擦擦眼睛,但體力已經被夢魘消耗過多,這會胳膊只是微微舉起,而後又無情掉落,只能在被子上蹭着。

“沒事別動我給你擦。”

程航一扯了一張溼紙巾慢慢替徐開慈擦着眼睛,還不忘輕輕吹着涼氣。

“疼麼?疼的話我給你點一點眼藥水?”

徐開慈搖搖頭,程航一放下心來。他現在已經習慣了徐開慈做惡夢後的表現,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等徐開慈情緒穩定後,程航一託着徐開慈的後頸將他緩緩放下,然後輕輕掀開被子,拉過他略微有些僵硬的肢體,替他一點點揉着。每次徐開慈做惡夢,肌肉都會變得僵硬,連帶着平日癱軟的腿腳有些僵直,要是不揉開一會便會讓徐開慈疼得睡不着覺。

程航一剛剛靠在沙發上也睡得很熟,這會突然沒吵醒,眼睛還帶着睏倦地一眨一眨的。

今天傍晚因爲工作他出去過,一直到夜裏纔回來。回來的時候還帶着妝,穿着一件得體又好看的。經過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徐開慈不習慣陌生人幫他打理身體,請一個鐘點護工在旁邊看着也只是怕有什麼緊急情況。待程航一回到病房都顧不上自己,而是洗了手就幫徐開慈打理身體,接着餵飯喂藥,等徐開慈又睡着了,他自己也扛不住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這會縮在沙發上睡了一覺,襯衣已經變得皺巴巴的,眼妝也花了,原本一張偶像級別的臉蛋現在充滿了疲倦和狼狽。

徐開慈看着程航一彎着腰認真地替他揉着腿,心尖上軟軟地被紮了一下。覺得像一灣溫泉流淌了進去,但因爲淌得太急,又覺得被猛烈地衝撞了一下。

“別揉了,不疼的。”程航一站得近,徐開慈聳動肩膀努力將手伸過去,軟拳一下一下地蹭着程航一的腿,軟軟的帶着鼻音對程航一說。

程航一抽出手將徐開慈垂着的手腕握住,捏了兩下後放回徐開慈肚子上搭着。“再給你揉兩下,一會你睡得舒服點。”

終於在徐開慈的兩條腿又變回到柔軟的狀態,程航一才停下,又揭開尿不溼的魔術貼,替徐開慈將即將飽和的尿不溼換下。徐開慈最近實在瘦得厲害,躺平後肚腩上的軟肉都沒了反而凹陷了下去。尿不溼裹在身上,被凸起的骨盆搭起一道橋樑。

等這些事做好,程航一才擦乾淨手替徐開慈蓋上被子,轉身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把臉上的彩妝卸乾淨。

挺割裂的,幾個小時前程航一還是所謂的今年最有價值之一的歌手,幾個小時後他是守在病房裏狼狽疲倦的病人家屬。

但程航一自己反而更喜歡後者這個身份,要說不累肯定在騙人,但臺下萬千星光程航一會覺得不真實,甚至覺得活動結束後的那些火花和漫天飛舞的金粉都不屬於他。相反這充滿藥水味兒的病房還有徐開慈軟軟的身體更能讓他有歸屬感。

看着洗乾淨後素淨的臉,程航一想起今天造型師對着他的髮型吐槽了大半天就想笑。

這不挺好看的麼?多方便啊,能省好多時間呢。

走出衛生間,程航一擡頭時對上徐開慈溫柔深邃的眼睛,他突然不想回到沙發上了,就想任性一把。

光是想着,就已經走到徐開慈牀邊,抱着徐開慈往一邊挪了一點,然後笑得甜甜的,“沙發太硬了,再睡下去你的程程骨頭就要散架了。”說着便側身躺了下去,順勢將徐開慈的胳膊拉過來搭在自己身上。

說是任性,程航一心裏也有分寸,動作一再輕柔,好像躺在他身邊的不是徐開慈,是什麼稀世珍寶一樣。

洗過臉後程航一清醒了很多,眼睛黑亮噙着笑又親了一下徐開慈的額角。徐開慈先前雖然被夢魘糾纏得難受,但後面被程航一按摩放鬆後緩解過來,這會渾身鬆軟,連同呼吸都帶着點快意。

他也睡不着了,兩個人四目相對,在昏暗的牀頭燈下,連對方的眼睫都覺得溫柔。程航一小小地輕聲問徐開慈:“今晚可以躺在你身邊嗎?”

這樣輕柔的動作,珍惜的眼神好像以羽輕柔的羽毛掃過徐開慈的心間。是他主動湊過去,揚起嘴角,吻住程航一嘴脣的柔軟。

“程程……”

所有的喜歡、心疼、依賴都化成對方的名字,在喘息中從脣舌中黏糯呼出。帶着徐開慈胸腔中的熱氣,靈魂裏的溫柔全都回贈給程航一。

從癱瘓後徐開慈就很少有那麼熱情的時候了,有些事情說出來對他來說,算作一種變相的折辱。

很長一段時間裏程航一的心不在徐開慈身上,他自己也樂得輕鬆不用去應付,也自然也不會提。所以纔會有縱情酒場那段日子,所有人都以爲他綠了徐開慈。

現在徐開慈突然那麼溫柔繾綣地吻着程航一,搭在程航一腰間的胳膊還在小小地晃動着,帶動着無力的手一下一下地蹭着程航一的背。蜷縮着的手指上覆着剪得乾淨的指甲,那些透着粉色的指甲刷過程航一的皮膚,就算是隔着衣服布料也足夠地讓程航一整個背脊僵硬。

一連串的動作,還有徐開慈即使喘着也不按下休止符的吻一下子讓程航一覺得連中二時期打的耳洞都燒了起來。

他僵硬地弓着背,口乾舌燥地按住徐開慈的胳膊,喉頭滾動幾番,半個字都吐不出來,只聽得見自己的鼻息也愈發地重,愈發地無法剋制。

一直到徐開慈的舌尖已經舔到了程航一的喉結,程航一纔將所剩不多的理智才能夠旖旎中抽離出來。

“哥……你傷口……不行……沒套……”

胡言亂語,拼湊不出拒絕的理由,身體卻已經繳械投降,一雙修長的腿已經攀上了徐開慈的腿。

“像剛剛那樣,你不是很溫柔麼?”不過好像徐開慈並不打算停下,還仍舊一口一口地啄着程航一。

就算已經張着嘴呼吸,眼睛裏仍然如投進甜酒裏的碎冰一樣,碎碎地亮着。

這下子再也無法把理智抽離出來,程航一拉過徐開慈的手,用嘴巴將徐開慈軟軟的指頭捋開一根,小小地咬了一口。

翻身而上,“媽的,是你要搞事情,不要回頭怪我……”

程航一算溫柔的,他還從來沒嘗試過這樣的方式。——以他主動的方式。

所有的動作都溫柔得化水,生怕徐開慈不舒服,又怕徐開慈的身體禁不起折騰。後面乾脆停了下來,自己紅着臉走進衛生間洗了個涼水澡。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的耳廓還是有點紅,再看徐開慈已經昏昏欲睡,只在修長的頸間還留存着剛剛兩個人一時興起的證據。

程航一從櫃子裏翻出套睡衣給自己,又拎出另一套顏色相近的給徐開慈換上。

“我先抱你起來我把牀單換了,嗯?”雖然牀上墊着隔尿墊,但徐開慈相對來說更愛乾淨一些,成哈尼受不了徐開慈躺在一堆痕跡上睡一夜,只能將昏昏欲睡的徐開慈叫醒。

先前的事情讓徐開慈有些呼吸不勻,這會嘴巴微微張着,嘴角還有一點晶瑩。

他點了點頭,懶得動彈,任程航一將他輕輕抱起放在輪椅上,然後將牀單被套換成新的。

等兩個人重新躺回到牀上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半夜,徐開慈是真的困了,眼睛半闔,但目光還注視着程航一。

他總覺得程航一有話要說,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才一直沒說出口。

“說吧,有什麼要和我說的,看你忍了好幾天了。”

只要程航一開口的事情,徐開慈都會答應,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沒救了,對程航一一向無原則和無底線。連今天都讓程航一在上面了,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除了分手。

程航一看徐開慈實在太困,已經不打算再說,只往徐開慈的懷裏鑽了一點,還用刺刺的短髮蹭了蹭徐開慈的頸窩。

“明天再說,先睡覺。”他含糊地呢喃一句,只想趕快把徐開慈哄睡。

徐開慈微微搖了搖頭,雖然他覺得有些事情對他來說基本就是在做無用功,以前又不是沒試過。人的情緒那麼複雜,怎麼可能三言兩語,幾次治療就能好起來。

但是程航一要,那徐開慈就給,給程航一一個心安。

“行,睡吧,睡醒了你記得幫我約心理醫生”徐開慈也順着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程航一的頭髮。

他的頭髮都還帶着一點水汽,好聞的洗髮水味道帶着溼氣鑽進徐開慈的鼻腔中。

徐開慈低頭看着程航一,他的程程正瞪大了眼睛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吐出幾個字:“你……你怎麼知道……”

徐開慈聳了聳肩膀,動作沒有把持好,差點翻倒過去,還好程航一一直牢牢地攬着他。

徐開慈睜開眼睛,帶着一點自信的笑容同程航一說:“你的每個想法我都知道,不止這個。”

雖然得穿過兩棟住院樓去到心理診療室這件事對徐開慈來說實在麻煩,但好像答應之後也有好處。

程航一好像特別看重每週兩次的心理治療,接連幾次程航一都是頭天就對徐開慈好溫柔,把徐開慈伺候得身心愉悅,生怕徐開慈突然反悔說不去了。

連帶着去看心理醫生的當天上午都要把徐開慈打扮得精神一點。

程航一太久沒有在徐開慈面前打扮過自己,除了工作上的需要,程航一在徐開慈面前都是一件t恤一條牛仔褲就打發了。徐開慈更是這近兩年的時間裏都沒有對衣着上心過,這一下子程航一拎着幾套衣服站在徐開慈對面,問他明天穿什麼的時候徐開慈還一下子有些不習慣。

他怔了一會,無奈地哂笑了一聲,揚起下巴指了指程航一左手邊的那套,“去看病的又不是去選秀,搞不懂你這是幹嘛呢。”

程航一笑嘻嘻地將徐開慈托起來,替徐開慈把衣服換好。

“你氣色不好,得穿點好看的,不然都沒精神。平時就咱倆沒什麼,這出門了我們小神仙得好看一些。”

主要是徐開慈至今恢復得都不怎麼好,臉上慘白慘白的,得靠衣服來顯得精神一點。程航一不太想讓徐開慈顯得太虛弱,他還是更喜歡徐開慈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樣子。

那可是他的小神仙,可不能讓別人覺得太弱。

最近徐開慈能喫的東西比先前多了一些,在少喫多餐的作用下,抱起徐開慈的時候程航一覺得徐開慈好像體重回來了一點。

他拍了一下徐開慈的屁股,“有肉了嘿,不錯不錯。再加把勁兒再養養咱們就能回家了。想家麼?我可受不了睡沙發了,我現在就想你趕緊好了咱們回家睡咱倆的豪華雙人牀。”

徐開慈穩穩坐在輪椅上,自己慢慢挪動胳膊將右手擡起至扶手上,等着程航一替他捋開手指搭在操縱桿上。

最近確實要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消化多少還是有問題,但是不至於一點都吸收不了。徐開慈自己都覺得自己有勁了一些,現在已經能邊挪邊蹭將胳膊擡高一些。

這樣的進展程航一當然喜聞樂見,幫徐開慈換鞋的時候還捏了一把徐開慈的小腿,感嘆自己喂得,這都有肉了。

正開着玩笑,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程航一今天沒有工作,前兩天就和經紀人說好了今天有事,納悶着將手機掏出來,屏幕上太后兩個字將他震得有點不敢按下接聽鍵。

幾乎是一瞬間,程航一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笑容直接僵硬在臉上。徐開慈都不用問就能知道打來的是誰,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開口:“接吧,這都快一個半月了比我想的都晚一些,總要面對不是?”

程航一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坐在輪椅上一臉淡定的徐開慈,怕電話那頭又說出什麼刺激徐開慈的話,在接通電話前他小聲對徐開慈說了聲別怕,然後握着手機鑽進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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