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粉
文/陸僖野
又夢見了她。
這個月第三次。
黑暗中,肖現額頭滲出細汗,胸腔空曠,心跳像荒野射獵,子彈砰砰。閉上眼,依然能清晰閃現夢裏的畫面。
他呼吸很重,有股濁氣噬心噬肺,在身體裏久居不下。
揚手撳下牀頭燈,起身換了條幹淨的內褲,他回到牀邊,拉開牀頭櫃抽屜。
煙盒藏在雙層密碼鎖的鐵皮盒子裏。
連抽兩根。
拿煙的姿勢,吸菸的要領,如同書本上的練習題,勤能補拙,熟能生巧。他再不是當初抽一口嗆一嗓的笨拙菜鳥。
初次踏足好學生的禁忌領域,無論是性還是尼古丁,肖現都遠比自己想象的適應力要好。但,他依然感到恥辱。
不是因爲他學會了吸菸,香菸對全人類而言都不會成爲恥辱柱的根源,何況他煙齡已有數年。
可是夢.遺會。
尤其當性.幻想對象是他所憎惡的人,內心的動盪會更加強烈。
尤恩冉。
擁有這個名字的人,是賴在肖現心底深處,驅趕不走的夢魘。
-
翌日,晨曦微露。
肖現走進教室,眼眶下方一如既往掛着一圈淺淡的青黑。
“昨晚可沒球賽,還不承認挑燈夜戰了?”
揚聲的是肖現的同桌,以打敗肖現爲己任,科科都想趕超他的學習委員任冉。
肖現面無表情,作業羅列整齊,擱置桌角,抽.出一本英文原版的徒步遊記,翻至書籤頁。
“喂,”任冉語氣拔高,“我在跟你說話!”
目光轉至右手邊——手肘附近的桌面,肖現眼睛低垂,沒有看她:“既然不相信,又何必每次都要逼問。”
語氣平緩,聲音冷淡,像厭煩了這樣的對話,比平時更難以親近。
“我沒有義務必須配合你的無聊話題,這一點,請你最好現在就能明白。”
脖頸微動,視線隨之轉回,紙頁上的一行行印刷英文重新落入他幽深的眼底。
任冉牙關緊咬,下一秒卻沒憋住:“明白個鬼,你是不——”
“不明白就算了。”肖現面無波瀾打斷,“早自習下課後我去找老楊調座,你不用走,我走。”
目光落在外文書,他一動未動,依舊沒有看她。
眉眼如刃,鼻挺如峯,校服外套一絲不苟地翻着衣領,頸線細長,喉結清晰地露出尖尖角,無時無刻不給人一種清冷孤傲的感覺,好像永遠都走不到他的心裏。
“呵,呵呵!你以爲你多了不起!”任冉冷笑,眼睛通紅。
吼完後,隨即翻開擺在桌上的課本,重重豎在桌案,宛若建立起一方圍牆,與肖現隔絕。
距離早自習打鈴還有五分鐘,一班的學生尚未全數到齊,大多都在聊天、喫早點。
任冉單方面的爭吵,使大家統一將目光調轉到她和肖現兩個人的身上。
後排角落裏的一個男生,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坐在第四組就衝着第一組嚷嚷:“怎麼回事,打情罵俏吶?班長,好歹哄一下咱學委啊。”
“呿,同桌之間桌頭打架桌尾和,人班長和學委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和好了,需要你來瞎攙和?”
有人逗哏,有人捧哏。
其餘的人哈哈大笑,抑或抿嘴偷樂。
氣氛尚好。
任冉心跳被鼓動,懷揣一絲希冀,藉以課本遮擋,悄悄傾斜眼珠,從“圍牆”的邊沿往外看。
肖現面不改色,彷彿屏蔽一切,不聞不語不動,坐姿挺拔,完全沒有依言哄她的意思。
嘴脣緊抿,書往桌上用力一摔,任冉再次動怒,扭臉朝架秧子起鬨的那片區域高聲:“關你們什麼事,少喫鹹魚少開口行嗎,嘴巴不幹.我還幹呢!”
教室的幾個窗戶全部開着,包括任冉緊挨着的那扇。
尤恩冉斜挎着包,從一班窗前經過。聲音飄出,倒是把她嚇了一跳。
嘴裏嚼着彩虹糖,她朝一班教室望了眼。
任冉的一番訓詞尚未激起一班那幾個刺頭的反應,衆人落在她臉上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越過她,投向戲謔轉過來的另一張臉。
一張全校公認的,校花的臉。
刺頭之一和尤恩冉認識,麻溜揮手:“尤妹兒——!”
尤恩冉看到,腳步頓了頓,輕輕擺手,回以一笑:“嗨。”
笑靨如花,像薔薇盛開。嗓音也清亮悅耳,懶懶的,十分隨意,音量不高不低,拉出輕柔的尾音。
別人或許聽不清,可她就停在任冉窗前,窗戶周圍的人,每個都將她含笑的問候,全然不漏地,連同尾音在內,清晰捕捉進耳朵裏。
肖現搭放在桌案的雙手,骨節併攏,緩緩握成拳。
“整天踩點,小心又遲到。”與尤恩冉相識的刺頭名叫韓修旭,他好像很瞭解尤恩冉,回頭望了眼教室後面的掛鐘,認真催促,“趕緊着,就剩兩分鐘了!”
“知道了。”尤恩冉不以爲意,慵懶怡然地牽牽脣角。
素手一揮,這次是回見的意思。
視線回收的軌跡呈一條射線,原點是韓修旭,眼瞼一落,輕輕劃下來,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一個,僅是簡單露個側臉就氣質出塵的男生。
乾淨清爽,膚白偏瘦,藍白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
就是可惜,氣場太冷。
她的角度,剛好能看見脖頸蜿蜒凸起的一條青筋。
那是頸靜脈怒張的外顯反應。
任冉和周圍那些近在咫尺的目光被尤恩冉全部無視,視線不着痕跡地從肖現脖子上轉了下,腦袋迅速回轉,沿着熟悉的走廊,晃盪向隔壁二班。
梳着法式魚骨辮的一道倩影,經過一班又一扇窗,然後又從敞開的前門一閃而過。
肖現擡起的眼睫又落了回去。
與此同時,一串急速交疊的奔跑聲由遠及近。
眼瞅尤恩冉一腳踏進二班後門,葉星樹叼着袋牛奶,慢跑兩步停下,目露失望。
臨進班前,剛好打鈴,也剛好看到一個鋥光瓦亮的腦門從盡頭的辦公室出來,由西向東,往這個方向走。
標誌太顯眼,不看臉就知道是二班班主任。
葉星樹的課桌和肖現隔條過道,呈對角線,坐他後一排。
路過肖現桌邊,也不管他在做什麼,反正他就算在給別人講題,葉星樹也會強行扳正他,詢問清楚。
於是,肖現左前方視野裏突然矮身靠近一顆毛卷卷的大腦袋,大腦袋盯着他,一臉迫切:“尤恩冉剛在窗戶口和誰說話?”
肖現眸底結霜,雙手將將放鬆,十指關節又猝然蜷緊。
兩條手臂不動聲色地自然滑落,雙手抄在校服的上衣口袋,肖現往後一靠,眉骨擡高,睇向葉星樹。眉宇間多出的一道摺痕,昭示着他的心情。
“跟你說過很多遍,別在我面前提她。”
任冉臉擋在語文書裏,豎起耳朵的同時,眼皮一跳。
語氣比方纔警告她時,冷了不止一倍,厭煩的情緒也感受得益發明確。
肖現只是煩她,對尤恩冉的態度卻不僅僅只有煩。他厭惡尤恩冉,厭惡到連她的名字都不想聽見。
任冉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也許不止一點,她自己也說不清。
葉星樹看着很是焦躁,耍起無賴:“我不管,你快告訴我,她是不是來找我的?”
肖現眼底的寒霜轉爲冰渣。
葉星樹哪管得了,心思已經飛了,他後悔今天在牀上多賴了十分鐘。
心念一轉,他又感到慶幸:“好險,幸好她沒多等我!她前腳剛進他們班,地中海後腳就從辦公室出來了。你也知道她班主任有多厲害,還有個外號叫禿鷹,禿——”
“我不知道。”肖現截斷他的話,冰冷清肅的聲線,漠然得像風雪交加的午夜。
他煩躁地掀起眼簾,目光重新落至葉星樹的臉上:“也不想知道。”
葉星樹微張着嘴,神情怔忡。
他越是呆頭呆腦得活像只蠢鵝,肖現鬱結的情緒就越是濃稠。
下頜縮緊,眉心打了死結,他看着不成器的葉星樹,透過他,也同時看到另一個靈魂。
“你一個被拋棄的前任,操的哪門子的心。”
隨機推薦: 總裁的專寵棄婦、 [快穿]論如何拒絕病嬌反派的寵愛、 真理獵人、 暮色破曉時、 盛寵醫品夫人、 旗木老卡的憂鬱、 朕是神一般的男人、 重生八零閨秀當自強、 太古神帝